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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是非恩怨 ...

  •   熙酉客栈。
      这家客栈紧挨着浓翠楼,同在一条街上,斜着相对,中间只隔着几家铺面。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更安全。
      现在奚弘恩就站在熙酉客栈的阁楼上,临床而立,隔着垂下的细竹帘栊,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斜对面的浓翠楼门前,浩浩荡荡的人马,热热闹闹的排场,然后看到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官员带着十几个近卫急匆匆地赶紧去,一边往里走一边还高喊救驾来迟。
      这些人马都全副武装,戒备森严,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浓翠楼包围住了。
      街上也已经戒严,所有摊贩和百姓都被轰回了家,谁敢探头,就就地正法。
      哼,来得可真巧。
      奚弘恩心里冷笑,他听到方才那个中年人自报官职是海诚公苏锦,苏锦的治所明明在丽州,和鹿州离着有三四百里路程,除非海诚公苏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可以神机妙算、未卜先知,不然怎么会不早不晚,刚刚好这个时候赶来救驾?
      谁来了?
      辛云路坐在床边,一边注视着俪影的状况,一边低低的声音问奚弘恩。
      对面的床上,俪影平躺在哪里,双目紧闭,只有微微扇动的鼻翼,在传达着生命的讯息,她还活着,这个脸色苍白如雪的女子,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 ,只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豆丁和冒青烟浑身是汗,方才他们瞧准时机,抱着俪影跑出来的时候,已然拼了性命,用尽了力气,不然也不会把延兴帝吓得以为自己见了鬼,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大呼救命。
      他们是听从奚弘恩的命令,用吹筒吹出银针,麻醉了俪影,所以俪影用匕首刺向自己的那一下,并没有刺中要害,而且在胸前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所以血流得虽然不少,可是没有生命危险,现在麻药的力道还没有缓解,失血又让俪影很是虚弱。
      奚弘恩没有吭声,他此时心中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安然离开鹿州,看海诚公苏锦这幅架势,应该是早有预谋,这个狡猾阴险的苏锦,不知道又鼓动谁在延兴帝面前下话,把延兴帝吸引到这里来,然后安排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他又刚刚好前来救驾。
      这件事情最巧妙的地方,就是事儿在他鹿州地界发生,以延兴帝对苏锦的信任,绝对可以让延兴帝相信,这件事情不但不是苏锦所为,而且还是有人想趁机陷害苏锦。
      离鹿州最近的就是虞州和席州了,这两个地方都是他父亲奚德业的辖区,苏锦和奚德业没有明显的恩怨,也没有太多往来,不知道苏锦这场刺杀的真正目的,是不是想把栽赃嫁祸给奚德业。
      不管是真是假,自己的行踪都不能被苏锦知道,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楚,要是让延兴帝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会留下不必要的隐患。
      北落师门,还有那些星星,他们在密林里边等的是不是自己?当时审问其中一个星星时,那个人并没有说出来要等候的人是谁,如果能找到北落师门就好了,他是鹿州的头目,应该知道个中底细。
      辛云路站起来,看了下冒青烟,示意他照顾一下俪影。
      冒青烟嗯了一声,坐过去,摸摸俪影的额头,冰冰凉凉,然后又拿出一颗药丸来,是补血益气的,用温水化开了:“小豆。”
      他在招呼豆丁,豆丁过来扶起了俪影,然后冒青烟用汤匙慢慢把药汁喂了进去。
      辛云路走到了窗前,此时海诚公苏锦已经把延兴帝迎了出来,有人抬过一顶轿子,要扶着延兴帝上桥。
      延兴帝一把推开仆从,把海诚公苏锦拉到一旁,他是惊魂未定,脸色姜黄,身子还在哆嗦着:“苏爱卿,一定把他们抓住,你有把握把他们抓住?他们,他们可不是人……”
      看来延兴帝是真的被吓到了,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他是真的相信了方才所见是鬼魅作祟。
      他们说话的声音几乎是低不可闻,但是以奚弘恩和辛云路的内功,却听得清清楚楚。
      只见海诚公躬身:“圣上放心,老臣认识一个上能通天庭,下能探阴山的灵界高人,只要把她请来,不管什么妖孽鬼怪,统统都会被她收服。”
      哦?
