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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俪影无双 ...

  •   这个声音很淡,透着不可置疑的威严,听得出来,他很生气。
      奚弘恩心中冷然,知道是谁来了,也知道他为什么跟来,说到底,还不是不放心自己,而且竟然也赶到了鹿州,想到这一点,奚弘恩心里就特别有气:辛云路,有种就不要跟过来,你不是派了这冒烟的家伙跟踪我,然后随时报告我的行踪嘛?知道我来这里,坐不住了?
      他心中默默冷笑,更可气的是辛云路欺身而近,自己居然没有觉察,看来他的武功又突飞猛进了很多,他的武功一直比自己好,这一回闲暇下来,又该想尽法子逼着自己练功。
      带着万分的不悦,奚弘恩转过身来,身后那人气定神闲,劈面就是一记耳光甩了过去,他的手抬起来的时候动作轻缓,掴过去的时候也并不疾快,奚弘恩也看到了,就是没有躲开,啪地一耳光正好打在脸上,一阵酸麻后火辣辣地胀痛,半边脸飞红一片。
      他忽然想起那个倒霉的苏折眉来,何尝不是也这样一巴掌甩过去,这打人的手法,就是辛云路教给他,发力的支点,打过来的路径他都一清二楚,可惜的就是无法躲开。
      看到辛云路也来了,冒青烟和豆丁都特别意外,虞国公已经下令辛云路带着人马返回虞州,将不离鞍,帅不离位,天大的事情,也不能甩开自己的队伍不管,冒青烟已经按照辛云路的吩咐,把奚弘恩的行踪都密报给辛云路了,辛云路吩咐他要小心保护,不可懈怠。
      见到辛云路,冒青烟本来想抱拳施礼,双手也抱在一起了,可是辛云路二话不说就掴了奚弘恩一耳光,把冒青烟叉着手愣住那里,忘了说话。
      呀。
      豆丁呀了一声,吓得吐了下舌头,来得这个人竟然辛云路,没有想到一见面,辛云路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打人。豆丁心里纳闷,辛云路是奚德业的部将,在军营中奚弘恩又敢那样跋扈任性,从种种迹象来看,小公爷奚弘恩也是佛爷的眼珠儿——摸不得,今天辛云路那根筋不对,居然伸手打人?他喝多了还是疯了?
      这边一出事儿,周围很多人的眼光被吸引过来,纷纷投向这里。
      奚弘恩眉尖一挑,带着微怒,脸上火辣辣的,又痛又热,眼见很多人看过来,奚弘恩压住了火气,瞪着眼睛,挤出几个字:“大,大师兄,有话不会说?一定要打人嘛?”
      他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么几个字,强自压着心头的怒火,他不能在这里暴露身份,所以一定要忍气吞声,而且还得掩饰下去。
      微微愣了一下,大师兄?这个称呼挺奇怪,辛云路看了奚弘恩一眼,依旧冷冷地:“因为,你欠揍。”
      啪。
      辛云路也够狠,方才那巴掌,奚弘恩已经忍了下来,可是辛云路丝毫没有犹豫,又一记耳光抽过去,打到奚弘恩另一边脸上,冷冷地:“居然拿着师父的银子来浪费,把银子拿来!”
      辛云路的冷笑,谁都能看得到,他心中更是哂笑不已,大师兄?跟我玩这个,好啊,你喜欢摆架子,我也摆摆师兄的架子。
      豆丁的眼睛已经直了,伸着头咽了口吐沫,他用手碰碰冒青烟,在询问冒青烟眼前的事情该怎么办,他们两个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如此发展下去,万一奚弘恩一时性起,面子上挂不住了,和辛云路在这里打起来,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一伸手,辛云路抓住了奚弘恩的前襟:“不拿出来是不是?走,师父等着你呢。”他说着话,拽着奚弘恩就要往外走。
      啪,奚弘恩的手也扣住了辛云路的手,眼中掠过一丝寒意:“放开!我要见的还没有见到,死了也不会走!”
      咳咳咳。
      豆丁开始咳嗽起来,辛云路和奚弘恩已然对峙,两个人手扣着手,在那里较劲儿,额头上和手背上的青筋都凸露出来,他们谁也不动,脚下的青砖却咯吱吱地响,好像要马上被踩裂了一样。
      那个青年人颇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然后掏出一块银子放着桌子上边:“我押那个挨揍的会赢,一赔十,谁下注?”
