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有小鲲鲲》南冥有小鲲鲲

1、吴帝王城的传说

　　“那是一个令人永远都无法忘怀的日子……天色阴霾，海风四起，我奉师父的命在岸边打水的时候，那海水卷起了千层海浪……一阵浪潮过后，那个人，抱了个娃娃从海里一步一步走到我的跟前……我至今都还记得她的模样，她面容憔悴，有着令人羡慕的黑丝长发，或许，当时她也意识到了即将一场大灾难的发生，临时找到了我……

　　在她从海边上一跃而下之前，她跟我说：希望你能将她抚养成人……

　　当时你的身上，还长着一堆的鳞片，可把我吓坏了……

　　好在随着时间的长大，你的鳞片消失了，但是也没过多久，那场惊骇的天石犹如排山倒海的场面席卷而来，我就知道，他们的灾难来了……”

　　白可婧听姑姑说这话已经听了不下上百遍了，但是每次都十分耐心的听着，毕竟这都是自己的“过往”，只是是一个不可信的过往罢了，因为自己从不信这些妖魔鬼怪的，捡来的就捡来的呗，哪那么多故事。

　　“梁姑姑，我已经在这白眉山呆了八年了，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跟着师哥师姐们下山去市集上看看呀？”

　　“你呀！”梁晴故作用力地摁了摁白可贞的鼻子，皱着眉头说道：“你虽在这道观呆了八年，可毕竟你那可咏师姐都还没下山呢，再怎么样，也是等她去过了，你方能下去。”

　　白可婧晃了晃身子，撒娇道：“不嘛，那可咏姐姐体弱多病，三年五载的都下不了山，那我也要等着嘛？”

　　“不许胡说！”梁晴脸色突变，厉声训斥道：“可不准你这么咒自己的同门师姐。你虽是寄在白鸢下边的徒弟，可是毕竟是我将你带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还要我说几次？”

　　“知…知道了……”白可婧嘟了嘟嘴：“姑姑莫生气，可婧不胡说了。”

　　梁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可能脾气有些太冲吓着孩子了，便将白可婧抱了起来，笑道：“姑姑刚刚气过头了，吓着我们家小婧婧了？”

　　“没有，姑姑说的在理，小婧婧是不对的，该骂！”

　　姑侄俩在这片阴霾的天空下一笑一喝，好不欢喜，空荡荡的一片荒地里到处充斥她们俩愉悦的心情。而此时，一个满脸煞气的道姑站在荒地的另一头紧紧撰着拳头，看了许久，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一口阴阳怪气的强调说道：“我说怎么在膳房见不到我这小徒弟了，原来，是被人拐到这里来偷懒了来了。”

　　白可婧闻着这声音抬头一看，那身着紫色大褂头绑着一支修长麻花辫的道姑，正是自己的门上师父白鸢。

　　白鸢虽在这白眉观是个大师姐的角色，掌管道馆的吃穿用度，但是度量却是里头最小的一个。万不得见好的，便是外游管事的梁晴。现如今，自己门下的徒弟在别人膝下亲昵，这就是一个令自己脸面受损的事儿，当然气不过了。

　　梁晴将白可婧放了下来，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唯恐突然发生什么棘手的事情。

　　“婧儿怎么说也是喊我一声姑姑，姑侄俩来这吹吹山风，没什么不妥的吧师姐？”

　　白鸢厉眼瞅了下白可婧，道：“只是我那膳房人手忙不大过来，可婧在这偷闲偷懒，我要该怎么能在这管事中树立起威信来？”

　　白可婧不甘，驳道：“可咏姐姐十岁才入膳房做事，为什么我五岁就要被拉过去？我想多陪陪我姑姑！”

　　白鸢：“你既然是大师父指定在了我的门下，做什么事不得听我的？再说，现在你在膳房也没什么粗活累活，只是给观里姐姐们端端碗筷而已了，这倒还不愿意了？”

　　梁晴不愿再做争辩，深吸了口气，蹲下来拍着白可婧的肩膀，强笑道：“你师父说的不错，万事还是得听她的，毕竟是这道观的规矩……等你长大了，自己能收徒弟了，就好了。”

　　白可婧看了眼白鸢，她那惺惺作态的表情好像在说：怎么的，还不赶紧快过来？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随师父过去了。”

　　“嗯……”

　　白鸢心满意足，昂首挺胸的拉着白可婧的手往膳房的方向走去。

　　梁晴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抹了抹鼻尖上的雨水，抬头看了眼天，今日这天竟开始飘起了雨来，一时间有点疑惑不解：“从来没下过雨的，怎么今日忽然……”

　　白眉山地处南海延边，虽说从未见过日光，但是百年来从未有过半点雨露，好在地势不高，每隔五日都有人轮流去山下的南海边上打水，那海水也是神奇的甜而不咸，慢慢的搬来南海边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渐渐地就形成了一个集市。

　　为了迎合世界的发展和熟知山外的情况，白眉山的大师父每年春分时刻，便会按年龄派两个道姑去山下游历，以免与世隔绝。

　　白可婧每年从游历回来的师姐身上总能得到很多有趣新鲜的事情，或许是人，或许是物。譬如每个人的由来都是因为女子和男子的结合，经过十月怀胎才得以分娩，又譬如可以见见，从未见过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样子，有的比女子还貌美，有的比那田里的□□还要丑陋……这些都深深吸引着白可婧，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和师姐们一起下山游历见见世面。

