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天下》辉夜姬

9、断了翅膀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毁掉你！”红色的长袍在她眼前闪过，如誓言般鬼魅的声音在耳边围绕。红如鲜血的火凤剑瞬间向刺向她的胸口，来不及惊呼，胸前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几乎晕过去。
　　痛……
　　倏地，睁开眼睛，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环顾四周，是自己的房间。原来是梦……抱着双肩，凤七竟发现自己的手在轻轻的颤抖。胸前已经结疤的伤口竟然开始有着丝丝的抽痛，提醒她刚才的不是虚幻的梦，而是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恶梦。把头埋在双臂间，原来，自己是胆子并不如想像中的大……那如誓言又似诅咒的话，已经深深的刻入脑海里。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毁掉你！
　　他不会放过她的，她知道。如果展千羽知道她藏身在金府，那么，他不可不能不知道……她还能逃到哪里？脑海里似乎闪过那双淡蓝色眸子微弱的光，包含着太多的东西，她看不清，也看不懂。唯一清楚的是，他不会放过她！只要金凌王府存在一天，那么，他就不会放过她。

　　金奉妍失踪已经有半个多月了，金府内的气氛一直都很沉闷，与半个月前准备婚事时的喜气，犹如天壤之别。而自那时，金府内也住进了一位不速之客——展千羽。凤七刻意的躲避着与展千羽可能碰面的机会，而让她最不敢面对的，却是段飞！段飞的悲伤，是金府内任何人看了都为之不忍的。从前谈笑风生、风采翩翩的段飞消失了，消失在金奉妍失踪的那一刻。每日每夜，段飞总会守在奉妍从前住的楼兰阁。不吃不睡也不说话，也不准任何人接近接近楼兰阁、接近他。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楼兰阁的对面，仿佛这样也是对金奉妍的一种守护。凤七站在他的身后，很久很久，默默的看着段飞颓废的样子，开始的时候，段飞还是会排斥凤七的存在，可是不久他又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渐渐的，段飞的眼中有了泪，他抓着低低的垂下的头。凤七也随他，自顾的坐在一旁。
　　“她……说过会做我的翅膀……”段飞开口了，声音听来沙哑而沉闷。凤七没说话，静静的听着。可是段飞却不再说话了，眼泪在他的眼底里转了许久，没有落下。金奉妍的笑脸、声音不断在脑海里回旋。
　　“你叫什么名字？”
　　“……”
　　“我在问你话，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的声音有些焦急了。
　　“段飞。”他缓缓的开口了，却没有正眼去看女孩。
　　“断……飞……？”少女毫无顾忌的笑出声来：“翅膀都断了，还怎么飞？”一向对女子没有丝毫兴趣的段飞抬起头来，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一个女孩子。一时间被她那双带着光芒的眸子所震慑，这个女孩就是金奉妍——他生命中唯一守护的女子。她那双睛亮的大眼睛里，总是闪着调皮的光芒，她的笑声总像银铃一样，常常回荡在他的脑海里，然后他才发现，想着她的时候，他会常常的露出一抹自己没有察觉的笑容。而他从此以后，喜欢上这样的笑。
　　“段哥哥，我想做你的翅膀！”金奉妍十七岁生日那天清晨，她跑到他面前，带着有些调皮、有些羞涩、又有些霸道的口气说。他没忘记，他错愕的忘着那张笑逐颜开的小脸蛋，一时间回不了神……然后金奉妍抱着他的颈，轻轻的吻了他的脸颊。
　　“你不许反对哦！”然后她转身跑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呆立在原地回不了神，许久，他才有些迟疑的摸着自己被吻的脸颊……不是梦……
　　她说……她要做他的翅膀……习惯的又露出一抹笑容，她是他的翅膀！

　　“把她找回来。”凤七开口了，明显感觉到段飞的肩膀微微一颤，然后段飞转过头，避开凤七的目光，不再开口。凤七望着段飞，站起来：“为什么你就一定认为小妍出事了？”凤七的口气是从未有过的怒气，可是看到段飞眼中的伤痛时，她愣住了，段飞的眼神里，有着太多太我的忧伤和心痛，为什么？
　　“段飞，你有事瞒我？”凤七疑虑的问出口，段飞也站了起来：“没有。”抬头，他再次的忘着楼兰阁，眼泪却瞬间流了出来。紧紧握成拳的手指泛着白色的印。
　　他在克制些什么？凤七来不及去想，段飞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下意识的，凤七拽住他的手臂，段飞却喊了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两个人都愣了。
　　“你该知道什么？”凤七松开了段飞的手臂，她的眼睛里是说不出的寒意，段飞先是怔住，然后低下头，深吸口气，转身离开。凤七看着段飞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孤独，那么忧伤……可是，仿佛也有着无尽的悔意与歉疚。凤七转过头，看着小妍的楼兰阁，久久回不了神。
　　小妍……你说过要幸福的……

