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朝至》Sunny草莓爱吃肉

50、第十八面 我一定会杀了你

　　韦一笑轻功绝顶，张无忌回到宋青书厢房后没多久，韦一笑便赶到了，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宋远桥和莫声谷。
　　张无忌告知韦一笑如何在哪几处大穴上运功，宋远桥则是神色复杂地盯着躺在床上的宋青书。自知道青书这个不孝子背叛师门，又妄图嫁祸给无忌，宋远桥只当自己没生过这个畜牲。等他们到了峨眉，他听明教的人说，青书为了帮周芷若杀赵姑娘，被赵姑娘身边的狼养伤，几位师弟劝他去看看青书，他没去，是那逆子助纣为虐，害人在先，受伤也是咎由自取。
　　元军攻山那几日，他不见青书出来共同抗敌。深夜，他得空想去看看那个逆子是不是胆小怕事才不出来对敌。结果，峨眉派的人和他说青书这几日伤势反复，一直在昏睡。他生气之余，又不免生出几丝担心。
　　宋青书被热毒缠身，只觉有人拿火把在烧他的身体，右眼的灼热感伴随着痛痒，使他恨不得有谁能挖掉自己的右眼。又热又痒的感觉使他忍不住抓伤口，但有一只温暖有力的手阻止了他，可那份温暖于此刻身如火烧的他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别碰我！”他下意识大喊，伸手胡乱挥打，却打了个空，下一个呼吸，他双手手腕被紧紧抓住。
　　有人喊“大师伯”，他想起自己的爹，脑中闪过一些片段，断断续续，他能捕捉到的画面都是从小到大爹和师叔师伯们教他武功……脑海中的片段越发模糊，他这是要死了吗？他背叛了师门，还没求得爹和七师叔的原谅。
　　宋青书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人在他四白穴上各放了一块冰，助他灭掉右眼周围的火。体内好像有一股阴寒之力流窜，是芷若在救他吗？宋青书想睁开双眼看清救他的人是谁，但有人拿布条覆在他眼睛上。阴寒之力所经之处令他体内的火渐渐消失，痛苦顿减，疲惫感接踵而至，他终是不甘闭眼，心想，等他醒来，他就能知道救他的是不是芷若了。
　　“韦蝠王的寒冰绵掌果然了得。”
　　张无忌放下宋青书的手腕，放松眉目，对暗藏担忧的大师伯笑道：“大师伯，宋师兄的伤势已无大碍，接下来只要按时用药化脓，休养月余就没事了。”
　　韦一笑看了一眼床上的狼狈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全靠教主医术了得，指点我给宋少侠运功疗伤。”
　　师侄不计前嫌，尽力救青书，还在深夜派人找青翼蝠王为青书治伤，如此心胸，再对比他那不争气的儿子，简直让他愧对无忌。听到韦一笑的话，宋远桥长叹，那畜牲还有何脸面被称作‘少侠’？
　　宋远桥拍了拍无忌的肩膀，叹道：“谢谢你，无忌。”
　　“大师伯你言重了，时候不早了，这里有我在，大师伯，七师叔，师太，还有韦蝠王，你们都回房休息吧！”
　　宋远桥摇头，“我来看着这个逆子，无忌你们回去歇着吧！”
　　张无忌犹豫一个眨眼，笑着点头道好。
　　无忌都说青书没事，又有大师兄在房中照顾，莫声谷自是放心，此番跟大师兄上山，他却是有另一桩蹊跷事要问无忌。
　　出了房门，静玄对张无忌行了一礼并轻声道谢，随后便回自己的厢房。
　　找空厢房的路上，莫声谷心情放松，和无忌随口说道：“我刚刚进寺还看到你身边的乌云乱跑，你当心它半夜跑进寺内厢房，吓到僧众。”
　　张无忌停下脚步，道：“我没有带乌云上山。”
　　莫声谷奇道：“怎么，不是赵姑娘带乌云上山找你？”
　　“敏敏？我没有见过她。”
　　韦一笑立刻说道：“教主，属下见到峨眉弟子前就看到赵姑娘带着狼出了客栈，属下以为赵姑娘上山找教主……”
　　听了韦一笑的话，张无忌忽然想起今夜芷若闭门不见他，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无忌站在一处厢房的房顶，借月光张望周围那些黑漆漆的厢房。他又换了一处厢房顶，远眺时恰有一片浓云经过，拦住半片落地的月光，染黑了整个少室山头。别说人影，就是方才七师叔说的在寺内乱跑的乌云，他都没找到。
