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部》藏妖

12、03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黑晨松格外留意了一下郑大军。因为光线不佳，看不清楚对方的脸色，只能再一次确定，活死人没有任何反常的气味。
　　带着一肚子的狐疑回到饭庄，趁着楚恒还没回来，黑晨松交代经理照顾陆开宇，他独自一人返回咖啡馆，再探郑大军。可惜，他赶到的时候，郑大军已经走了。但是，服务生为他提供了一条线索。最近几天，郑大军都会来。并且非常准时。八点到十点，两个小时一杯咖啡。
　　“你说他坐了两个小时，只喝一杯咖啡？”黑晨松纳闷地问。
　　服务生抱怨道：“而且要的是最便宜的咖啡。你说怪不怪？他要了咖啡不喝，就那么看着，干坐着。坐了两个小时就走人。这几天风雨不误的。”
　　“今晚他喝的咖啡，杯子给我看看。”塞给小服务生几张钞票，顺利拿到了郑大军用过的咖啡杯。虽然已经被清洗过，但还是残留着一点古怪的味道。
　　谢过服务生，黑晨松拿着咖啡杯回到自己的车上。释放出一点灵力，将残留在咖啡杯里的“东西”提取出来。
　　纯黑、粘稠、恶臭。

　　思来想去，黑晨松还是给黑楚文打了电话，询问他是否知道这种法术。
　　大晚上的，黑楚文正忙着跟祁宏弥补感情，接到黑晨松的电话非常不耐烦。还是祁宏多劝了他两句，他才说：“你刚才说什么？”
　　好嘛，一句没听。黑晨松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大约有半年吧，肯定不是夺舍，也不是借尸还魂。我看像是把魂魄锁在肉身里。”
　　“半年多，还不烂了？”
　　“不，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黑晨松道出自己的疑惑，“也闻不到气味。我找到活死人用过的东西，用灵力查过，才查出一点腐烂的气味。”
　　电话那边的黑楚文沉默半响，未语先叹息：“这都多久没见过丧魂楔了。你可真走运。”
　　丧魂楔，黑晨松是知道的。这东西从死人的大椎穴钉进去，配以咒语，就可让死人如活人一般行动。且还有心跳呼吸。
　　黑楚文说：“几年前我遇到过一个。丧魂楔拔出来，人也就完了。不过，如果不找你麻烦，你也不要招惹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赶紧通知我。”
　　“你怕我应付不了？”黑晨松不悦地问。
　　黑楚文坦言：“你死了我都不担心，反正老祖在下面呢。我是担心楚恒！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被你拐走了，出了点事怎么办？我得罪了黑家上下老老少少，就为让你们俩远走高飞。你要是连累楚恒有个三长两短，咱俩谁都好不了！”
　　一番话说完，说得黑晨松满满的心塞。黑楚文又开始担心他，担心这个混世魔王不按常理出牌，闹得天翻地覆。回过头来，黑楚文继续安抚不省心的晨松弟弟，苦口婆心地劝：“晨松，我不是对你没信心。关键是我们不知道对手的能力。万一遇到的是个狠角色呢？不要托大，就当是为了楚恒，行吗？”
　　诚心的安慰起到了作用，黑晨松立刻表态：“这破事就是你给我找的。老子不玩了。”
　　这把黑楚文气的咬牙切齿，对着电话骂：“楚恒一点没说错，你就是个浑人！”

　　黑家堂兄弟都气哼哼地挂断了电话。黑楚文担心得不得了，赶紧联系黑楚恒。

　　赶巧，这时候黑楚恒接到宗云海一行人刚刚回到饭庄，发现黑晨松不在，还纳闷人跑哪去了。接到楚文的电话，楚恒才了解来龙去脉。
　　以楚恒对晨松的了解，他肯定是要撂挑子的。但说他不玩，不大可能。晨松不会认输，更不会临阵脱逃。按照他的脾气秉性分析，八成会直捣黄龙。
　　黑楚恒无奈地说：“他肯定是去抓活死人了。”
　　“不会吧？我警告过他，对方不招惹你们，你们就当不知道。”
　　闻言，楚恒哼哼冷笑几声：“你觉得可能吗？晨松那个性格，你让他当不知道？没事，他浑是浑，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黑楚文相当担心，祁宏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地上的衣服给他披上，顺便接过电话，问楚恒：“云海到了没有？”
　　“到了，放心。”楚恒说，“你告诉三哥，我这边没事。”说完，便挂了电话。转回头来，看着已经开始大快朵颐的宗云海等人，犹豫半响，才单独找宗老大说话。
　　宗云海会接手这么麻烦的事全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两个人。一个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老局长，一个是黑楚文的兄弟。对黑楚文的兄弟，宗爷向来是要人给人，要力出力的。可没想到，他们刚到本市，黑晨松就跑出去了。宗云海安抚黑楚恒：“所有事情都存在不确定因素，咱们多做几手准备总是好的。这边的情况你不用担心，想出去就出去。”
　　楚恒早已不是年少冲动的时候了，这会儿他知道自己不能离开。他笑着说道：“我不担心他，我是担心陆开宇。这人还没看清事实，所以我需要你多给他上上课。你选个时间吧。”
　　“择日不如撞日，等我吃完了，去点拨点拨那小子。”闻言，楚恒失笑，说陆开宇的魂魄比你大。宗爷撇撇嘴：“要算灵魂年纪，我比他大！”

