《凤逐》飞鸢问山

4、情起

　　凤仙自然不会一个人空在这花船上消磨时光，这画舫里千金难求一笑的花魁娘子估计现在还在原地巴巴地等着她。

　　但此刻对上林小鱼的双眼，不知怎么的，凤仙嘴里的那个“是”便就那样轻吐出来了。

　　她的眼睛干净得像浸在水中的黑玉珠。

　　凤仙觉得脸上微微发热，她满腔心绪此刻居然都微微乱了。
　　像被清风吹皱的湖面。

　　似是有轻飘飘的柳絮拂过，叫人心底痒痒。

　　但是好在她虽心中微乱，但面上却并未叫人发觉出什么。

　　她依旧面上带着潋滟的浅笑看着林小鱼。

　　林小鱼问了那句话后也盯着凤仙看了一会儿。

　　此刻凤仙面上微醺，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慵懒的媚态。粉面桃腮，乌发如云，唇间一点嫣红，越发显得她明艳动人。
　　她着轻薄火红纱裙，身段窈窕婀娜，不足盈盈一握的纤细腰间用红绫系着几串铃铃作响的银铃铛。

　　她就那样凤目含春地看着林小鱼，她整个像是一株开在悬崖峭壁上血红曼陀罗，艳极、媚极，却也有着莫测的危险。
　　或许世俗里的男人会觉得她的眼神是勾引，但却不知，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是如此的媚骨天成。
　　她们的媚意并非刻意，不过天生如此罢了。

　　所有人都说凤仙放荡不堪，说她整日混迹在脂粉堆里，和男人喝酒嬉戏，有违伦理纲常。
　　但来自未来的林小鱼自然无法理解所谓的伦理纲常。

　　她只是单纯被她的那股混着柔媚与鲜血的美丽所折服。且那美丽并非只源自皮囊。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美人在骨不在皮。

　　凤仙的美确实是江湖中所有人都认可的。
　　但是她的媚，她的不羁放荡的行事，却受到太多人讥讽。
　　不过这些，凤仙自己也毫不在意就是了。

　　她向来活得肆意，人生在世，不过求一“乐”字而已。
　　此字，可以说是她此生的追求，即琴乐之道，亦可说是她的人生之道，及时享乐。

　　只不过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琴台之主，此刻碰到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竟是一下子没了调笑的手段，只能看着对方，一下子忘了那些和美人相处的手段了。

　　凤仙自然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艳。

　　她头一次为自己的拥有一副好容貌感到真切的庆幸。

　　凤仙一只手慵懒地捋了下耳边的鬓发，故作无意地调整好姿态，此刻忽然河边一阵风吹来，叫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啊...嚏.——”
　　这一下字便瞬间让她姿态全无。
　　她最后只好慌忙拿出手帕捂了下。

　　一边捂了口鼻，一面心中暗道，该死的风，这样坏她的好事。

　　而等凤仙连打了几个喷嚏后，她忽然察觉身上一暖，被披上了一件披风。

　　再抬眼，却间林小鱼已然解开了原先自己身上的披风

　　她看着她说：“你冷，穿着吧。”

　　凤仙见她穿得也很单薄，便连连要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

　　林小鱼却摆了摆手，说：“我不怕冷。”

　　说罢，又歪着头想了想，说：“姐姐你可别冻坏了，这个天气冻着了，以后身子要吃亏的。”

　　凤仙闻此心中微微一怔。

　　她见林小鱼也只穿着一件十分单薄的春衫，不由得说道：“不如...我们一起吧。”
　　凤仙这话一出口，便忽而提起了心。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小鱼的神色。

　　见她沉吟了片刻。

　　凤仙一颗心竟好似悬在半空中似的，不上不下。

　　哪怕在琴台几年一度盛大的朝贺的大会上，她被万人瞩目着也从未紧张过。此刻却因为这样一个小姑娘的一个神态骤然有些紧张起来。

　　但没过多久，只见林小鱼忽然莞尔浅笑。
　　“好呀，这倒是个好法子。”

　　凤仙几乎是不动声色地在心中松了口气。

　　凤仙拢开了披风，待林小鱼靠近她这边后，便将披风的一边拢在了林小鱼的身上。

　　两个人挤在一张披风下。

　　凤仙与林小鱼比之，身型更为高挑些，两人挨得极近，她能感受到耳边吹拂着温热的气息。

　　二人凭栏远眺，只见江面浩荡，一眼望去无边无际，而对岸各色画舫点着各色的灯笼，挂着彩绸。

　　又有乐人在江岸弹起琵琶，嘈嘈切切，如同珠落玉盘。

　　二人并未怎么说话。

　　凤仙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林小鱼注意到她的注视，也不由得抬眸看向凤仙。
　　“怎么了？”

　　凤仙看到了点点灯火倒映在她眼中，那一刻，她只觉得心脏骤然一紧。

　　就好似心上被穿了一个小孔，系进了一条红线，然后无缘故地，那条红线将她一颗心越缠越紧，越缠越紧。从此她的目光注定只为那一个人停留。

　　从此，她再也不是无牵无挂那么洒脱的一个人了。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