　　想到敏敏可能落在周芷若手中，张无忌便觉胸前那道早已愈合的剑伤隐隐作痛。远处偏殿有烛光闪烁，偏殿前的房屋屋顶上，似是站着一个人。那身形极像周芷若，张无忌不疑有他，立刻向那处偏殿行去。
　　那人在张无忌发现时便从房顶纵身跃到佛殿前，仿佛只是为了让张无忌注意到她。
　　张无忌行到偏殿前，定睛一瞧，站在偏殿门口等他的，正是几日不见的芷若。张无忌刻意调节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声音平静地问道：“芷若，你特地引我来此，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他有预感，敏敏的失踪和芷若有关，但是，他心底里仍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的预感只是他多疑。
　　周芷若嘴角上挑，她眼神如一潭死水般平静无光，“没要紧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当然不是。”见她神色如常，张无忌神情温和，又问：“你内伤好些了吗？”
　　“张教主近日军务缠身，没想到还有空来关心我这个无人理会的峨眉掌门。区区小伤，哪里值得张教主挂心？”周芷若袖中手指微动，按捺住即将复苏的心花，但是，张无忌对她的关心还不够，她还不能对他服帖心软。
　　这三日他的确为了击退朝廷兵马，分身无暇，耽误了时日不能为她治内伤。张无忌心生愧疚，连带对周芷若的怀疑都置于心底。看她脸色，不像寒毒全清，不如先为她治好内伤？再问她有没有见过敏敏？“对不起，芷若，你内伤还没好的话，我现在就为你疗伤。”
　　见张无忌面露悔意，又似是想借疗伤离自己更进一步，周芷若难免自喜，不过，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在张无忌上前一步时，她刻意向后退了一步，道：“我引你过来，不是为了这种小事。”
　　“引我过来？”张无忌惊道：“你知道我在找敏敏？这么说……是你把他们藏起来了？”
　　他们？周芷若立刻想起潜伏在客栈这两日听到义军和明教弟子说的闲言碎语，看来那个不知廉耻的妖女真地勾引了张无忌，还怀上了孽种。
　　“芷若你……”他最不愿意发生的怀疑还是成真了，敏敏和乌云被芷若抓走了。瞧芷若盯着他的双眼中满是怒意，那张本如芷兰的清秀脸庞此刻布满寒霜，张无忌不敢逼问她让她告诉自己敏敏的下落。
　　他放缓语气，低头诚恳道歉：“芷若，过去我和义父提出退婚，又食言没有送你回峨眉助你夺回掌门之位，是我对不起你，伤了你很深。可这些和敏敏无关，你……”
　　“够了！”周芷若拳头攥紧，打断张无忌的自说自话，这算什么？为了赵敏和那个孽种才对她低三下四？还把赵敏摘个干净？她不信，一定是那个妖女不知廉耻地勾引张无忌。周芷若怒到极致，心生悲凉，双目发酸，想她成亲后还为张无忌守身如玉，结果，人家早就爬上张无忌的床。她神色凄楚，露出右臂，示给张无忌看。
　　张无忌看清那莹白手腕的三寸之上是一颗鲜红的守宫砂，他吃惊不已，莫不是芷若以为他刚才的道歉是为了重修旧好？“芷若，你这是……”
　　“呵！”周芷若缓缓放下衣袖，摇摇头，转身背对张无忌，说道：“无忌哥哥，这颗守宫砂，是师父点上去的，我为了你，保留至今。没想到，我却始终敌不过那个蒙古妖女。如果在灵蛇岛上，我也像那个妖女一样不要廉耻，现在的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张无忌本因芷若对他错付而百感交集，但芷若忽然说灵蛇岛和敏敏，他却是一头雾水，难道芷若内伤未愈，走火入魔导致胡言乱语了？“芷若，你没事吧？”
　　听到张无忌还在关心她，周芷若缓缓转过身去看张无忌，见张无忌神色柔和，不再发急，明了对张无忌要怀柔。