      他那锭银子足有五十两,一赔十就是五百两,他身边跟着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下,有一个笑眯眯地弓着腰:“主子爷,您可是稳赢不输,谁那么不开眼,敢跟您赌,那不是活腻歪了嘛。咱们今天可是冲着俪影姑娘来的,主子爷想过过赌瘾的话,咱们……”
      青年人一扬手,示意他闭嘴,然后扫了周围一眼:“一赔二十,谁下注!”他说着话,又放上去一锭银子。
      一百两,一赔二十,就是两千两。
      周围静悄悄,根本没有人接这个碴儿。
      不悦之色慢慢涌上眼角,那个青年人脸色有些阴沉:“你们江湖人不是常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什么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现在怎么了?赌几两银子就变成缩头乌龟了吗?有带把儿的爷们没有?出来一个!”
      他这话说得虽然刻薄,周围的人仍然充耳不闻,真的是装聋作哑,和木雕泥塑相同。
      青年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有人轻笑一声:“小赌怡情,阁下果真有这份兴致,在下舍命陪君子。”
      说话间,有两个人走过来,说话的那个是戚慕寒,他身边的那个人正是殷老大。
      看着这两个人进来,指痕依在的脸颊,更加飞红燥热,扣着辛云路的手也不禁有些发怯。
      只见戚慕寒悠然地过去,当啷,往桌子上边扔了一把匕首,雪刃锋芒,刃尖部分已经插入桌子里边,颤颤悠悠,闪着寒光。
      那几个太监立刻把青年人围了起来,一个个神色紧张:“喂,你要干什么?”
      戚慕寒哈哈大笑:“阁下不是道儿上的吧?在下囊中羞涩,赌上一只手。我赢了你输钱,你赢了我输命,怎样?为了公平,在下与阁下赌的是一赢双输,如果他们打不起来,也算我输。”
      他半斜着眼睛,笑呵呵地眼睛闪着光华,引得周围一片唏嘘之声。
      奚弘恩心里哼了一声,咬着嘴唇,怒上眉梢。
      青年人瞥了他一眼:“一只手怎么够?”
      殷老大在旁边轻描淡写地道:“一只不够再添一只。”
      她的声音很轻,如闲花落地,不闻其声,却嗅到其香,青年人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殷老大,虽然她和戚慕寒都是一样,穿得朴素,显得落拓,尽管她不饰红妆,豪情飒爽,可是眼角眉梢,依然掩饰不住女子独有的灵逸和秀气。
      好,好,老子和你们赌了。
      青年人哈哈大笑,然后一指殷老大:“一赔五十怎么样?不过老子不要你的手,老子要你配我过一晚上。”他说着话,钩子般的眼光一下一下地勾着殷老大的衣裳,阳光越来越烫,仿佛要变成炙热的火焰,把殷老大烧成了水再一口气喝下去。
      戚慕寒眉尖一挑,带着薄怒。
      江湖儿女,见过了太多风浪,殷老大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呵呵一笑:“阁下有那么多钱吗?”
      啪。
      青年人把一叠五千两的银票甩在桌子上,他的眼睛还色迷迷地盯在殷老大的身上,凭着他多年的经验,一搭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女人,嘴角带着很暧昧的笑意,斜睨着:“你是处子吗?”
      这句话,说得未免有些下流了,戚慕寒的眉头皱得更深,而人群中有人开始窃笑,一闻此语,奚弘恩的手又加了力道,冷厉地眼光已经投向了那个青年人,目光如刀。
      殷老大淡淡地:“你赢了以后就知道了。”
      先是一愣,然后拍案大笑:“好,哈哈哈,好,很好,还是江湖上的女人爽快,他娘的,比这楼里边的姑娘还爽快。来吧,过来坐,看看我们谁输谁赢。”
      他一挥手,身边的几个太监谄笑着闪开,戚慕寒和殷老大对望了一眼,只是走近了这个青年人,却没有坐过去。
      青年人嘿嘿笑了一声,眼神还停留在殷老大的胸前,眼光搜寻到半旧衣衫之下。
      脸色慢慢铁青起来,已经没有方才的困窘和尴尬,见到戚慕寒的时候,奚弘恩就知道自己今天比较背晦,当着戚慕寒的面,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和辛云路翻脸,如果辛云路不依不饶,一定要当众继续给他难堪,他也只好自认倒霉,可是他心里就是有些不甘,趁着众人窃笑欺哄的时候,他用力一扣辛云路的手,眼睛逼进辛云路的脸,低声喝道:“我给你面子,你别不识抬举,今天我不看明白我不走,你拦也拦不住,识相点儿,少管我。”
      看着自己几句话惹得辛云路又怒上眉梢,奚弘恩心中骂了自己一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怎么把话越说越僵呢,心里虽然如此想,依旧绷着脸,冷笑一声“大师兄,今天既然你来了,这个忙由不得你不帮!走?不可能!大不了我欠你的都还给你好了!”