      延兴帝半信半疑:“世上还有这种人?他叫什么名字?只要能降伏住这些妖孽,朕赐给他黄金万两,美女百名。”
      海诚公笑道:“能为圣上祈福禳灾,那可是天大的荣幸,而且,美女就免了,这个人是慧眼已开的祭司圣女,名字叫做野利罔灵。”
      蓦然地打了个哆嗦,延兴帝眼睛有些发蓝:“野地亡灵?”
      海诚公不慌不忙地:“不,圣女姓野利,名字叫做罔灵,就是降通灵异的意思,野利家可是世代出祭司的灵媒世家,野利祭司不但法力无边,而且还是受过天印赐封的冰清玉女,如果和天印玉女结缘的话,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其暧昧。
      一听此言,延兴帝本来还闪烁的眼神立刻明亮以来,放着熠熠的光华,嘴角浮现出一丝淫邪的笑意:“这么说,这个野利罔灵还是个美人儿?”
      海诚公立刻眯起眼睛,嘿嘿地干笑:“万岁呀,这个野利罔灵不仅是美人儿,还是个大美人儿,秣厉族的神鹰皇帝曾经想与她结缘,而且愿意废掉现在的皇后,立她为天后,野利罔灵都决绝不干,万岁想想,现在神鹰皇帝的皇后可是氐族的第一美女霖十七啊。”
      色色地眯起眼睛,延兴帝有些垂涎欲滴:“朕当然知道霖十七,不过霖十七已经快三十岁了,半截入土的老婆娘,和讨债鬼一样。爱卿不知道,这个女人嘛,就像新鲜的橙子,鲜嫩不过就那么几日,一旦红颜枯槁,还有什么看头?想着就堵心,苏爱卿,听说现在氐族的第一美人是霖十二,年方二八,正是鲜亮亮的时候,不知道这个霖十二和野利罔灵那个更漂亮?”
      海诚公苏锦满面堆笑,心里却暗骂延兴帝好色如鬼,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实在过分,他的二女儿苏缱绻现在是延兴帝的妃子,极受延兴帝的宠爱,可是方才延兴帝也说了,女人要是年老色衰,就没有了价值,苏缱绻已经二十了,还没有养育一男半女。
      去年苏缱绻有喜,延兴帝答应她只要顺利生下男孩儿,就把现在的皇后废掉,立苏缱绻为皇后,可惜天不从人愿,苏缱绻半途流产,事情就搁了下来。
      延兴帝轻轻摇摇头低声道:“要是霖十二和野利罔灵两个……”
      海诚公立刻低声道:“万岁想要兼美也非难事,臣听说霖十二不仅是氐族的第一美人儿,能文能武,而且还颇通堪舆之术,现在好像已经来到我们大昭,寻找他们氐族先祖的神庙所在……”
      延兴帝感觉头有些痛:“哎,怎么这样乱啊,那要是寻找他们,不是特别麻烦?”
      海诚公媚笑道:“麻烦的事儿就交给老臣吧,圣上是万乘之尊,这些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情,哪里用得着圣上操心?”
      哈哈。
      延兴帝的脸色缓和了很多,显然海诚公苏锦的话他听着很受用,于是点点头:“那些混账东西,动不动就奏本弹劾,说苏爱卿如何如何,其实朕很明白,满朝文武,哪里去找苏爱卿这样忠心耿耿的人?一个个食古不化的老家伙,就知道劝谏朕勤政爱民,难道朕是个不知道爱民如子的昏君?”
      海诚公满脸是笑:“圣上英明神武,明察秋毫,老臣一点儿都不担心有人从中构陷攀诬,不过有些老臣也不全是倚老卖老,向圣上炫耀三代辅臣的资格儿,他们只是年老驽钝,无法了解圣上的睿智天纵,庸人自扰而已,圣上是有道明君,海量汪涵,不然就凭他们冲撞无礼,早已经获罪了。”
      延兴帝连连点头儿:“哼,那些老家伙就是倚仗他们是三代辅臣,看朕宅心仁厚,所以屡屡不知好歹,大放厥词,早晚朕一个一个收拾他们,也让天下之人知道朕是恩威并用,绝非一味妇人之仁。对了,苏爱卿,听说壶州已经抓到一个响马头子,叫什么姜兆樱?”
      微微的抽搐,海诚公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是,圣上洪福齐天,那些无知鼠辈哪里能折腾出什么风浪?壶州知府已经将姜兆樱押解到了鹿州,老臣就是来鹿州审讯姜兆樱。”
      延兴帝道:“好,朕也要御驾亲审,看看这个响马长什么模样!”
