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每天都在做噩梦》洛斯桦

67、共处（三）

　　希瑞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在他们的心目中，到底该是怎样的形象。
　　以至于——

　　左蘅陪着她，度过十分平静的一天。
　　又过一天，莫尔来了。

　　离开前，左蘅紧了紧她的手心，压低声音警告她：“康希瑞，你好自为之。”

　　惊恐地瞪大眼的希瑞：昨天与她温柔相待，和平相处，难得不冷言冷语的左蘅博士哪里去了？被吃了吗？

　　一转眼，她面对的，便是笑得阴阳怪气，明明眼底全是戾气，却仍摆出和煦神情的王储殿下。

　　瞬间，正要脱口提出，一起玩昨天还没通关的游戏的请求，被她迅速咽回了肚子里。
　　“殿下，早。”
　　希瑞只得干巴巴打招呼。

　　莫尔的笑容愈发灿烂，银白的牙齿，微微露着，闪过尖锐的光芒。
　　希瑞浑身一凛。

　　本能地不敢与他面对面，希瑞把他招呼到客厅，便躲进了厨房。

　　家用机器人正在客厅勤快地打扫，无声无息。
　　莫尔的目光，跟着它，它扫到哪里，他就盯到哪里。

　　通过家用机器人的视频功能，在厨房偷偷观察莫尔的状态的希瑞：“……”

　　实在心里慌得一比，希瑞只得钻出厨房，正襟危坐在莫尔边上。
　　她的想法很单纯，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方袁的话也很有道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咳咳。”希瑞清了清声音，指着客厅内的影视投屏，决定曲线救国，“殿下，喜欢看什么节目吗？”

　　莫尔似笑非笑，侧过头看着边上的希瑞。
　　在她的笑容渐渐凝固时，他才轻描淡写开口：“你挑一个就好。”

　　希瑞慌张地避开视线，立刻点开了影视节目。
　　正好是个幽默的娱乐节目，昨晚睡前，希瑞还想看的，结果被左蘅勒令休息。
　　现在再打开，智能的电子设备，将主人喜欢的节目，默默留存到现在。

　　当欢笑声从投屏中传出，一下子回响在寂静的室内。
　　希瑞却觉得，还不如完全安静来的好些。

　　因为，她看得很不是滋味。

　　不知过去多久，莫尔出乎意料先开了个头：“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希瑞猛地偏过身子，转向他，正要张口。
　　紧盯着她的反应的莫尔，马上接道：“瑞瑞，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毕竟前天柯域又加派了不少人……”

　　又是一震，希瑞凝固着身子，缓缓转回去，把视线直直地定在娱乐节目上。

　　“那让我再想想。”她好一会儿，才悠悠答道。

　　莫尔似乎不在意她的失神，轻轻点头，即使她看不见。

　　两人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正午。
　　这是之前有过的相处经历中，绝无仅有的场面。

　　但凡和莫尔一起，他总是能先她找到话题，生怕让她觉得无趣。
　　并且莫尔的性子，在她面前，总是咋咋呼呼的居多，若不是面对其他人时，矜骄温雅，淡定从容的形象，她都无法相信，这大美人，会是联盟的小王子，甚至是联盟王室未来的统治者。

　　“我能知道，为什么柯域的反应这么大？”
　　犹豫许久，希瑞看看时间，在进厨房准备午餐前，她总算找到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莫尔对她的问题，似乎需要长时间的思考，好一会儿，他才慎重地回复她：“或许，是被骗怕了？就像我一样？”

　　感觉这话自己怎么接都是死的希瑞：“……”

　　她逃也似的奔向了厨房，尽全力捺住忐忑不已的心脏。

　　谁知，刚准备好食材，转头拿另外的厨具时，希瑞一眼瞥到门口站着的人，悄无声息，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厨具咣当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另外摔碎了一起捧着的几个盘子。

　　莫尔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多久了。

　　希瑞不敢对上他灼灼的视线，慌乱地低下身子，没怎么思考的，就伸手去捡碎片。

　　“停下！”莫尔失声呵斥，快步走上来。

　　希瑞的手正要碰上碎片，眼前一暗，自己已经被拎了起来。
　　莫尔把她拉到一边，还不忘把途中可能会碰上的碎片都踢开，把她往那边一放下，他就叫来了家用机器人来处理。

　　他寒碜人的笑容，变成了无甚表情的冷漠。
　　像极了初遇的莫尔殿下。

　　“你就这样不会保护自己吗？”莫尔喃喃问道，即使背对着她，希瑞也能感受到，他神情中应有的沉郁。

　　心头长叹一口气，希瑞嘴上尽量安抚：“我不会有事的。”

　　然而这样的话，莫尔听了很多遍。

　　显然，希瑞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安抚效果甚微。
　　她踟蹰着走上前，靠近莫尔，从身后，环抱住他，整个人埋进他宽实的后背。