　　然而大自己三个年份的师姐白可咏常年卧病在床，本是轮到了白可婧下山的年份，但是同门的师姐一直没法下床，白鸢一再强调长晚有序，无奈一直被耽搁着又重新轮了一次。

　　满脸惆怅的白可婧回到了膳房，手里碎碎的开始搬一些柴火过来，一根一根的往里丢。

　　“小徒弟，你不要怪为师，毕竟这都是道观的规矩，为师也不是存心为难你，只是大师父一再嘱咐为师，要对你更为苛刻些，这也是帮助你多学点本事……”

　　白可婧笑了笑：“我坐徒弟的，怎么敢怪师父呢，只是徒儿有一事不解，同为师父的徒弟，为何师父对待可咏师姐和对我会如此天差地别呢？”

　　白鸢僵住了嘴，什么话都没说便走了。

　　其实白可婧小小年纪，但是对这些道观里的事情看的比谁都来的通透，刚刚之所以故意反问了白鸢一句，无非是不想看到白鸢在一旁唠唠叨叨烦人罢了。

　　“这里的大人，就犹如这团柴火，一点就着，而且是越点越着。”

　　白可婧回头一看，是那菜园负责采集的明澈，年龄同自己一般大，本是今年应该同她一块儿下山去的，但是因为白可婧被耽搁之后就成了她和白鸢两个人下了山。

　　在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道姑中，白可婧算是最喜欢明澈了，因为她最显沉稳大气，聪明伶俐而且为人和善。

　　“明澈？你怎么来膳房了？”

　　“我有些菜心要拿来给膳房做配菜，顺道就过来看到你在这儿跟个闷葫芦一样的喂火。”

　　白可婧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嗨，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都是因为我那偏心的师父嘛，本来好好的在山顶处跟我姑姑说说话，就被压到这里添火了……什么人手不够，这都还没开始做饭呢。”

　　明澈看了眼那火坑上的锅腾腾的冒着热气，笑道：“你这是要炸锅呢？”

　　白可婧回头一看，顿时慌了：“哎呀，热水要溢出来了！这要让我师父知道，得罚我去菩萨面前跪上一天的呢！”

　　明澈一把拉住白可婧，像个大姐姐一样的笑道：“还是交给我来吧，外面下雨了，想不想去看看？”

　　“哈？下雨？！”白可婧兴奋地惊叫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下雨呢！”碍于这膳房的锅，白可婧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这多不好呀，你又不是膳房的人……”

　　“没关系的，你快去吧。”明澈说着，往外轻轻推了白可婧一把。

　　“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这场细雨，对于白眉山的道姑来说，实属罕见，据说上一次下雨，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儿了。

　　白可婧站在屋外感受着这雨滴散落在身上那轻轻触碰的快感，整个人好像都充满了力量，在雨中肆意的狂欢着，奔跑着，踩着那泥泞的小坑洼溅得浑身是泥也毫不在乎乐此不疲。

　　其他的大小道姑，包括大师父，也都纷纷走出了门外，欣赏着这百年难得一见的雨景。

　　就在白可婧欢快的蹦跳着的时候，手上忽然感觉好像有多了什么东西，掀开紫色的小袖子一看，瞬间停住了脚步，僵住了表情，甚至连呼吸都快要停下来了。

　　”鱼……鱼鳞……！？“

　　白可婧看着手臂上那白闪闪的鱼鳞，吓得赶紧盖上了袖子，眼神慌乱着转来转去，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不会是真的……“白可婧觉着可能有些眼花，太开心看错了，想着直接跑回自己的内屋仔细看看，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四周已经全然变了样……不对……是自己变了样！而且变大了，比这膳房的墙都还要来的高大……

　　帮白可婧打理好膳房的明澈想出来寻她，一出门口就看见了那巨大无比的尾巴，顺着脚往上一看……

　　”……“

　　此时除了雨声，大概就是明澈手上的铲子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有白可婧的喘气声。

　　白可婧听到铲子声，看了下来，见那明澈已然四肢瘫在了地上，想去扶一下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围墙，塌陷的石块险些砸到了明澈。

　　慌乱的白可婧向着四周看了眼，整个道馆里里外外站满了道姑，包括此刻站在大堂外面的大师父，入口处的梁姑姑，内屋门口的白鸢，都错愕地抬着头看着自己。

　　“怪……鱼怪……”

　　不知谁这么喊了一声，满院子的道姑也都跟着喊了起来，四处逃窜着躲了起来。

　　白可婧想站起身子，却见自己整个人飘了起来，全身上下就像是一只庞大的鱼，没有了人的手感，两脚也成了尾巴，以飞代替了行走在白眉山的上空来回的盘旋着。

　　“我，我居然会飞……我，我真的是一条鱼……原来，原来姑姑说的传说，是真的！我真的是鱼！！”

　　白可婧纵身一跃，直接飞向了山下，在山下集市的上空转了一圈，看着底下热闹的人群，忽然想到没有大师父的允许是不能下山的，便又回到了道观。然而这次飞回来，师姐们全都拉着长弓拿着长剑集中在了门口蓄势待发。

　　“杀了这妖怪！”白鸢一声令下，上百只弓箭飞射而来，白可婧一看事情不妙，便飞下了山，一头冲进了南海之中。

　　梁晴见鱼怪已走，连忙跑去了膳房，拉着到现在还在地上的明澈喊道：“可婧……！可婧呢？！”

　　明澈颤颤巍巍地指着鱼怪飞走的方向，哽咽道：“我……我出来的时候……就，就只见到这个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