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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2 ...

  •   回到房间里,司徒彦将安静下来的韩栋放在床上。仅仅一个寻常的动作忽然让韩栋狂躁起来,大叫着对司徒彦拳打脚踢。司徒彦被搞得措手不及,连续被打了几拳、踢了几脚,狼狈不堪。他不敢大声叫嚷,怕刺激到韩栋,只能低呼着:“是我,韩栋!我是司徒彦,看清楚了,我是司徒彦。”
      韩栋对他的呼叫置若罔闻,一脚踢中了他的肚子,因为过于用力,自己也翻滚到床的另一边,仓惶间,爬到了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
      司徒彦大口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韩栋:“韩栋,你现在很安全,相信我……我是司徒彦。”
      不管司徒彦如何努力引导韩栋,后者都对他充满了警惕和戒备。司徒彦很担心这样下去,韩栋的病情会恶化。
      韩栋紧紧盯着他,不言不语。司徒彦走到床尾,停下脚步,朝着韩栋慢慢伸出手:“你看,我什么都没有。”说着,继续向前。
      韩栋的眼睛死死盯着司徒彦的手,仿佛是看着两只随时会毁了他的凶器。司徒彦深知,韩栋的恐惧感并非来自死亡,这人本就一心求死,根本不会畏惧死亡。那么,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让我靠近你,让我剖析你,让我看看你的内心世界。我想知道,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离我远点!”韩栋忽然颤抖着大叫,“滚,离我远点!”
      “好,我走,你别激动好吗?”司徒彦不得不退回原位,“我这就走,你别激动。”这时候,司徒彦的两个助手听见了叫声,冲了进来。
      韩栋被冲进来的助手惊吓到,叫声几乎可以穿透人的耳膜,不遗余力地在房间里炸开来。
      司徒彦气得回头低声训斥:“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多年担任司徒彦的助手,他们有着很丰富的经验。男助手已经准备好镇定剂:“老师,要不要给他打一针?”
      “不要,出去!”司徒彦把两个助手赶了出去,还没等他回身,韩栋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叫。叫着让司徒彦滚出去,不要过来。无奈之下,司徒彦只好跟助手一起离开。

      司徒彦的内心很焦急。带着两个助手直奔自己的办公室。拉上窗帘遮挡阳光,打开监控系统,韩栋的情况清晰地反映在电脑屏幕上。
      两个助手一个负责记录、一个负责帮忙收集数据。司徒彦蹙着眉,观察房间里的韩栋。

      韩栋的大叫从他们离开后停止下来。他蜷缩在角落的地面上,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缓缓躺在了地上。双眼满是惊恐,看着周围的环境。

      “老师,他好像镇定下来了。”助手女孩儿站在司徒彦身后,弯着腰认真观察监视器里的韩栋,“这么快镇定下来,说明他的惊恐障碍并不严重。但是,他有攻击性,这一点很奇怪。”
      司徒彦深深蹙着眉,说:“他不但有惊恐障碍,还有失眠症、同性//恐惧症。他的问题,很复杂,也很严重。所以,我不想对他用镇定剂。既没用,又会让他更加排斥我。慢慢来吧,他能挺过来。”
      男助手放下手里的笔,狐疑地看着司徒彦:“老师,能不能把他的资料给我们看看?”
      司徒彦犹豫了一番,还是摇摇头:“这是我个人的课题,不是协会的。我只能告诉你们大概情况。这个病人在十几年前被同//性//强//暴了大概一年的时间,一场事故让他患上了肾脏衰竭。他的家境很不好,那个人出国后为他支付医疗费用。他既恨他,又不能摆脱他。几年后,那个人回国,再一次虐待他,并且要求第三个人在场。这种行为长达半月,其中几次,他被那个人强迫吃下人的器官……”
      听到这里,助手女孩儿下意识惊呼出声,连忙捂住嘴巴。
      司徒彦冷静地拍拍助手:“所以,对待他,我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我准备带他离开协会,给他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

      新环境是司徒彦租的公寓。条件非常好,租金也很好。韩栋被带离协会的那一天,司徒彦告诉他,收拾东西,陪我出去住。
      韩栋什么都不问,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打了包,乖乖跟在司徒彦身后。
      司徒彦选择在天色微明的时候离开,街上还没有多少人,对韩栋来说是最好的时间段。
      一路上,韩栋一言不发。司徒彦负责开车,偶尔会跟他聊上几句。几番试探下来都被无视了,司徒彦也不气馁,照旧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新公寓的外面是方寸大的露天阳台,韩栋几乎长在了这个小阳台上,不论白天黑夜都在这里待着。司徒彦不去打扰他,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情,或看书、或使用笔记本、或靠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
      他们就像生活在两个空间的人,谁都不看谁,谁都不在乎谁。韩栋无法入睡,精神状态愈发糟糕,脾气时好时坏;司徒彦在晚上会熬夜看书、看资料,只有在白天韩栋的情况稍微好些,他才能倒在沙发上睡上一会儿。
      韩栋将他视为空气,不理、不睬、不闻、不问。换了新环境的最初几天,司徒彦还试图跟韩栋沟通,发觉他的状态后,司徒彦干脆顺其自然,不再去打扰他。只是在同一个房间里细心地观察他。
      韩栋发病的时候,会对司徒彦大吼大叫,拳打脚踢。司徒彦经常被打成熊猫眼。而正常的时候,韩栋很安静。就像屋子里没有他一样,连呼吸都不需要似的。司徒彦经常坐在书房里,看着露天阳台上坐着摇椅,缓缓摇晃的韩栋。有的时候,司徒彦很想问问他:你在想什么?

