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每天都在做噩梦》洛斯桦

49、他们（三）

　　左蘅擦去嘴角的血痕，冷冷地看着柯域：“看来，你早知道了。”
　　即便料到瞒不住柯域，但也未曾想到，他知道这么早。

　　“当年你炸毁实验室的时候，我就说过。”柯域没有起身，也没有半点儿扶左蘅起来的意思，“我怎么会查不到那个孩子的信息？”

　　柯域曾嘲笑左蘅的自以为是——
　　自以为保护了那个孩子，却也将她的重要性暴露无遗。

　　还是他，想到总要有个结果的“死神计划”，在最后，替左蘅，抹去了希瑞在研究所的一切信息。

　　只是曾经的一念之差，从未料到，命运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时光辗转，他怎会想到，终有一天，会再遇到她。
　　终有一天，她成了柯域的整个世界。

　　莫尔恨不得在柯域的脸上也揍上一拳，可他们的对话，更是让他意识到，对于希瑞，他完全不了解的曾经。

　　当他还在牙牙学语时，柯域因为老师的要求，动作极快，早已经将“死神计划”的所有信息都抹消掉，并且在之后几年，陆续关闭了其下的精神力研究所。

　　当他跟着金尼斯国王，开始在政场上驰骋崛起，扶持王室与议院分庭抗礼时，“死神计划”的最后一处研究所，刚被左蘅轻飘飘一句意外，炸得一干二净。

　　之后有关于希瑞过去的一切，都被抹得丝毫不剩。
　　他查无可查。

　　甚至，从未参与。
　　在相识之前，每个人都与她或多或少，有千丝万缕的过去。
　　唯独，她与他毫无干系。

　　隔着一个世界，听着他们同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故事——嫉妒和挫败感同时涌上来。

　　让谋划的本能，牢牢掌控着他的思绪，即便怒气喷薄，无法抑制，莫尔仍是咬牙：“怎么救她？”

　　一句话，对他来说，接受了两个他不想承认的事实——
　　他的被动；还有可能将要面临的失去。

　　同样，一句话，让两个看似稳操胜券的男人，瞬间沉默下来。

　　怎么救她？
　　被某人提前交代好了“遗言”的两人，也不知道，最终会面对怎样的结果。

　　首先，便是等待。
　　等待希瑞二十四小时后，是否能够从休眠治疗中醒来。

　　而左蘅不抱希望地想，或许连二十四小时也不用。

　　另两人将事务都搬进了研究所。
　　一个身份特殊，在这里安排住所，轻而易举；另一个地位尊贵，有所要求，自然待如上宾，不敢怠慢。

　　三人同时抱着——能不碰面就不碰面的怨念，连进入休眠室看着希瑞，都自然而然地错开时间。

　　漫长而难熬的二十四小时，转眼即逝。
　　当时间不断前进。

　　以至于左蘅最后进到休眠室时，神色间满是不敢置信，还有狂喜。

　　里面已经站着柯域和莫尔，察觉到左蘅进来。
　　柯域有些不确定：“这是真的进入梦境了？”

　　即便“现实”摆在眼前，左蘅仍不敢相信：“或许……吧……”

　　莫尔不耐，直接将下一步问出口：“接下来会移交给噩梦制造师总部吧？”

　　左蘅摇头，拒绝：“我先进入梦境，外界随时观测好她的精神力数据……”

　　柯域打断他，肯定道：“交给制造师。”

　　左蘅和莫尔齐齐看他。
　　“她进入过我们的梦境，对我们的精神力或许都有辨识；贸贸然进去，她会有所‘防范’。”柯域的薄唇紧抿，看着左蘅，解释，“更何况，过去在研究所，估计你早就进入过她的梦境，最后有效果吗？”

　　左蘅哑口无言。

　　莫尔不愿意他们任何一个人能进入希瑞的梦境，此时更是赞同，但也有所犹豫。
　　“话虽如此，那些噩梦制造师能有多少本事，连我们都唤不醒的，怎么唤醒瑞瑞？”