　　她抹抹眼角，黯然，“其实，在听到你做了明教教主的时候，我就知道，以后你的身边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以前，有蛛儿，有小昭……后来，又有赵姑娘。那时，我身处峨眉，又有师父委以重任，只在心底盼着能时时看着你就好。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我在灵蛇岛上，盗刀剑，杀蛛儿，嫁祸给赵敏，但是，那些事都不是出自我的真心。”
　　“我以为，等我当上峨眉掌门，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可是，造化弄人，偏偏赵敏还活着。只要她活着，你心里就只有她一个。”
　　张无忌闻言，前世今生，往事历历在目，他竟不知要从何处和芷若说起。“芷若，你和小昭还有蛛儿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我知道，我对敏敏和对你们三人的感觉是不同的。我没有说出来，是因为我怕伤了你们的心。后来，灵蛇岛上发生那些事，我不仅没有全心全意相信敏敏，还在自己最失意的时候贸然和你求亲，到最后，我伤害了你们两个人，还险些酿成再也无法挽回的大错。追根究底，全是我一个人的错。”
　　周芷若神色凄楚地看着张无忌，她声音颤抖地问：“无忌哥哥，要是没有那个妖女，要是你永远也找不到她，你还会不会选择我？”
　　少年时，她劝他吃饭，笑眼中藏着坚强和求生的光，指引他下定决心活下去；光明顶上，她手握倚天剑刺他心口，泪眼中饱含无奈和对他的歉意；如今，对面的姑娘如一株风雨中的兰花，眸中是深情和……祈求。
　　张无忌虽心有不忍，但却明了不能再继续拖泥带水给芷若希望，“芷若，我不能再骗你，如果你要我从今以后永远见不到敏敏，不能和敏敏在一起，那我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意义。”敏敏才是他重生回来的意义。
　　周芷若怔怔半晌，不妨让泪从眼角滑落脸庞，但她已感觉不到泪中的温度，那比寒霜更冷的字字句句，一点点侵蚀她的心，直至心中那点如风中残烛的希望湮灭，令她的心陷入那名为怨怒的黑暗。
　　张无忌见芷若脸色越来越差，连额头都冒了汗，他担心是不是他刚刚说的话刺激到芷若，“芷若，你没事吧？”
　　她冷，却远不及心寒之后从心底深处冒出的战栗，在张无忌碰到她胳膊的一瞬间，周芷若双目一定，甩开了那双温暖的手，又运功大力点了张无忌的穴道。
　　“芷若，你干什么？”
　　“张无忌，我告诉你，我得不到你，我也不会让赵敏得到！”
　　说罢，周芷若一个回身，从袖袋中拿出白蟒鞭，一鞭卷上殿中央宝相庄严的佛像脖颈处，又借力拉扯佛像。佛像前倾，倒向供桌，眨眼间将供桌砸得四分五裂。桌上的小香炉也应声碎裂，炉里的香灰散漫在空气中，隐隐描摹出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形。
　　殿中昏暗，却不妨让张无忌看清那个站定在佛像身后的姑娘是谁。姑娘呼吸匀称，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只余脉脉温情，他的心头跟着双目一起发热，情不自禁唤了姑娘一声。“敏敏！”
　　赵敏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佛像背后听那个疯女人胡说八道。在抓她以前，周芷若一定在客栈听到明教或者义军里的人说的闲言碎语，所以才怀疑她怀了张无忌的孩子。直到刚才，张无忌不清不楚地质问周芷若是不是把他们藏起来，才让周芷若“确信”张无忌嘴里的‘他们’说的是她和孩子。
　　也不知周芷若学了什么武功，封印在她穴道里的阴寒内力，她用她微薄的九阳神功并没有冲开穴道，反而刺激了被封在穴道里的阴寒之力，令她全身发冷。可当她听到无忌哥哥对周芷若诉说对她的感情，那一刹那，好像有暖流自心底深处奔至全身，助她冲开哑穴，让她能够再次喊出心上人的名字。“无忌哥哥！”
　　张无忌的神情从震惊到狂喜，眨眼之间，又饱含深情地呼唤那个妖女的名字。对比之下，他们几日不见，方才他初见到她却是面无表情？都是那个妖女勾引了无忌哥哥！她今天一定要杀了赵敏，还有那个妖女肚子里的孽种。只要杀了赵敏，再把无忌哥哥藏起来，日久天长，无忌哥哥一定会回心转意回到她身边。