　　感受到他身体一僵，希瑞的手环抱得愈发紧了。

　　“你是在同情我？”莫尔似是失神地问她。

　　希瑞在他身后轻叹：“殿下，别想那么复杂，这只是最简单不过的拥抱！”

　　“为什么？”他轻轻抬手，覆上她环在腰间的手腕，“你刚还不是很怕我的样子吗？”

　　感觉自己被误解得质壁分离，希瑞干脆一次性说完整了：“我不是怕你，我是担心自己又不小心说了什么，会伤你的心；我拥抱你，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让你不要这样难过。”

　　“前几天我说的话，对不起，没有顾虑到你们的感受……”希瑞接着道。

　　厨房内沉寂又是许久。

　　莫尔和希瑞，却都在享受着安静的时刻。他们彼此贴的很近，仿佛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瑞瑞，我喜欢吃甜的。”半晌，莫尔低声对她说，言语带上了点温和的意味。

　　感受到他的退让，希瑞忽然皱了下眉头，在莫尔转过身来时，很快松开，笑容舒缓灿烂：“好，我给你做，我最拿手的点心。”

　　莫尔靠在一边，看她忙活。
　　目光深邃，看不清其中半分情绪。

　　在刚刚那一刻之前，他也曾以为，自己要的，只是她一句表达歉意的话。
　　可在真的听到她说出口时，莫尔才猛然回忆起，有错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在梦境里执迷不悟的，是他们。
　　离开梦境后，穷追不舍的，是他们。
　　强行留下她的，更是他们。

　　逼得她命悬一线，也逼得她一步步放下原则，妥协改变。

　　柯域为什么会更加不安，其实他们另外的每一个人，都清楚那个答案。

　　他们把她视作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可在她的世界里，即便他们缺席，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蘅曾经这样说过她，这个人，从来不懂得如何爱别人。
　　自以为是地把最好的送给别人，却从不过问那个人需不需要。
　　而收到她的馈赠的人，连责怪她的资格，都失去了。

　　他们只能蛰伏得愈发谨慎，把她的身边，保护得更加滴水不漏。
　　与其说是怕别人会伤到她，不如说，只是怕她忽然回过味来，逃得更远。

　　“瑞瑞。”莫尔低声唤道，笑意重新触到眼底，慢慢泛起水光。

　　正在操作台前忙活的希瑞，没来得及转身看他，只是轻轻应道：“嗯？怎么了？”

　　“你跟我承诺过，绝不会再欺骗我。可是，上次进入休眠仓，你就没打算再醒来，是吗？这算不算，你又骗了我一次呢？”
　　他盯住她的背影，看着她动作一顿，仍是没有回头。

　　直到她轻叹一声，放下手上的工具，转过身来。
　　“我答应你们，愿意好好活下去；为了实现这个，我或许余生都得呆在休眠仓里；我没有骗你们，也已经做到了我所承诺的……活下去……”

　　顿了顿，她看向窗外，那里守着几个护卫，荷枪实弹，面目肃然。
　　“或者说，能够醒来，我自己都没预料到；其实已经算是超额完成给你们的承诺了，所以，我真的没骗你呐……”

　　“我不会再逃了，真的。”
　　所以，真的不用把我的身边围得如铁桶一般。

　　“殿下，我也绝不会欺骗你。”
　　所以，能不能别再哭了呢？

　　在莫尔的世界里，小莫依旧活着，被他包容在内里，所以当面对希瑞时，小莫的性子，总会不由自主冒出来。
　　然后坏脾气的殿下，也会跟着冒出来。

　　比如现在。
　　“好了！我知道了！快准备吃的吧，我饿了！”莫尔猛地一怔，迅速转过身，擦了擦脸，别扭至极地对她吼。

　　希瑞失笑，在准备时，却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又隔一天，莫尔带着护卫队，全部离开。
　　方袁接替过来。

　　“现在这样的结果，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们几个里面，你更偏爱那个王储？”方袁看她收拾早餐，似笑非笑道。

　　希瑞苦笑：“他只是更纯粹些，所以，我总是更容易心软吧。”

　　方袁挑眉，对这样的解释不置可否，他试探：“康希瑞，你是不是还想着逃？”

　　希瑞苦笑更甚，她连着哑口几次，好不容易缓过来回答：“我说不是，估计你也不信……”

　　方袁打断她：“是，我不信！”

　　希瑞失语，这话她真心没法接。

　　待收拾完，她调侃：“你在这里，我能逃去哪儿？要么现在你尽管盯着我，顺便陪我去趟总部。”

　　没有被她的话题带偏，方袁意有所指地警告：“康希瑞，你好自为之。”

　　连续两天被人警告这句话的希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