　　吃过宵夜，宗云海带着手下几个得力助手跟着楚恒上了三楼。三楼最里面的房间，是给陆开宇准备的。
　　见到宗云海，陆开宇有点小激动。

　　凌晨三点。
　　黑晨松根据杯子里残留的气味，找到本市五星级酒店，富豪酒店。
　　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黑晨松打了声口哨，心说：乖乖，活死人这生活都奢侈的。背后那位是多有钱，架得住这么挥霍？
　　事实上，这种挥霍至少隐藏了活死人百分之八十的气味。酒店什么多？人多！人多的地方人的气味就多，再加上客流量大，新鲜的气味不断掺杂进来，很难用普通的方法找到活死人。
　　黑晨松用钱买通了服务生，得知郑大军住在2102号房间。从上个月月初入住，整整包了三个月。黑晨松跟服务生在角落里嘀咕，他问道：“这人叫过客房服务吗？”
　　服务生摇摇头：“打扫房间都没叫过。”
　　“只有他一个人住？”
　　“对。反正我是没见过他有客人。”
　　最后，黑晨松谢过服务生，走进电梯。

　　2102房间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黑晨松释放一部分灵力窃听里面的动静。可能是活死人已经躺下休息，他没有听见半点声音。这时候，一个女人从走廊拐角处走了过来，看到黑晨松紧贴在房门上，立刻警觉。快步走过去，微笑着问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黑晨松很自然地笑了笑，同时察觉到房间里一阵奇怪的能量震荡。显然，女人的声音打扰了里面的客人。黑晨松摇摇头，朝着电梯走去。女人见他不理会自己更加觉得可疑，急忙跟上：“先生，请问你住在哪个房间？”
　　黑晨松加快脚步，终于走到电梯前。在他还没进入电梯的时候，女人疾跑着追了上来，“先生，请告诉我你住在哪个房间。否则，我要叫保安了。”
　　她的话音刚落，另外一部电梯打开了门，忽然从里面走出来三个蒙着脸的男人。三个人手里都拿着黑色的提包，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两拨人打了照面。三个男人顿时一愣，下一秒居然从口袋里掏出枪来对准了女人！黑晨松眼疾手快，一脚踢飞了男人的枪。
　　黑晨松在部队里待了十来年，不是白给的。在女人惊愕的注视下，三拳两脚解决了坏人！
　　打完收功！黑晨松习惯性地拿出酒壶，喝了一口，这才对惊魂未定的女人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几个人住在哪个房间？”
　　“他们……”女人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使用对讲机呼叫警卫。如果换作以往，黑晨松一定觉得这很麻烦，一走了之。但现在，他需要酒店内部人的情报。故此，在女人诚恳的邀请下，押着三个被他打昏的男人，一同去了酒店警卫室。

　　女人是酒店客房部经理，姓董，名文娟。董文娟让警卫们绑好三个昏迷者，随后带着黑晨松到自己的办公室详谈。
　　令黑晨松感兴趣的是：董文娟为什么不报警。
　　在搞清楚疑点之前，黑晨松需要给自己编一个出现在这里的合适的理由。
　　董文娟将杯子放在黑晨松面前，笑问：“先生怎么称呼？”
　　“黑晨。”黑晨松机智地用了假名字。
　　董文娟笑了笑：“黑先生，我不会追究你为什么在这里。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说来听听。”黑晨松猜到所谓的帮忙很可能跟那三个男人有关。
　　董文娟说道：“事实上，今晚的事不是第一次了。每个星期都会有三个蒙面男子出现，最开始我们没有能及时抓住他们，后来几次酒店方面做了防备。”
　　什么后来几次？黑晨松听着有趣，并没有打断董文娟。

　　接下来的讲述让黑晨松更加感兴趣。
　　当酒店发现有三个蒙面男人数次潜入客房部，便加强了监控、人力等防范措施。究竟是第几次，已经无据可考，他们通过监控抓住三个男人之后，报了警，由警方将三个男人带走。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岂料，第二天酒店负责人去警局询问情况，警局方面对他所说的事一无所知。
　　“昨晚我们没到你们酒店出警啊，更没有抓过三个蒙面男人。不信你看出警记录和电话记录。真的没有你们。”
　　负责人并没有觉得奇怪。只当是那三个人的背景很硬，将一切都抹干净了。回到酒店后，调查是否有物品丢失，结论是——无。
　　既然没丢东西也没伤到人，负责人摆摆手，将此事搁在了一边。

　　三天后，这种事又发生了！三个蒙面男人拎着黑色手提包，出现在21楼。警卫跑上来抓人，抓住后再给警察送去。这一次，负责人留了个心眼儿，将警察带走男人们的情况用手机偷偷录了下来。
　　第二天，负责人一副例行公事的态度找去警局，结论是一样的。
　　我们没出过警，也没抓过人。你看记录吧。当负责任人将自己偷录的影像拿出来时，接待他的警员顿时面无血色，语无伦次起来。
　　负责人并没有刁难他，只说：“可能是你们太忙，疏忽了我们的记录，没关系，我不急。你们慢慢查，查清楚再通知我好了。”
　　负责人的善解人意，并没有换来好的消息，而是换来了一波又一波令人胆寒的秘密跟踪。