      依着奚弘恩的脾气,这已经是服软的话了,他在和辛云路讲条件,只要辛云路不再阻止他,他就愿意就大闹军营的事情向辛云路请罪,随便他怎样处置。
      不提这件事也就算了,一提到此,辛云路根本不买账,冷冷地:“你跟谁在讨价还价?挨打是你自找的,再废话试试看?”
      奚弘恩忽然踢出去一脚,他本来不想动手,可是戚慕寒和那个青年人打了赌,现在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戚慕寒并不是爱赌,他不过是变着花样地要教训自己,戚慕寒知道,自己不可能让他和殷老大输掉一只手,他没有和辛云路打架的意思,让戚慕寒这样一搅合,这场比试,不能不打,又不能不输。
      除了在心头暗恨之外,奚弘恩也肯定了一点,戚慕寒一定也认识这个青年人,不然他不会出现在青楼楚馆,还有这个青年人的身份来历让奚弘恩更加疑惑,戚慕寒生性豪爽,不拘小节,那个人招呼他们过去坐,戚慕寒没有惧怕之力,早就应该大刀金马地坐过去了。
      啪。
      青年人拍了一下桌子:“楞什么?不打了?喂,那个挨揍的小子,你有没有种?你听没听过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师兄又怎么样?先把他揍一顿再说。”
      嗖!
      奚弘恩忽然飞出一脚,辛云路一闪,奚弘恩正好踢到旁边的凳子上边,那凳子被踢了起来,翻着跟斗就砸向了那个青年人。
      哎呀。
      青年人吓了一跳,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伸手一超,抓住了飞过来凳子,然后放在地上,坐了上去。
      这个人出手利落迅捷,正是戚慕寒,他焉能不知道奚弘恩的用心,心里生气,脸上依旧笑呵呵地,跟没事儿人一样。
      啪。
      辛云路左手一勾,奚弘恩就被他拽到了近前,他右手顺势一挥,重重地落到奚弘恩的脸上,这一下比方才那两巴掌力道更大,一丝血线从奚弘恩的嘴角流下来。两个人已经交手,奚弘恩不能赢,还要输得不露痕迹,辛云路的功夫本来就稍胜他一筹,如果他拼进全力,辛云路也未必在一时半刻就赢得了奚弘恩。
      可惜现在的情形不同,所以奚弘恩在一开始就处于下风,非常被动,辛云路也不客气,该出手的时候,绝对不留情面。
      旁边的人只是看热闹,不时发出窃笑之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得最心惊胆战的还是豆丁和冒青烟,尤其是豆丁,一会儿呲牙,一会儿咧嘴,他心中奇怪奚弘恩和辛云路的武功怎么相差这样远,几日相处,他感觉奚弘恩的武功非常不错,不应该被打得如此狼狈。
      辛云路飞起一脚,正好踢到奚弘恩的腿上,奚弘恩闷哼了一声,踉跄几步,撞在一张桌子上,那张桌子旁边的人多纷纷站起躲开,杯盘狼藉,散了一地。
      青年人摇摇头:“原来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害得老子要赔钱,给你。”
      他说着拿起银票,摔了过去,戚慕寒也不客气,伸手接住,转手就交给了殷老大:“上次欠你的饭钱,多的算利息,不用找还给我,也不要再追着我要账了哈。”
      那个青年人哼了一声:“什么饭要花五千两?”