　　他们都在自己原先的梦境里，或多或少地接触过这一行业的其他人，水平不一，方法各有千秋。

　　柯域沉吟，视线转向休眠仓里沉睡的希瑞，面色有些为难，但还是坚持：“噩梦制造师能不能唤醒她，我无法确定；至少，我们肯定做不到。”

　　“……”

　　最后，上个月还是10087号的噩梦制造师希瑞，在这一天，作为休眠患者的案例，呈交到了噩梦制造师总部。

　　并且直接送到了大领导们的会议桌上。

　　以为10087号，那个“死神计划”中幸存的孩子，已经在昨日，自裁离世的总务长：
　　“……”

　　外交部部长抱头呻吟：“这个案例由柯氏和王室同时提交，先不说我按谁的名义接下；同行陷入休眠的案例倒也不是没有……”

　　看他垂死挣扎，法务部冷冷瞥他一眼，感同身受，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我懂。”

　　在两人难得惺惺相惜时，全会议室愈发寂静了。

　　总务长几乎愁白了头。
　　“先一切参照以往，接单处理吧。”

　　信息部皱皱眉，不乐意了：“虽然10087号的入职成绩惨不忍睹，但毕竟一下子完成了四项S级案例，其中一项还是紧急案例；根据她的案例记录，我不认为，目前我们有可以唤醒她的制造师。”

　　这任务有太多不确定性，训练部绝对讨不到好。
　　信息部部长抱着这样的心思，替训练部部长提前甩了锅。
　　众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哪知道训练部部长还傻傻地不知其意，大刀阔斧地揽活。
　　“你说的什么话，我们训练部培训出这么多优秀的噩梦制造师；排行榜上的哪个，不是有十个以上的S级案例傍身。就算是10087号，也没有问题的！”

　　信息部部长看他如看傻·叉。
　　全会议室的大领导，看着训练部部长又立下了一个Flag，满脸麻木不仁，心里给他鼓掌。

　　财务部的天然黑部长，此时更是补了一刀：“希望训练部能够不负众望，让总部的收入再创新高。”
　　毕竟赚了王室的钱，又捞了柯氏一笔，翻了两倍不止。

　　这是第一次，财务部部长提起盈利，全会议室的气氛依旧十分沉重。

　　总务长轻咳，无奈苦笑：“先试试吧。”

　　众人散去，而案例任务，由训练部部长亲自交到了00008号制造师手上。

　　几经辗转，拿到案例资料的00008号前辈，很是无语。
　　信息上的人物电子成像格外熟悉。

　　训练部部长在旁，哥俩好地搭上他的肩：“你跟10087号合作过几个案例，可以算是她入职的领路人了，这个案例交给你，不管结果如何，出于同行道义，总是有必要走一遭的。”

　　00008号：“……”
　　天知道，前几天，他还在钻研10087号的案例记录，仍旧云里雾里的状态。

　　“10087号不是调任到分公司单位了吗？怎么会进入休眠治疗？”
　　出于同行道义，作为前辈，他还是关心问了句。

　　显然，除了总务长以及方袁，还没有人从一闪而过的新闻画面中，认出希瑞。

　　训练部部长也问过这个，休眠治疗研究所给的回复是意外受伤；总务长对此更是缄口不言。
　　此时00008号问起来，他也只得重复：“听说是意外受伤，没什么大碍。”

　　他甚至不敢告诉00008号，案例的呈交方，各有王室和柯氏的一笔。

　　以至于到了00008号马上要进入梦境了，训练部部长仍是一脸的忐忑。
　　在进入休眠仓前，00008号注意到了，还笑笑安慰他：“部长，开荒失败，不可耻。”

　　训练部部长：“……”

　　休眠治疗研究所。

　　治疗师给希瑞的休眠仓接上线路，将她的梦境连通到噩梦制造师总部。

　　隔离窗外的莫尔蹙眉问道：“那边的噩梦制造师是谁？”

