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八味》纸才

3、柳城有花人无情

　　“王心璇，你……你怎么又跟来了！”
　　许生脱口而出的话语回荡在春语堂内，霎时让空气凸显寂静，只见被唤作“王心璇”的女子脸上一痛，片刻间又挂起了微笑。
　　王心璇开心地说道：“许生，好巧啊，在这里又遇到你了。”
　　张伙计被王心璇美貌所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呆呆望着，似一根被风吹着的狗尾巴草。
　　许生闻言，却只报以既友好又尴尬的笑容，道：“是……是挺巧的。你……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我是，呃……”王心璇迟疑了片刻，“我进到城里，随便逛逛，见这里难得有灵气萦绕，便来瞧瞧，谁成想竟遇上了你，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许生礼貌地点点头，道：“这确实挺巧的。”
　　许生说完，便不再言语，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许小山却管不得这么多，他看着王心璇，急切道：“王……王姑娘，你刚才说到‘见到这里有灵气萦绕’，请问……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心璇置若罔闻，对着许生，一副天真的神色说道：“许生，你知道吗，刚才我进城时，竟在城门处看见了一丛九秋香。那九秋香白花青叶，香气宜人，可真是好看，你要是什么时候想看，我可以陪你去看。”
　　许生尴尬地笑了笑，答：“谢……谢谢姑娘好意。”
　　王心璇听到回应，更为开心，语速极快地说道：“还有，还有。你知道吗，我瞧九秋香，足足瞧了有半柱香的时间，脑子里，竟忽然想到了你，我觉得你也像……”
　　“王姑娘，”许生打断道，“我……我刚采药回来，身体着实疲惫，这便要进屋歇息，你若想买药，问这位张仆就好。”
　　许生语毕，便快步往春语堂的后门走去。临走时，他叮嘱张伙计，道：“张仆，丹药之事，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你只需将许兄之事，告诉我爹，他定会帮忙的！”
　　王心璇看着许生离去背影，纤手抬起又垂下，待见到许生消失在后门尽头，终于叹了口气。
　　“这位，”张伙计凑上前来，笑容堆面，“王姑娘，你可是我家公子的好友？”
　　王心璇看到张伙计，霎时冷若冰霜，转身便往春语堂外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门口。
　　“冰肌玉骨，姑射真人。”张伙计一脸羡慕，“少爷他……他可真是好福气！”
　　“张哥，”许小山局促地开口道，“请你帮忙通报许大先生，我在这里等候消息便是。”
　　张伙计瞥了许小山一眼，道：“许大先生？你在说什么？”
　　许小山一急，道：“刚才许生不是让你帮我替许大先生通报一声，讲明我的情况？他还说许大先生近来潜修佛法，必会帮我一把。”
　　“帮你一把？”张伙计冷笑一声，“你可知我家公子为何不亲自告知大先生你的情况？反而要嘱托我来禀明？”
　　许小山生出不好预感，问道：“为……为什么？”
　　张伙计道：“因为我家公子素来与老爷不和，前些日子更是因与老爷大吵一架，才外出采药，数月而归。这不！刚刚回来，便遇上了你这个市井无赖。我若为了你，打搅老爷清修，若再被老爷得知少爷授意，岂不是自讨苦吃？”
　　许小山脸色登时煞白，念及娘亲，犹自不死心地道：“可……可许生他说，大先生如今潜修佛法，定会帮我的。”
　　张伙计脸色渐起厌烦，道：“少爷只知我家老爷潜修佛法，却不知我家老爷潜修佛法，修的不是普度众生，而是延年益寿。无知小儿，便请你说说，老爷若教你炼丹之法，对延年益寿，可有帮助啊？”
　　许小山仍想强答几句，可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张伙计往外轰去，这次，他没再执拗，一点点被张伙计轰出春语堂，又一点点被轰出仁玉轩的大门。
　　许小山伫立在仁玉轩大门前，呆望门上“仁玉轩”的匾额，神色绝望，心中不得不想道：“难道……这便是天意？便是人道？”
