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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兵者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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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烟尘滚滚,人喊马嘶的情景,奚弘恩的眼光亮了起来,发着逼人胆魄的寒光,他把手中的长鞭挽了挽,嘴角微微翘起来,似笑非笑,带着不屑和傲气。
马归我,人归你们。
奚弘恩低声喝了一句,纵身而起,冲入沙匪的马队之中,长鞭翻卷,鞭影憧憧,他这条鞭子,乃是母亲箫玲珑的兵器,鞭子足有一丈八尺长,比普通的长鞭还长出好多,这条鞭子是钢芯铜骨,把手处为八面楞的青铜鞭杆,只有尺半长而已,鞭稍部分是用金丝蟒皮杂糅着银丝制成,上边还密密匝匝不满了精钢龙须钩。
因为是来沙漠里边剿匪,又要扮成贩货的商人,没有法子骑马过来,所以马上常用的兵器也没有带,从虞州出来的时候,为了防身,奚弘恩就把母亲的长鞭偷了出来。
箫玲珑曾经禁止儿子动她的长鞭,因为她这条鞭子杀伤力太强,而且她独创的一套鞭法更是凌厉狠绝,是短兵相接时最有效的杀戮鞭法,只是箫玲珑不愿意让奚弘恩用这套鞭法去杀人。
此时此刻,奚弘恩如逆水之龙,冲进了敌人的队伍,长鞭卷出,沙子比较柔软,而且现在还滚烫,所以战马在沙地里行动受限,奚弘恩的长鞭又寒风历历,只听见战马哀鸣,他这套鞭法果然够狠辣,每一鞭子挥出去,就打断了一条马腿,鞭子上边的倒钩又撕扯下马肚子上的一大片血肉来。
马腿被打断后,吃痛不已的马狂躁起来,有的战马发飙一样,用剩下的三条腿狂奔,马背上的土匪被颠于马下,还来不及将脚离开马蹬,结果被发疯的马拖着在沙子上狂跑,衣衫很快被磨破,飞快的速度和沙粒的摩擦,使被拖行的土匪血肉模糊,惨叫不已。
有的战马惊嘶人立起来,将背上的沙匪甩了下去。
此时随着奚弘恩前来的那些兵卒立刻振奋精神,也冲杀进来,趁着这些沙匪跌落马背、来不及防御的瞬间,手起刀落,大肆砍杀。
那些围着沙匪拥簇的狼群也开始加入战斗,气势汹汹地冲向奚弘恩这边的人。
马嘶声,喊杀声,惨叫声,狼嚎声,刀剑击打时发出的撞击声,打破了午后沙漠的空寂灼热。
奚弘恩精心挑选的这些兵卒,都是有江湖来历的人,每个人的都有武艺在身,而且各有擅长,此番和沙匪交手,果然显出优越与普通士兵的地方。
这些沙匪本是秣利族中的土匪,他们侵入漠中,劫杀昭朝的商贾,也得到他们族中联盟的默许,他们和昭朝的官兵也打过很多次仗,对于昭朝官兵的阵法、兵法还有格斗路数十分熟悉,他们打探到有队昭朝的人马扮作商贩后,根本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昭朝来剿匪的兵马多了,什么招数没有想出来,可是依然败在他们秣利族的手下。
所以对待奚弘恩这些人,沙匪们和往常一样,先派出美人销魂弓箭阵,然后再派出百狼阵,按照以往的经验,大部分人马在赤裸的美人面前就大势已去了。
前边两个阵队派出去的时候,沙匪们还在自己的窝里边喝酒呢,直到探马来报,他们前边的阵势均已失败告终,而且那些美人和弓箭手已经全军覆没,领头的沙匪秃发梓喇才一怒之下推翻了桌子,伤了多少手下他倒不是特别心痛,主要是那些美艳如花的姑娘们,居然都被杀死,实在岂有此理。
盛怒之下的秃发梓喇也无暇多想,把所有的人马都集合起来,只留下十来个人守着窝寨,他们是倾巢出动,一定要把昭朝的兵卒全都杀死。
到了此处一看,可怜那些美人,赤身裸体,或仰或俯,横七竖八地横尸荒漠,而且满身血污,面目狰狞,方才离开窝寨的时候,还是温香软玉般娇滴滴,现在就变成了此般形容,秃发梓喇怒发冲冠,在人群中四处寻看,眼见着奚弘恩长鞭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打断了很多战马的马腿,看这个人的身法敏锐,气度不凡,应该是这队昭朝人马的领队,也就是杀了他那么多美人的凶手。
秃发梓喇大吼了一声,鸟翅环横过他的丈八蛇矛,一提战马的缰绳,立刻向奚弘恩冲过去。
啪。
鞭子在空中挽了一个花儿,发出清脆的破空之声,长鞭犹如毒蛇出洞,蜿蜒着就飞窜过来。