      戚慕寒笑道:“饭钱是五百钱,不过我怕她找不开五千两的银票,所以就都给她了。”
      青年人回想一下,总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一丝凶光从眼中掠过。
      奚弘恩脚下错步挪身,方才站稳,听到辛云路冷冷地:“走!”
      怒发冲冠地瞪着他,奚弘恩面白如纸,连手多微微发抖。
      忽然箫声幽咽,琴声淙淙,一股淡淡的香气从远处飘来,香气很淡,幽幽地,凉凉地,穿透了酒肉和脂粉的香气。
      俪影姑娘出来了。
      有人吆喝了一嗓子
      辛云路心头一动,忽然侧过头,因为箫声太凄然呜咽,催人泪下,这段曲子,如此熟悉,这是他们家乡的小调《孤雁儿》。
      只见几个小僮儿推着一架花车出来,花车上边好几个美丽的抚琴女子,都是霓裳绿鬓,珠环翠绕,花车正中是一个偌大的彩球,一个女子站在彩球之上吹箫,紫色纱裙拽地,脸上也蒙着紫色的面纱,清绝娇美的五官,在紫色面纱下若隐若现,那只碧玉雕成的洞箫,和一双宛若鲜藕的手,也在紫色面纱下。
      这个女子就是今夜要梳弄的浓翠楼的头牌俪影,她曼妙的腰肢,随着哀婉凄凉的曲调慢慢舞动,仿佛是一段似水流年,不舍忘怀,不忍离去,最引人注意的是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仿佛随时都滴下泪来。
      这双眼睛……
      辛云路愣在那里,感觉这双眼睛特别熟悉,应该在那里见过。
      箫声渐停,纤纤玉手,轻盈如兰,只见俪影轻启朱唇,柔声低唱:“冰绡含霜泪为痴,天河玉女手亲织。分幽亭榭花约绰,隔断寒星梦醒时。 三香帐,五更诗,华清池水夜无思。玉兰飘处风未冷,流月凄泠谁有知? ”
      她的歌声也像她的眼眸,幽凉凄婉,随时都可以滴出水来,听得人心头秋意频生,凄寒透骨。
      辛云路楞楞地看着在彩球上跳舞的俪影,忽然转过头对奚弘恩道:“怎么能带走这个人?”
      这样的话,竟然从辛云路的口中说出来,奚弘恩反而忘了生气:“她是青楼里边的姑娘,你弄出来,带到那里去?”
      辛云路决然道:“只要带她走,今天的事情,算我的主意。”
      从认识辛云路那天起,他就没有帮奚弘恩遮掩过一次,也没有帮他说过一回谎,相反的,辛云路经常会向奚德业禀报奚弘恩的错处,每次都害得奚弘恩被父亲家法伺候。
      今天,辛云路居然主动要把责任揽过来,只是为了这个在彩球上跳舞的女人。
      奚弘恩冷冷地:“不必,我的事儿,用不着你代我受过。”
      根本没有计较奚弘恩的冷漠,辛云路望着跳舞的俪影:“是不是要花钱赎她?”
      奚弘恩哼了一声:“你有那么多钱嘛?”
      辛云路毫不犹豫地:“你借我。”
      听辛云路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奚弘恩心中更气,忍不住冷冷地:“为什么要借你?”
      辛云路看都不看他,冷冷地:“赎她要多少钱?”
      奚弘恩干脆不说话了,脸上身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痛,他伸手掏出随身的荷包,里边有临行时母亲箫玲珑给他塞进去的银票,还有一串南珠串成的数珠儿和一对羊脂玉的玉佩,箫玲珑只有奚弘恩一个儿子,自然娇惯纵容,这次来席州,生怕儿子的钱不够花,吃穿用度上有所委屈,所以除了银票,还带来几样值钱的珠宝,万一钱不够花的时候,也可以典当了换钱。
      哗啦啦。
      那个青年人推翻了桌子,大骂道:“老子是来取乐的,不是来听你嚎丧的,哭哭啼啼,真是晦气,给老子换首曲子。”
      谁知道那个俪影好像没有听到,继续眼中含泪地低唱:“点染春 光三两分,半随流水半随君。闲时诗酒丁香扣,去日秋蛩冷入心。 霞影扇,水空痕,悲兮残梦葬重门。若为马嵬坡前事,千古柔肠断旧恩。”
      青年人大怒:“来人,把她给我抓过来!老子要好好教训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俪影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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