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成眠》遥葵

2、倒数第二十九夜

　　程和岚昨天就走了，叶碧醒来的时候，看着大床一侧空空荡荡的被子，愣了几秒，翻了个身。

　　对，他昨天已经走了。

　　她闭着眼睛，想起了他昨天与她耳鬓厮磨时说的话，
　　“……好好的等我回来”。

　　叶碧深吸口气，起床走到窗前，小姑娘正在开心地和大狗蓝蓝玩耍，银铃般的笑声传到了楼上，她看着女儿欢快的身影，小小的一团，却活力四射。

　　如果说程和岚是拯救她的神，那么他们的女儿就是治愈她的天使，她无数次地感恩上苍，前半生的忧苦原来真的会被弥补，以这样的方式，给她一个家。

　　她真想就这样，永远这样幸福美满。

　　叶碧下楼的时候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小叶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乖巧地等着，叶碧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青青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因为爸爸不在，我就可以和蓝蓝一起玩了，”
　　叶碧看着小姑娘笑的一脸满足，心里觉得好笑，
　　“那青青不想爸爸陪着吗？”
　　“想啊，青青超级喜欢爸爸讲的故事，可是青青也想和蓝蓝玩，爸爸老是不让它跟我玩。”

　　小姑娘整张脸因为纠结矛盾皱成了一个小包子。
　　叶碧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着说：“青青可以偶尔和蓝蓝玩，但一定要注意安全，爸爸是担心青青的安全。”

　　“嗯，妈妈，我知道的，我很喜欢爸爸的，”

　　那时小小的程叶青并不了解自己的爸爸，她就只是很单纯地很爱她的爸爸，喜欢他讲故事，喜欢他担心她，喜欢他爱着她和妈妈。

　　尽管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爱，但年幼的她以为，那大概就像是在学校里她最喜欢和周筑玩一样，那个男生明明比她大，却总被欺负，她总要在一堆小学生中拉他出来，但是他长得是真的好看啊！

　　叶碧下午一直在书房整理程和岚的资料，程和岚这个人看着清风朗月，是个热爱文学历史的文艺青年，但是查起资料来总是豪放不羁，地板上能铺一地。

　　叶碧刚推门进去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程家的书房很大，圆木挑高的书架高至天花板，嵌在四周墙壁上的书架上慢慢的都是书，古籍偏多。

　　此时的书房地上这一堆那一堆的书，书架上望过去这里缺一本，那里缺一本。
　　叶碧叹了口气，走进去，捡起离她最近的一本书，叶碧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画着地图，不过不是今天的地图，她又弯腰拿起另一本，在翻开的那一页仔细比对，她发现这好像是同一个地方。

　　然后她把书合上，随手放在书桌上，又将其他的书都捡起来，每本都在程和岚翻开的那一页看了看，最后把所有地上的书都收拾好，她也没看出来他这次是在找什么东西。

　　叶碧揉了揉脖子，看了眼整整齐齐的书房，满意地走了出去，那两本地理书还放在书桌上。
　　叶碧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小叶青来找她，说是要找程和岚之前给她读的那本书自己看，叶碧问她那本书叫什么名字，小姑娘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拉着她又走进了书房，叶碧走到专门放杂记的那面书架前仔细地翻看寻找。

　　小叶青到处看了看，发现书桌上的台灯旁放着个造型很奇特的笔筒，好像是个鸟。

　　小叶青走过去，盯着笔筒看了又看，又凑过去闻了闻，还挺香的，她转着小脑袋看见叶碧还在找她想看的书，她轻轻地把笔筒拿了起来。

　　叶碧正皱着眉耐心地翻着一本书，突然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连忙回头找女儿，看见女儿安然地站在书桌旁，拿着个笔筒呆呆地看着突然打开的一扇暗门。

　　叶碧走过去，“妈妈……”小叶青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垂着脑袋，声音细小。
　　叶碧看了看她手里的笔筒，又看了眼被打开的门，眼神暗了暗，这是他要藏起来的秘密吗？
　　只是一秒，她又恢复柔和的神色，摸了摸小叶青的头，柔声道：“青青先把这只笔筒放回原处，好吗？”

　　小叶青连忙把笔筒放回去，仔细地对准桌子上的圆行的凹槽，很快，“咯吱咯吱”的声音又传来，墙壁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叶碧拉着小叶青的手，边走边说，“妈妈今天累了，青青陪妈妈去休息会儿吧？那本书等妈妈明天帮你找好吗？”