秃发梓喇高大魁梧,座下战马叫菊花青,也是异常神骏,他连人带马冲过来,气势如虹,因为心中怀着恨意,巴不得一矛就把奚弘恩穿个透心凉,所以秃发梓喇仗着力猛矛沉,只攻不守,刺向奚弘恩的咽喉。
冷冷地轻蔑地哼了一声,奚弘恩手疾眼快,长鞭飞卷,啪地一声后抽了过去,秃发梓喇看到奚弘恩用长鞭抽断马腿的情形,因此早有了防备,把马的缰绳想左一带,那菊花青也长嘶一声,顺着主人的意思,往左边一跳,可是就走菊花青跳起来的瞬间,秃发梓喇的矛骤然刺出的刹那,奚弘恩的鞭稍不偏不倚地抽到菊花青的眼睛上边。
噗。
立时血流如注,菊花青的眼睛被奚弘恩的长鞭抽瞎,那匹马哀鸣嘶叫,四蹄乱踢,秃发梓喇连忙撤矛,去拽缰绳,奚弘恩焉能错过这个机会,啪地一声,长鞭缠住了菊花青的后腿,一卷一拽只见,听得喀吧一声脆响,菊花青的后腿立时被打断,秃发梓喇坐不稳,从菊花青上边摔了下了。
啪,啪,啪。
连着三鞭,奚弘恩如影随形,死咬不放,滚落尘埃的沙匪头子秃发梓喇就地翻滚,躲避奚弘恩抽来的长鞭,根本来不及起身。
嗖。
又是一声尖利的破空啸声。
秃发梓喇的身体猛地抽搐一下,四肢乱刨乱蹬,半天才发出一声特别瘆人的惨叫来,原来是奚家的百步穿杨弩的弩箭从他的后心射了进去,然后箭尖从他的前心传出来。
人影一闪,是豆丁蹦了过来,手起刀落,砍下了秃发梓喇的人头。
方才秃发梓喇向奚弘恩冲过来的时候,豆丁就已经把他盯上了,仗着自己轻功不错,马上折回身去端来弩箭,瞧准了机会,立刻发射弩箭,果然秃发梓喇被一箭射穿。
方才秃发梓喇的一声惨叫,已经让其他沙匪吓得手足无措,转眼间看到自己的头领身首异处,一个个都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豆丁用手拽着秃发梓喇的头发,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拎起来,慢慢地转了半圈儿,得意洋洋地展示给那些沙匪看。
冷冷地眼睛,盯着惶恐彷徨的沙匪,奚弘恩忽然开口:“战,还是降?”
他在问剩下的沙匪。
沙匪们互相看了看,一个个都挂了彩,特别狼狈,他们来的时候有三四百人,经过方才这场厮杀,还有那些残余的狼相助,他们犹自折损过半,别看奚弘恩这边才不过几十人,他们可没有一个受伤,而且这些人的路数打法,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些人的武功又比他们高很多,再打下去,他们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当啷,当啷。
开始有沙匪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扔兵器的沙匪越来越多,在旁边观望的沙匪也开始缴械投降。
那些狼缓缓地围住了秃发梓喇,用嘴去供秃发梓喇慢慢冰凉的身体,用鼻子去嗅他失去了头颅的脖项,然后缓缓地绕成一圈,开始仰头嘶叫,尽管是口不能言,可是嘶叫声里,充满了愤怒和悲痛。
这些狼本是沙漠里边的野狼,是被秃发梓喇救助后驯服。
狼慢慢地绕着圈子,嘶叫声越来越凄厉,每皮狼身上的毛都开始竖起。
这是殊死相拼前的信号。
奚弘恩淡淡地:“要投降,杀了它们。”
他一指围着秃发梓喇绕圈的那些狼,沙匪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沙匪道:“为什么要杀它们?它们是我们的朋友……”
奚弘恩毫不表情地:“它们死,或者你们死。”
那个沙匪怒道:“喂,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狗急跳墙,把我们兄弟逼近了,大不了同归于尽。大家出来混日子,都把脑袋拽在裤腰带上,你们当兵的过的是今天是人明天做鬼的日子,我们这些人吃的也是刀头舔血的饭,真要是拼起来,我们这百十多个人,还打不过你们这些人嘛?”
奚弘恩冷冷地:“乌合之众,多有怎样?”
他的不屑实在很伤人。
那个沙匪怒极,刚要说话,身边一个沙匪拉住他:“布拉孤,你看,我们的窝寨好像出事了!”
他这样一叫,叫做布拉孤的沙匪还有其他的沙匪立时回头,只见他们的窝寨方向黑烟滚滚,直冲云霄,应该是着火了。
布拉孤终于恍然大悟,用手一指奚弘恩:“你,你们这些狡猾阴险的昭人,居然,居然调虎离山,端了我们老巢,你们,你们……”
奚弘恩也看到远处翻腾弥漫的黑烟,心中有些诧异,他是带着这队人马偷偷前来,怎么会有人趁虚而入,攻入了沙匪的老巢,而且还放了一把火烧掉贼窝?