      海诚公忙道:“圣上是九五之尊,焉能去见那乱民贼党?而且老臣已经审讯完毕,已经判了他陵迟之刑,还特意请来了活计最好的老姥姥前来行刑。”
      老姥姥这个名字,更加引起了延兴帝的兴趣:“爱卿说的可是曾在刑部的那个老不死?”
      海诚公连连点头:“圣上还记着他?”
      延兴帝半眯着眼睛,然后道:“苏爱卿,提前行刑,朕去看,听说人犯被陵迟,会发出不属于人类的惨叫声,一定很有意思。”
      海诚公犹豫了一下,还想推诿,但是延兴帝显然兴趣盎然:“苏爱卿,你去准备,朕休息休息,出宫好些日子,都没有遇到很有趣的事情,还有,那个浓翠楼跳舞的女人,如果真的变成了鬼,你让人把她的魂儿给朕拘来,美人是阳间尤物,那艳鬼也该是阴间尤物吧,朕为帝王至尊,有百灵护体,谅那只艳鬼能奈朕何!”
      他说着话,有洋洋得意起来,已经忘记了方才的狼狈,扶着仆从的手上来轿子,海诚公弯腰躬身,望着大队人马护送轿子离开,还剩下几十个人牵着马在旁边随护。
      海诚公骑上了马,眉头紧锁,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消息,姜兆樱在半路上被人劫走了,他方才说这些不过是搪塞延兴帝,消除延兴帝的疑心,不然他怎么不早不晚正好赶来救驾?没有想到会弄巧成拙,延兴帝竟然没有被方才的事情吓掉了魂儿,还兴致勃勃地想看陵迟。
      稍微沉吟了一下,海诚公吩咐一声:“你们,马上通知鹿州府,封锁这条街,所有外来人都要盘查,城门紧闭,不许出也不许进,有了异常动静马上回报。”
      随从们躬身答应,没有人敢多问一句,连忙上马去办。
      话音未落,只见一阵烟尘,鹿州知府已经带着人马赶来,气喘吁吁地翻身下马,给海诚公叩头。
      海诚公不阴不阳地笑道:“鹿州府的耳报神还挺灵通,本公爷前脚来了,你后脚就到了。”
      鹿州知府点头哈腰地:“公爷您太抬举下官了,是府上的苏折眉苏公子吩咐下官,说浓翠楼这边出了乱子……”
      啪。
      海诚公抽了鹿州知府一记耳光:“什么我府上的苏公子,他只是我儿子苏缠的仆人,你也是四品的官儿,怎么听凭一个奴才指手画脚?脑袋上边的乌纱帽戴够了吗?”
      鹿州知府被打得懵了,一个劲儿请罪,方才是苏折眉用海诚公的令牌吩咐他带着人赶到这里,他听到苏折眉姓苏,而且人又长得俊朗,哪里想到竟然只是国公府上的一个家人,现在他也不敢解释什么,只好连连请罪。
      海诚公看着他,忽然有了主意:“有人告你滥用职权,草菅人命,本公爷要去你府上查看卷宗,带路。”
      鹿州知府不敢多言,只好头前带路,一行人匆匆而去。
      辛云路望着窗外:“姜兆樱被他们捉住了?”
      奚弘恩沉吟一下:“你们在这里,我出去打探一下。”
      别动。
      辛云路喝道:“现在浓翠楼不能去。”
      见辛云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奚弘恩道:“再不去,满天星就跑了,线索一断,再查就难了。”
      辛云路道:“苏锦这个老狐狸不是冲着国公爷来的。”
      他说话的口气十分肯定,好像已经了解事情的始末一样。
      奚弘恩冷冷地瞪着他。
      辛云路忽然微微一笑:“是,是不该瞒着你,只是我来不及说。”
      奚弘恩只是冷冷,抱着肩头靠在窗口,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有几分赌气的意思。
      辛云路轻轻地咳了一声:“是戚慕寒吩咐的,反正和你又没有关系,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一提到戚慕寒,奚弘恩的气更大了:“你少拿他来弹压我,哪天惹起小爷我的火儿来,我一拳打烂他的鼻子!”
      嘿嘿。
      忽然有人笑了一声:“怎么,戚某的鼻子也碍到小公爷了?”