      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司徒彦将掺了治疗药物的水放在韩栋手边。继续自言自语:“我见过司徒了,我是说国内的那个,司徒千夜。”
      摇椅缓缓摇晃,韩栋双眼无神,没有半点反应。司徒彦自顾自地说:“我把你带回来,司徒很恼火。你这个情况,留在国内也不会进监狱。他们会给你做精神鉴定。”
      阳光温暖,笼罩在韩栋苍白的脸上。苍白无力的神情,仿若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韩栋,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回来吗?其实,并不是完全因为卫君。”
      下垂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静止的状态。
      司徒彦靠在墙上,半开玩笑地说:“上学那几年,几乎没人注意到卫君。他很帅,又有魅力,却没有一个女孩子追求他。那时候,我就对他特别感兴趣。我经常找机会接触他,他也不排斥我,渐渐地,我成了他唯一的朋友。有一次,我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儿,他说……”
      司徒彦故意停了下来,安静等待着韩栋的反应。如果他感兴趣,那么便有了打开一扇门的机会;如果他没有反应,司徒彦只能另想办法。
      几乎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司徒彦几乎失望,韩栋才慢吞吞开口:“他说什么?”
      内心一阵狂喜!司徒彦尽量保持平静,说:“他对感情反应迟钝。”
      闻言,韩栋微微垂首。
      “不可能是吧?”司徒彦轻声笑道,“当时我信了。现在想起来,他应该是对自己的感情反应迟钝,观察别人的感情他非常敏锐。好了,不打扰你。”
      司徒彦回到房间里,并将阳台门重新关好。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书房,打开监控器,观察韩栋脸上的表情变化。
      很可惜,韩栋还是呆呆的样子,继续坐在摇椅上摇摇晃晃。

      司徒彦在电脑里记录这次的情况。仅仅敲了几个字,便写不下去了。
      束手无策,这就是司徒彦目前的状态。

      他想,不能这么继续下去。这不是当初他带韩栋回来的目的!他不能继续让韩栋无感地活下去,比行尸走肉还不如。于是,司徒彦不得不拿出当初并不想作为参考的资料。
      资料是卫君给他的,关于对韩栋的治疗。

      卫君遇到韩栋的时候,他的情况跟现在差不多。不想活,又懒得自杀,浑浑噩噩地消耗生命能量,等着能量耗尽,咽下最后一口气。卫君并没有及时给他做任何治疗,只是把人带在身边。
      关于情感方面,卫君很少提及韩栋。他只是告诉司徒彦,自己身边有个人陪伴,等我死了,你帮我照顾他。
      是什么动力让对自己感情迟钝的卫君在乎上了韩栋?司徒彦虽然感兴趣,却不想被卫君所影响。他很有信心地重新拟定一个治疗方案,让韩栋健康起来。经过半月的努力,韩栋不但没有康复,反而朝着完全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不但患上了失眠症,之前的惊恐障碍也发作了。
      司徒彦不得不承认,自己稍逊卫君一筹。

      翻开卫君对韩栋的治疗资料,入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彦,我很高兴你终于下决心看我的资料了。
      这个卫君!司徒彦磨牙霍霍!

      厚厚的一打儿打印纸里根本没有任何治疗记录,写的都是卫君和韩栋的日常。今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韩栋对他笑了,然后又哭了;他给韩栋准备了礼物,礼物被韩栋剪得稀巴烂;他带韩栋出去坐观光缆车,缆车里,韩栋紧紧抱着他,吓得面色苍白。
      看了三十多页都是日常。就在司徒彦几乎失去兴趣的时候,他看到了几行钢笔字。

      「彦,看到这里你快失去耐性了吧?上学那时候我就说过你,过于在乎高低起伏会妨碍你的发挥。所以,你可以跳着看。7月21号、8月4号。」
      司徒彦继续磨牙,愤愤翻到7月21号。

      「他很柔软,头发、手指、身体、比我想的更柔软。他的表情,若仔细看,也是柔软的。他把自己伪装得很坚硬,我喜欢这种虚假的坚硬。所以,我不想打碎他的虚假。
      他很聪明,知道我清楚他在伪装什么。他伪装得很好。每次他伪装出新的花样来,我都会奖励他,一顿烛光晚餐、一个软绵绵的小礼物。
      他很沉默。有的时候,几天里也说不了一句话,我喜欢他的安静。」