　　觉得王储殿下没什么常识的工作人员，无奈解释：“根据噩梦制造师权益条例，制造师的身份信息是不能透露的。”

　　莫尔眉头更紧，周身气压更低。
　　显然想起了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工作人员察觉到，心中紧张，亡羊补牢道：“很少有第一次进入梦境就能唤醒休眠患者的制造师，所以对方制造师的人数也不会唯一。以前还有次三个制造师同时进入梦境的案例，所以信息更不得而知……”

　　看到王储殿下的脸色更冷，工作人员默默闭了嘴。

　　而另一边坐着的柯域，听到这话，想起自己的梦境曾经也被穿成了筛子，一时脸色也不大好看。

　　唯独在这个领域有过研究经验的左蘅，对此见怪不怪。
　　可惜一直冷着的俊脸，也没什么说服力。

　　顿时，整个休眠室的场面，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氛围。
　　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简直待不下去。

　　直到休眠仓边上的治疗师装备完毕，走过来，疑惑地看着同事不大对劲的状态，开口打破了沉默。
　　“要开始了。”

　　话落，所有人的视线一致转向了休眠仓里的某人。
　　即使她并未有所觉。
　　但那缓缓起伏的胸膛，仍是给了在场几人，莫大的安全感。

　　随着意识进入黑暗，00008号再睁开眼时，无论看到任何稀奇古怪的事情，他都做好了准备。
　　唯独眼前一片苍茫的空白，让他差点失足跪倒在地上。

　　此时，他站在一片虚空之中，脚下没有任何实感，四周也没有任何气息，有些狼狈地环顾，瞪大了眼也没看到什么。
　　因为，这里什么也没有。

　　惊疑中，身后突然传来希瑞疑惑的声音。
　　“前辈？”

　　00008号倏地回过身子，才发现希瑞站在后头。
　　一身纯白的病号服，黑色半长的短发披在肩头，衬着面孔格外苍白，再加上神情中的迷茫，看起来无比柔弱可怜。

　　可惜前辈的第一反应，便是一个暴栗。
　　砰一声，希瑞吃痛般的捂住脑袋，龇牙咧嘴，惨嚎：“前辈怎么一见面就动手啊。”

　　更为遗憾的是，前辈不为所动，咬着牙骂道：“别装了，这样的梦境里哪有什么痛感？”

　　正如敲上她的脑袋，而他的手上，也毫无知觉。

　　无法，希瑞嬉皮笑脸地支开话题：“上次匆忙离开，都没来得及跟您道别，揍我肯定是您怪我了。我不装的痛一些，怕您不解气。”

　　容不得她半点儿插科打诨，前辈板沉着脸，恶声恶气：“你先告诉我，你梦境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这让他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道。

　　希瑞尴尬一笑，为难极了。
　　“我没想到，第一个进来的人是您啊……”

　　若是左蘅博士，她或许早已想好对策；
　　始料不及的，是她所针对左蘅设计的梦境，无用武之地。

　　而前辈更是粗暴执法，直接开始威胁：“甭管谁进来，你哪有半点儿陷在梦境里的样子；别给人闹心了，快出来，不然我回回都来收拾你！”
　　而00008号，似是忘记了梦境的主人才是主场，想把他赶出去，更是轻而易举。

　　希瑞竟然也跟着讨饶：“求您手下留情……真不是我不想醒……”

　　前辈双眼一瞪。

　　“我怕我醒的早了，外头的人反而更紧张。”希瑞苦哈哈解释。
　　显然，她做好了跟左蘅长期斗争的准备，正如当年。

　　同一时刻，梦境外。
　　嘀嘀的警报声环绕在耳边。

　　休眠室里的众人，看着精神力数据的波动，无比震惊。

　　左蘅慌忙凑上去，仔仔细细看着波动上显示的数值，不敢眨眼。
　　“这怎么可能？！”

　　莫尔接着问：“怎么回事？”

　　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柯域吩咐治疗师：“联系噩梦制造师总部，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