      说着话,戚慕寒和殷老大挑帘子进来,戚慕寒笑呵呵地看着奚弘恩。
      他们会忽然出现,奚弘恩微微有些愕然。
      戚慕寒笑呵呵地:“怎么,心里还在骂我?”
      奚弘恩哼了一声:“谁有那份闲情。”
      戚慕寒又道:“小路子,你下手也够黑的,我们玉树临风的小公爷,现在都变成乌云满天飞了,看看,脸都青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眼光都情不自禁地投向了奚弘恩,戚慕寒说得有些夸张,但是奚弘恩的脸上淤青尚在,被大家如此注视,奚弘恩的脸从青变成了白。
      殷老大已经走到床边,看着昏沉中的俪影,俯下身子,伸手慢慢剥开俪影的头发。
      辛云路立刻过去:“你做什么?”
      轻轻松开手,殷老大淡淡地:“我是冲着她来的,是她害死了我的兄弟绝对没有错。”
      辛云路微怒:“不可能,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杀你的兄弟?戚慕寒,这个是你的朋友?”
      戚慕寒也过来:“小殷,看清楚了?”
      殷老大点头:“没错,就是她,她是受了北落师门的指使,杀了我的兄弟。”
      说到此处,殷老大的眼中露出悲伤之色。
      戚慕寒道:“小路子,小殷不会冤枉好人,她的兄弟死得很惨,当时我也在场,这次我来鹿州,就是要将凶手缉拿归案。”
      辛云路的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道:“兄台姓殷?在下辛云路,如果这位姑娘真的杀了你的兄弟,有什么账要算,辛某奉陪。”
      殷老大摇头:“冤有头,债有主,殷某不会难为她,如果她是受人摆布情有可原,但是我的兄弟是因为她,才落入采花大盗之手,惨遭蹂躏,横尸当场,殷某只想知道北落师门和采花大盗的行迹而已。”
      事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辛云路的心猛然地下沉,方才他也看到殷老大分开俪影的头发,在天灵穴上,插着一根银针。
      戚慕寒叹了口气:“小殷……”
      殷老大淡淡地:“戚兄不用多说,殷某明白,也许她不过是枚棋子,只怕自己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而且事情没有查明白之前,殷某不会冤枉无辜。”
      戚慕寒忽然正色道:“小路子,你和小恩子是我戚某的生死弟兄,小殷也是戚某过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什么冲突误会,你们两个的人品戚某信得过,小殷的人品戚某也信得过,既然来了,就帮戚某一个忙,先把采花大盗捉住,我已经打探出他们的行踪了。”
      辛云路愣了一下:“现在海诚公的人还在搜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才是,而且这里戒备这样严,那个大盗也不可能顶风作案吧。”
      戚慕寒一笑:“这家客栈是小殷的兄弟开的,你放心,我们虽然不能飞天,但是可以遁地,随时都能离开。但是小路子可猜错一点,那采花大盗正好也住进了这间客栈。”
      问听此言,辛云路好好打量一下殷老大,忽然冷笑道:“殷兄弟?辛某大概知道你是谁了,你好大的胆子,海诚公要陵迟姜兆樱,你竟然敢跑来鹿州?”
      殷老大淡淡一笑:“殷某四海为家,哪里不能去?不过姜兆樱已经逃脱,他们无人可剐,一定郁闷之极。”
      辛云路冷冷地:“姜兆樱跑了?可是皇帝要看热闹,海诚公怎么能让皇帝败兴而归。”
      奚弘恩忽然道:“苏锦去翻看鹿州的卷宗,难道他想李代桃僵,找一个代替姜兆樱?”
      殷老大冷笑一声:“苏锦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姜兆樱已经被我的兄弟救出来,可是别的道儿上的兄弟并不知道这个消息,行刑之日,一定有人劫法场,我必须留下来。”
      辛云路道:“姜兆樱是条汉子,我们曾是旧识,如果是他,辛某也愿意帮忙,只是现在不知道苏锦会弄出来一个什么样的替死鬼,”他说着看一眼床上的俪影,满眼的温柔“我们也暂时留下来,她现在也不方便动弹,殷兄弟,辛某愿意帮你,不过辛某也有一事想求。”
      殷老大道:“殷某知道了,如果这位姑娘是被人摆布,殷某不会找她的麻烦,但是如果是这位姑娘包藏祸心,残杀我兄弟的话,这笔债殷某一定会讨回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是非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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