　　小叶青懂事地点了点头，随着叶碧走出去，眼神却一直盯着那个鸟型的笔筒，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但她能感受到妈妈的情绪，直到门被关住。

　　小叶青跟着妈妈走进卧室，妈妈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她的小手拉着叶碧的手，紧紧地纂了纂。

　　叶碧察觉到，对女儿笑了笑，“妈妈带你去周筑哥哥家玩好不好？”
　　小叶青当然开心，“好啊，好啊”
　　“那青青快去收拾收拾，我们很快就出发”，
　　小孩子注意转移地很快，小叶青欢欢喜喜地去找自己的小包包。

　　叶碧在房间里叹了口气，她并不介意程和岚有秘密，她只是突然间发现了些让她心惊肉跳，心神难安的事情，偏偏他走的时候有什么都没说。

　　周谨严是和程和岚一起出去的，她想他的妻子宁静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她打电话给宁静知道她和孩子都在家的时候，便表示了想去拜访的意思，宁静当然很开心，说要准备好点心给小孩子们吃。

　　叶碧打完电话终于放松了下来，然后就听到外面小叶青急急的督促着刘婶给她装点心，说要带去给周筑分享。

　　叶碧和女儿到周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宁静给叶碧泡了杯茶，两个女人坐在客厅里，小叶青早已去了周筑房间，宁静也做好点心让她一起带去找周筑了。

　　傍晚的光线昏黄，客厅里，谁也没有说话，死一样的沉静，宁静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便也没有开口。

　　叶碧举起茶杯轻抿了口，才艰难开口，声音干涩，“宁静姐，你，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宁静听到叶碧的声音有些担心，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催她再喝点水。

　　叶碧却不放弃，执着道，“你知道的，我与和岚的感情，我，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每次都是这样，他每次走我都怕的要死……”说着竟是快要哭了出来。

　　宁静看着眼眶红红的叶碧，心里感慨，她们终归是不一样的，周谨严跟她没有感情，可叶碧与程和岚却琴瑟和鸣。

　　“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叶碧惊讶地看着宁静。

　　房间里，小叶青一直在耐心地跟周筑说话，尽管只有她一个人在说，
　　“周筑哥哥，我来看你了”，
　　“……”
　　“周筑哥哥，我给你带了刘婶做的点心，可好吃了”，
　　“……”
　　“周筑哥哥，你在看什么书啊？”
　　“你看不懂的书。”
　　小叶青彻底发飙，
　　“周筑！你信不信明天去学校，我告诉他们，我以后不管你了，”
　　小叶青洋洋得意得等着周筑给她服软，却没想到，周筑只是移开胶在书上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看了她一眼，
　　“你可以随便去说，”童稚却凉凉的声音。

　　小叶青瞬间就熄火了，周筑继续看自己的书。
　　周筑因为长得好看被班上的男孩子们嘲讽，被骂“娘娘腔”，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词语，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好的意思，可周筑都不在意，甚至没有反驳过。

　　甚至有时候他们在课间都围着周筑动手动脚，周筑他不告诉老师，也不告诉爸爸妈妈，一个人一拳一脚地还回去，从不让自己吃亏。

　　确实是这样的，周筑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占过便宜，所以小叶青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对了。

　　她软软地道歉：“周筑哥哥，你别生气，你能不能理一理我啊？”

　　周筑满悠悠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像是受到鼓励一般，自己拉了个椅子坐在周筑旁边，凑过去看了眼，发现看不懂后，两手托腮，
　　“你怎么跟我爸爸一样喜欢读这种人都看不懂的书呢？”

　　“唉，我爸爸又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妈妈很担心，”

　　她的声音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忧愁，周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一直对着他，她的脸圆圆的，被手压的有点扭曲，肉嘟嘟地配上她此时的表情，搞笑极了，周筑嘴角微动，竟浅浅地笑了出来。

　　小叶青很是惊讶，实在没想到他竟然会笑，像鬼故事里的阎王一样的周筑，竟然笑了，她戳了戳周筑的脸，周筑不自在地转过头，耳尖微红，

　　“你刚才说什么？”

　　周筑试图转移小叶青的注意力，

　　“我刚才说，我妈妈很担心我爸爸”，小叶青重复一遍，又问，“你和宁阿姨不担心周叔叔吗？”
　　周筑眼神微闪，想到看到的那些肮脏的事，快速回答，
　　“担心”
　　“对啊，哎，”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周筑试图安慰，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叶青捧着装点心的小盒子，甜甜地问他吃不吃。
　　周筑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