      8月4号
      「他一直在哭。我很小心,希望不会弄疼他。我让他躺在我怀里,一整夜,我给他服务。很温柔地对他,他一直在哭。他始终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感觉,他对身边所有条状物体感到恐惧,这跟他曾经被玩具伤害过有关。我吻着他的眼睛,慢慢引导他,让他明白,这东西不过是人体的一部分,我暗示他,如果他感到恐惧,可以放手。
      我很高兴,他在努力适应我。」

      丢下卫君的资料,司徒彦心事重重。卫君果然是个另类!这家伙居然用那种事来治疗韩栋。如果换做是他,估计会被导师狠揍几拳,踢出协会。

      该死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司徒彦不甘心,又看了一些卫君的资料。一直看到最后,才看到卫君留给他的最后几句话。
      「彦,试着去享受他吧。」

      该死的,果然不应该看。
      最后,卫君的资料被司徒彦丢进了碎纸机。

      当天晚上,司徒彦实在熬不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太阳落下的时候,韩栋回过屋子,拿了一条毛毯回到阳台上,继续坐着摇椅。他对那把摇椅非常执着,不允许司徒彦碰一下。
      大概睡到半夜,司徒彦因为口渴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走到阳台门后,看看外面的人怎么样了。或许是他极度缺乏睡眠,看到寒光的一瞬,没有反应过来。那寒光微微闪过的时候,司徒彦才意识到那应该是刀片。
      “韩栋!”司徒彦立时清醒过来,拉开玻璃门急冲出去。

      刀片已经割破了手腕,似乎距离动脉只差一点点。司徒彦在情急之下抓住了刀片,自己的血和韩栋的血混在一起,散发着危险的气味。
      韩栋一脸麻木,纳闷地看着司徒彦,似乎在问——为什么拦着我?
      司徒彦没心情说话,拉起韩栋往屋子里走。韩栋像个木偶任由司徒彦扯来扯去。

      浴室里,司徒彦把韩栋的手腕放在水龙头下,冲掉血液。确定没有割到动脉,才长长出了口气。他没有过激地叱责韩栋,只是给韩栋包扎了伤口,重新带他回到阳台上。
      韩栋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被放在摇椅上面,好像整个人都安全了,司徒彦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力且无奈地说:“韩栋,你变得积极了。以前懒得自杀,今天倒是很勤快。”
      韩栋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纱布,缓慢地说:“总要做点什么。”
      “除了自杀,还有很多事。”
      “我没兴趣。”
      司徒彦几乎脱口说道:“你在卫君身边,为什么不寻死?”言罢,他后悔了。
      韩栋诧异地看着他。尽管这是韩栋到这边第一个有内容的表情,司徒彦却无法高兴起来。
      韩栋问他:“对啊,为什么那时候我不想死了?”不等司徒彦回答,他自语道,“他给我一把种子。”
      种子?什么种子?为什么这一段卫君没有记录在资料里?司徒彦愈发狐疑。

      韩栋缓缓靠在了摇椅上,看着满天的星斗:“我第一次种花,玫瑰花。红得像血。他教我怎么修枝、怎么搭架,我不想看到他的时候,就跟花在一起。我更喜欢它们的叶子。我想,如果我死了,谁来照顾它们?”他顿了顿,“如果它们死在我前面,不就可以了。很多花都死了,我觉得很安心。卫君又给我一把种子。我以为还是玫瑰花,发芽了我才知道,是一种野草。我不给它们浇水,不去管它们。它们还是疯长,占据了整个园子。”
      司徒彦静静地听着韩栋回忆……
      “我喜欢躺在野草中间。有一天,卫君买回来一台除草机,把所有的野草都除掉了。他沿着我的身体除草,最后没有被除掉的只有我身下的草。他走了之后,我起来。看到一个变成草的我。”
      “我每天都会拿剪子给另一个‘我’修剪,我希望它保持‘我’的样子。我给‘我’浇水,我不想‘我’死去。我精心照顾另一个自己,但是它还是死了。我很悲伤,哭着去找卫君,想让他再给我一把种子,想再种出一个我。”
      “他给你了吗?”不知不觉,司徒彦听得入了神。
      韩栋摇摇头:“他说,要我拿东西换。”
      “什么东西?”
      “感觉。”韩栋低头看了看司徒彦。

      为什么是感觉,而不是感情?司徒彦搞不懂卫君的用意,韩栋更不明白。他试着做了几件事,卫君总是摇着头,笑着说:“不对。”
      韩栋太想种出一个自己来,于是他开始努力,找到卫君想要的“感觉”。
      “你找到了吗?”司徒彦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韩栋点点头:“我用刀划开他的手臂。”
      司徒彦:“……”

  • 作者有话要说:  段落里有些词读起来很觉得别扭,是因为河蟹啊河蟹。所以,请多包涵。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崽子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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