　　周芷若要杀赵敏的念头一起，人已扬起手中的白蟒鞭，狠狠甩了赵敏一鞭。
　　张无忌本在尝试逆行经脉冲开穴道，但见周芷若又要用白蟒鞭抽打敏敏，他大惊失色，强行中断经脉逆行，招致内伤吐血，他唇角带血地喊道：“不要啊！芷若！”
　　周芷若停下手中动作，好像听到奇怪的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见敏敏上身被抽打出一条血痕，张无忌心疼无比，他看着这个已经让他无比陌生的女人，神色不再温和，“芷若，你以前做过那么多错事，我都可以原谅你，但是你今天要是杀了敏敏，我一定会杀了你！”
　　杀了她？这个连好兄弟犯了军规都舍不得杀的男人，这个连逼死至亲的五大派掌门都不杀的张无忌，竟然要为了一个妖女杀她？
　　妒恨吞没周芷若最后的理智，她再也想不到其他，立刻甩起鞭子缠上赵敏腰腹，令赵敏整个人如提线木偶一般被她拽下佛台，摔倒在她和张无忌的面前。她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的赵敏，嘴角上挑，眼神阴鹜。
　　赵敏挨了周芷若一鞭子，前身火辣辣地疼，又像被人放风筝一样拉倒在地，她躺在地上，声音平静地说：“你要杀就杀，我今生能和无忌哥哥在一起，已经死而无憾。”
　　“不要，芷若，不要！”张无忌几乎嘶吼出来，他心跳如鼓，他顾不上什么内伤，加快引导体内九阳神功在经脉中逆行冲开穴道。
　　周芷若见赵敏的手臂垫在肚子下，以为那妖女还在护着腹中的孽种，她立刻蹲下来扯着赵敏的头发，令赵敏坐直身体。她声色俱厉地说：“赵敏，你以为有了孽种，我就会成全你们两个？你休想，你想求个痛快，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我要先杀了你腹中的孽种，再杀了你！”
　　说话时，周芷若已经伸出青黑色的指甲，赵敏知道周芷若神志不清，又误会她怀了张无忌的孩子，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只能骂周芷若：“你这个疯女人！”
　　眼看周芷若的毒爪要抓上赵敏平坦的小腹，嗷呜一声，一声狼叫，一个灰影从半空袭来，周芷若眼疾手快，立刻松开抓着赵敏的手，起身后退两步。
　　与此同时，张无忌强行冲开了穴道，他忍下充斥全身的疼痛，奔至赵敏身边，手指颤抖着为她解开穴道。心爱的人脸色煞白，只有不断从眼眶中涌出的清泪，和那声带着哭腔的“无忌哥哥”才能提醒他敏敏还活着。
　　张无忌惊魂未定，将赵敏紧紧揽入怀中，说不出半句话，那下巴上残留的泪滴早已将他的激动和庆幸表露无遗。
　　周芷若刚稳住脚，那个动作迅猛的灰影又扑过来，距离太近，她用不了白蟒鞭。她侧身再次躲过那个灰影的攻击，也让她趁机看清那灰影是个什么东西。原来是只半人大的狼，还是跟在赵敏身边的那只畜生。她活捉赵敏时，赵敏抢先一步丢了什么东西把那畜生引开，不然，她早就把这只咬伤青书的畜生杀了。
　　落地后的乌云死死盯着周芷若的脖子，它不给周芷若喘息反击的机会，四肢刚着地，它又扑了上去。
　　她没杀成赵敏，难道杀不死区区一只畜生？周芷若运气于五指，探出九阴白骨爪，恶狠狠地抓向乌云的脑袋。半空中的乌云无处躲闪，被周芷若锋利的指甲划伤了眼睛，又被甩到地上。
　　乌云甩甩脑袋，龇牙咧嘴对周芷若露出獠牙，却是不敢再贸然进攻。
　　周芷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她刚刚明明用了十成功力，怎么连一只畜生都杀不死？“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我的功力呢？”
　　似是无法接受自己功力消失，又好似理智初回，周芷若脑中一片空白，她看了一眼地上相拥在一起的张赵二人，又环顾一圈一片狼藉的佛殿，忽地转身，疯了一般逃离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