　　当凤七听到金奉妍的死讯时，手脚已经冰凉。小妍死了，小妍死了……可是大家都在瞒着她。蹲在地上，眼眶微微的发热，不可能，小妍不可能会死！她说过要幸福的，她说过的……段飞的目光里依然没有光芒，左贤只是转过头，不去看凤七。金圣蝉黯然的低下头，眼中也有着泪光：“凤七，是我没让他们告诉你和小瞳的。”凤七抬起头，泪水已经布满脸上，她摇头再摇头：“我不信！”她不相信小妍会死！
　　“尸体呢？”凤七抬着头：“人死了，一定会有尸体！”金圣蝉转过头，闭上眼睛，没有开口。
　　“凤七，不要这样……”左贤勉强的说出话来：“妍小姐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了……”
　　凤七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什么叫做‘面目全非’？”左贤想要开口，金管家在一旁接过话：“凤七小姐，那是三天前的事……妍小姐的……尸体被卷在一个草席里，是早晨打扫的下人发现的。”金管家叹口气：“老爷担心你和小瞳小姐会受不了，吩咐先不要告诉你们，特别是小瞳小姐的身子……”抬头看了一眼凤七，金管家不再说话了。大厅内一阵寂静，凤七开口了：“我要看小妍的尸体，也许那根本不是小妍！”整个大厅又静了下来，几乎只能听见人们的呼吸声。凤七的怀疑……也是其他人心中的疑虑。
　　“她是。”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凤七转过头，看着段飞。段飞低下头，全身有些无力的靠在后面的柱子上：“她是小妍。”他又说了一遍，抬眼看着凤七，段飞眼中的痛苦，让凤七不忍心再问下去。紧紧握住拳头，凤七相信了段飞。段飞是小妍最爱的人，小妍也是段飞最爱的人。
　　恋人们，总是有着比寻常人更有灵气的直觉。如果段飞都能认出那具尸体是金奉妍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就是金奉妍。因为，段飞不可能认错人。不可能认错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因为，那是段飞的翅膀——断了的翅膀……

　　竹心阁内，木轮椅“吱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那抹紫衣身影转着轮椅绕到窗前，习惯的透着寻扇小窗去看外面的景物。三月的梨花开满了园子，很美很美，梨花下面，总是有着零零散散的婢女们躲在树下偷懒闲聊，金流瞳总是带着抹笑意，去听那些闲言碎语。昨天厨娘张妈的当家在外面输了几两银子，前院子里的小李在追桃子姑娘时出了哪些笑话，金总管又扣了哪个仆人的银子……可是今天，她们没有再说厨娘张妈，也没有去偷看小李有没有追到桃子姑娘……金流瞳的脸色开始苍白，又手紧紧的抓着木轮椅，紧咬住下唇，她听到了什么？
　　“没想到奉妍小姐死的那么惨……连凤七和小瞳小姐都瞒着呢……“
　　“可不是，也不知是哪个造孽的混蛋干的坏事。好好的一桩姻缘就这么拆散了。”
　　“听说段护卫每天都守着小妍小姐的楼兰阁发呆……”
　　“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老爷现在还瞒着小瞳小姐呢……”
　　凤七赶到竹心阁时，正好看见金流瞳苍白的小脸，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吐出，染红了那身紫衫。
　　“瞳！”凤七奔了过去，金流瞳虚弱的声音传来：“是真的吗……她们说的是真的吗？”凤七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瞳。”
　　拽着凤七的衣角，金流瞳的那双清眸里闪着泪光：“凤七……不要骗我……是真的吗？”嘴角又渗出血丝，凤七难过的把她抱在怀里：“瞳……”金流瞳闭上眼睛，眼角划下一滴泪珠：“凤七……不要……骗我……”金流瞳慢慢的失去了知觉，又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耳边传来凤七的惊呼声：“瞳！”

　　“我梦到小妍了……”床上昏迷中的金流瞳睁开眼睛，沙哑的嗓音传到凤七的耳朵里，凤七握起她的手，一如以往：“我知道。”金流瞳望着凤七，扯开一抹笑容：
　　“凤七又在骗我了，咳咳……你又没睡觉，怎么会梦到。”金流瞳苍白上因为咳喘而显得有些微红。凤七轻轻的拍拍她的胸口：“因为我也在瞳的梦里。”金流瞳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展开大一点的笑容，奈何眼泪已经流了出来。竹阁内弥漫着浓浓的药草的味道。黄大夫刚刚走，为瞳开了一副安神的补药，千叮万嘱声明金流瞳现在最需要的是体力与休息。
　　“凤七……小妍走了吗？她……不要我们了吗？”
　　“不，小妍一直在我们的旁边。”凤七吸口气，目光望着流着泪的瞳：
　　“她不会离开我们。”
　　金流瞳模模糊糊中已经听不到，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