　　听到这里，黑晨松放下水杯，靠近董文娟低声道：“那个负责人就是你吧？”
　　董文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说：“最初，我只是尽自己的义务。但是发展到被人跟踪，就不好玩了。”
　　这时候，黑晨松才专心观察董文娟。
　　普通的名字，漂亮的脸蛋儿，曼妙的身材，聪明的头脑。如果五年前遇到她，他一定会动点心思。但现在，他只是对她遇到的事感兴趣。
　　“那么，你看到跟踪自己的人了吗？除了跟踪，你还遇到了什么？”
　　董文娟放松下来，坐在黑晨松对面的沙发上，低声说：“可能你不相信。这件事我跟朋友说过，跟上司说过，他们都不信。但是我……我是说，我看不到跟踪的人，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不管上班还是下班，我都能感觉到有人跟着我。这还只是最初的感觉。最近一周，我觉得有人在监视我。时时刻刻。”
　　时时刻刻？
　　“好吧，我们来仔细说说。”黑晨松收敛了一些顽劣的表情，正色道，“你所谓的‘感觉’在什么地方比较严重？”
　　说到这里，董文娟紧张地咽了咽唾沫：“酒店。”
　　黑晨松挑挑眉，换了话题：“你想我帮你什么？”
　　董文娟说：“我需要一个无关者，帮我查清楚这件事。我看得出，你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你很能打，比我要强太多。报酬你随便提，我只想从这件事里解脱出来。”
　　黑晨松喜欢交易，喜欢各取所需。“我帮你没问题，我也不要你的钱。作为回报，我需要你帮我监视2102房间的客人。”
　　跟黑晨松一样，董文娟也是个爽快人。马上打开电脑，查看内部资料，并且把资料发送到黑晨松的邮箱里。
　　资料很少。不过是开房人的名字、证件号码以及入住时间等等。
　　登记名字不是郑大军，而是“王云”，男，五十多岁、外地人、使用银行卡支付了房费和押金。
　　关了手机，黑晨松礼尚往来。说：“今晚这事你还是要报警。不要录像，也不要找人作证。把那三个人交给警察就可以。”
　　董文娟不得不问——为什么？
　　黑晨松笑道——为了让你安心。

　　董文娟于是报了警，十五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在酒店后门，带走了三个男人。董文娟一直陪着，按照黑晨松所说，三缄其口。
　　警车离开后，黑晨松给董文娟一块白色的石头，说：“随身携带，如果石头发热，马上通知我。我的电话号码你在手机上设置一个快速呼叫。按时给我2102号房客人的情况动向。我会帮你查三个男人和警局的问题。”
　　他没有说再见，离开后门，追警车去了。

　　带着三个男人的警车跟董文娟描述的一样。停靠在警局院内，押着三个蒙面男人下车，进了大楼。时隔十分钟，黑晨松也进去了。找到负责接待的中年警员，说明来意。
　　黑晨松打着酒店负责人的旗号，询问那三个被抓人的身份。中年警员打了个哈欠，耐着性子说：“小哥，你这是睡糊涂了？我们最后一次出警是在东海区，不是南海区。南海区今晚就没有警情。”
　　黑晨松撇撇嘴，掏出电话。那是他对着出警警员偷偷拍的。将电话里的照片递过去：“就是这两个警察。”
　　最初，警员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忽然就变得面色苍白。下意识拿起手机，眼睛紧紧盯着。半晌了，才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什么时候拍的？”
　　“不到一小时。”说着，黑晨松指着照片一角，“你看，这是墙上挂着的时钟，年月日时间显示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啊。”警员的声音都发抖了，“这俩人半年前因公殉职的。”
　　好吧，这种时候作为一个普通人必须表示一下惊讶和恐惧。黑晨松夸张地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直呼：“上帝啊，这简直太可怕了！”
　　警员也跟着感慨，真的是太可怕了！
　　黑晨松故作恐惧状：“殉职？半年前吗？什么事啊？”
　　警员也不隐瞒，说到半年前□□械斗的一系列暴力事件。这两名警官就是在抓捕人犯的过程中，殉职的。
　　但是！
　　警员神秘兮兮地靠近黑晨松：“死因很奇怪啊。当时我一哥们也在场，说混战的时候，子弹只是擦破了皮而已。那一次枪战，出警的哥们大多都被子弹擦破了皮，只有他俩回来就死了。”
　　“没验尸吗？”黑晨松问道。
　　警员摇摇头，说：“这都是内部机密了，我哪知道啊。反正这俩人肯定是死了，我还参加了葬礼。”
　　当着警员的面，黑晨松删除了照片。说以后再也不来了！

　　把值班警员吓得魂不附体，他却哼着小曲回了家。
　　刚进门，就被黑楚恒逮住，抓着领带直奔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