　　许小山心中一动，发了疯似的向一个方向跑去，风驰电掣，顷刻间已跑出半里，遍顾行人，又失望折返，回到这仁义轩，寻另一个方向，继续如此过程。
　　如此三炷香后，许小山终于在一个包子铺前停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仰望似火的骄阳，心里却如北海的玄冰，一点点失去温度。
　　“小兄弟，来，吃个包子。”包子铺老板拿起包子竹盖，从中找了一个最大的包子，两根筷子一挑，包子便落在一个小碗里。
　　他拿着小碗，微微一笑，递给许小山。
　　许小山看到眼前的包子，一瞬间竟热泪盈眶，有些哽咽地道：“我……”
　　话没说完，包子铺老板便打断说道：“这包子不要钱，今儿天气这么热，来吃包子的人少，肯定会剩下。包子也容易坏，给你一个，就趁热吃了吧。”
　　包子香气入鼻，许小山才回想起自昨夜到现在，粒米未沾、滴水未进，顿觉饥肠辘辘，更觉凄凉。
　　他接过递来的小碗，低声道了一句：“谢谢”。这之后，他先是轻咬一口包子，接着，便狼吞虎咽起来，眨眼间，许小山手上的碗就成了空碗。
　　许小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空碗交还给包子铺老板。包子铺老板接过空碗，瞅了一眼，笑道：“看你吃那么起劲，要不再给你拿一个？”
　　许小山擦了擦嘴角油渍，道：“不必了，不必了。谢谢……谢谢老板！”
　　包子铺老板道：“你是以前城西许家的公子罢？”
　　许小山道：“我……”
　　他迟疑了好久，才勉强一笑，点了点头。
　　包子铺老板道：“记得三年前的一年，你骑着一匹骏马在这四方道上奔驰，着实意气风发，器宇不凡，我当时便想，这孩子将来定是人中龙凤。”
　　许小山闻言，悲从心来，道：“这……承蒙错爱了。”
　　包子铺老板豪爽地一摆手，道：“哪什么错爱不错爱？你别看我就一包包子、蒸包子、卖包子的大老粗，但我看人，向来极准，你今后必成大器。”
　　许小山强笑一下，默不作声。
　　包子铺老板又道：“只是我也得劝劝你，这街上人来人往，小孩儿也爱乱窜，你在城中骑马，纵然骑术高明，可若马突然受了什么惊吓……终归是太过危险，往后，还是少在城中骑马为好。”
　　许小山恍然记起当年鲜衣怒马，这时不禁羞愧道：“我当时孟浪，今后决计不再做这样的事了。”
　　包子铺老板竟似老怀大慰，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便是好孩子。”
　　话音落下，他又挑起一个包子，递给许小山，道：“看你神色匆匆，想来是要去什么地方，这包子留待你路上饿了吃。另外，也请替我向你爹捎一句感谢，谢谢他当年施粥周济穷人，不知救活了多少家庭，我们这些曾接受过他救济的百姓，都对他心怀感激。”
　　许小山本想推辞，闻言，却接过包子，道：“你……你的名字是？”
　　恰在这时，一个壮年男子来到许小山旁边，说道：“老张，来三个牛肉包子！”
　　包子铺老板对许小山微微一笑，没有作答，只边挑起蒸屉里的包子，边说道：“今儿怎么改善伙食了？还吃起牛肉包子了！”
　　壮年男子闻言，伸着脖子道：“老子怎么就不配吃牛肉包子了？老子有钱！老子往日是爱吃韭菜馅的包子，才就要韭菜馅儿的包子，今儿想吃牛肉了，自然就要牛肉馅儿的包子了！”
　　包子铺老板暗笑道：“可不是，你家婆娘最爱吃韭菜了。”
　　壮年男子登时叫道：“嘿，你这老张！老子在你这买包子，是给你生意做，你倒好，净挤兑我了！”
　　包子铺老板把装着包子的碗递给壮年男子，笑道：“谁叫你被打肿脸还爱充胖子，活该！”
　　壮年男子接过碗，匆匆便要离开，道：“你这老张，以后我再也不上你这来买包子了。不过现在，老子可得吃着牛肉大包子，去城门看绝世美人喽！”
　　包子铺老板闻言，奇道：“绝世美人？咱这边陲小城里头，还出了啥子美女么？”
　　壮年男子拿着碗便跑，道：“叫你刚才挤兑我，老子偏不告诉你。”
　　话音未落，一溜烟就已走远。
　　许小山闻言却心中一动，喃喃道：“城门？美人？”他忽脸色一变，喜色呼之欲出，道了一句“老板，谢谢你，我会向我爹传达你的谢意的”后，便也朝着壮年男子的方向跑去。
　　包子铺老板一愣，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笑了一下，继续吆喝起热腾腾的大肉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