是辛云路?
只有这个可能,如果是辛云路出手的话,一定会这样做,斩断敌人的退路,这样也是帮了奚弘恩的大忙,但是在一般情况下,辛云路绝对不能派兵援助他,就是这次回去,辛云路还是不会放过他,在奚家军中,除了父亲奚德业,就是这个辛云路敢动他小公爷,一点儿也不会给他留颜面,上次在营中操练的时候,因为自己没有遵从令官的指令,还被辛云路打过二十军棍。
执行的兵卒可没有辛云路的胆量,毕竟是打小公爷,谁敢真的下狠手,所以那二十根子打得不是特别痛,可是奚弘恩还是躲在帐篷里边足足有半个月没有出来,最后还是奚德业劝慰了他好一阵,奚弘恩才肯出来。
这次私自行动,也是违犯了军规法纪,不过奚弘恩已然想好了对策,不怕辛云路找他算账。
听到布拉孤的疑惑,奚弘恩不置可否,冷冷地:“再拖下去,就没有选择了。”
转圈儿的狼已经停了下来,也不再嘶叫,热腾腾闷郁郁的空气中,时间仿佛被凝固。
奚弘恩令人憋闷的回答,还有他冷傲的眼神,都让沙匪们心里摇摆打鼓,他们心中琢磨着,一定是昭人早已经设计好了,让这个少年带了几十个人做饵儿,引诱他们倾巢出动,然后另外一路人马回抄他们的窝寨,来个釜底抽薪,再前后夹击,他们就插翅难飞了。
他们不是行伍军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出来为匪,就是为了能够不劳而获地掠夺过往客商的财物,所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们在心里也琢磨过,自己不是是土匪,又不是两军对阵时的敌军,昭人的目的是为了驱散他们,确保商贾远贩的安全,只要他们肯发誓不在劫杀客商,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以前落入昭人军卒手中时,他们也是缴械投降,然后对天盟誓,不过事后有故态萌发,该出来抢还得继续出来抢。
寂静如死的时间也就是在半盏茶左右,那些沙匪忽然捡起兵器劫杀要攻击过去的野狼,人和狼发生了混战,那些狼对这些沙匪虽然熟悉,但是它们只听命于秃发梓喇,所以当沙匪攻击它们的时候,它们也毫不客气地回击。
一个手势,奚弘恩带着自己的手下退回骆驼后边,他微微仰着头,看着沙匪和野狼之间残酷地撕斗着,沙匪为了求生,野狼为了报仇,都已经杀红了眼睛。
又是一个手势,这是准备放射弩箭的手势。
士兵们端起了弩箭,对准了尚在厮杀的沙匪。
豆丁的手中还拿着秃发梓喇的人头,忍不住问奚弘恩:“小公爷,他们都已经投降了!难道我们还要杀他们嘛?真的要杀他们?”
奚弘恩皱了下眉:“你好奇?去问白起。”
还是第一次看到奚弘恩皱眉,豆丁现在倒不是很害怕奚弘恩了,他发觉这个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的小公爷,也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不近人情,只是有些高傲,又不怎么爱说话而已。
还是挠挠头,豆丁有些不解:“白起?白起是那个营的?”
奚弘恩一边注视着场中的情势,一边淡淡地:“长平之战,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卒,世人皆侧目眦之。他是千夫所指,很有名气的一个人,你居然不知道?”
豆丁依然不明白,而且还奇怪奚弘恩居然没有嫌他聒噪,还很详细地解释给他听,好像方才这句话,是奚弘恩说得最多的话了。
场中,野狼已经被沙匪砍杀斩尽,还未等沙匪们喘一口气儿,奚弘恩淡淡地一挥手,弩箭如蝗,飞射而去,那些来不及喘气儿的沙匪,应声到底,被弩箭射死者十有八九。
又是一茬儿弩箭射出去,沙漠上又归于一片灼热和沉寂。
近处,热浪,尸体。
远处,荒漠,黑烟。
无边无涯的沙漠,仿佛是张开的血盆大口,随时随地吞噬着来来往往的生命。
顺着黑烟滚滚的放心,忽然听得悦耳的驼铃声,还有爽朗的笑声,只见一支驼队缓缓而来。
女人的笑声,驼队里边很清晰地听到了女人的笑声。
她们来的方向,正是流沙川绿洲的方向,也就是从沙匪的窝寨里边来,可这不是辛云路的人马,他们这边的军营里边,并没有女人混杂其中。
豆丁苦着脸:“不会又是那些爱脱衣服的妖精吧?”
方才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他实在不愿意看到那些载歌载舞脱衣服的姑娘。
奚弘恩哼了一声:“来的不是秣厉人。”
随着话音,驼队已经走进,豆丁手搭在额上看去,不由得又看直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