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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夜谈 ...

  •   谢子婴一路走出来,满腹委屈已经积压了不少,心里难免有些酸酸的,莫名地感觉很难过。

      温昱说喜欢他,他压根儿没往心里去,不过是一时兴起,他俩都是男的,温昱偶尔发发疯也没什么,说到底他也多大感觉,倒是温昱说的那些伤人的话,让他忍不住思考起了人生。

      他出来时,不经意间抬起头,就瞥见了夜幕里那团明月,一时被干净剔透的圆盘吸引了目光,情不自禁地驻足观看。

      他想,以后温昱的死活就算跟他有关,也只剩人情,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友情了。

      他没待多久就出了院子,一开始没心没肺,倒没想到院外会有人,也就没想去收敛情绪,结果他那一身狼狈的模样就给人看见了。

      被人看见没什么,关键是那人是任清冉,谢子婴起先还以为他要在孔名待很久来着。

      还好他站得远,应该看得不是很清,可能也听不到他们方才发生了什么,谢子婴还是很不好意思,想找个洞钻进去。

      口中又泛起一股子腥咸,谢子婴终于想起了什么,慌忙地抬起衣袖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任清冉。

      任清冉虽感到震惊,但没问什么,只冲他微微一笑。搞得他的手不拿下来不好,拿下来更不好,最后只好无奈地冲任清冉弯了弯眼角,行了个晚辈礼后,没话找话道:“叔父怎么回来了,孔铭那边还好吧?”

      任清冉点头道:“没事,听思齐说你带了客人来,就想来见见,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这种对话若在平时,谢子婴出于礼貌只能说“方便”,但现在可不行了,他刚跟温昱闹翻,怎么还有回去的道理?

      好在听任清冉的口气,也有给谢子婴台阶下的意思,谢子婴便道:“叔父,对不住,但他应该住这一晚上就会走的。”

      任清冉道:“既然是你朋友,想住多久都行,无须过问我。”

      谢子婴只好道:“多谢叔父。”

      一时间两人又没话说了,谢子婴只好转移话题道:“对了叔父,您府上有没有酒?”

      任清冉将谢子婴领到了一座湖心亭,又顺便给他打了盆水,一路都没有提及谢子婴那别扭的动作。

      谢子婴默默地看着他将毛巾放进水中浸湿,稍微拧干了一点后,回身折叠好递给他,又温声道:“用这个舒服一点。”

      谢子婴心想他肯定是脸红了,不然怎么从脖颈处蔓延到脸颊在发烫,被人看破了他的苟且,那滋味真不好受。

      谢子婴别扭地道了声谢,又接过那冰凉的毛巾,背过身去才肯把衣袖拿下来,举着手帕敷在唇上。

      上面的小伤口刚开始凝固,稍微一动就会疼,冰凉的水浸入后更得疼得他“嘶”地哼了一声,咬咬牙过后疼痛感消失了,又觉得那份冰凉特别舒服。

      任清冉可能也知道他不好意思,依旧没有追问为什么,只是绕到凉亭中围着桌子坐下,然后将一坛酒打开倒了两杯,“坐吧,子婴。”

      谢子婴听见了动静,回身看见任清冉倒酒,便埋头坐到了他对面,却不敢抬头看他,“叔父,我怎么没见你喝过酒啊?”

      任清冉将一杯酒推到谢子婴面前,道:“很久以前喝过,现在不怎么喝,既然你想喝,正好最近烦心事多,我便陪你喝一点。”

      谢子婴面上一笑,心里却担心起任清冉的酒量了。

      他俩待一起喝了几杯酒,酒虽然不烈,但就如谢子婴想到的那样,任清冉根本不胜酒力。

      只是一时谢子婴喝得最多,难免也喝得有点高,就随口问了任清冉一个问题:“叔父,你有没有走过错路?”

      他刚开口就后悔了,因为他就是想到了温昱才问出口的。

      任清冉怔了怔,或许是在酒水的作用下没作他想,喃喃道:“有啊,不过算是差一点走错路。”

      谢子婴有些醉了,全凭感觉好奇道:“差点?叔父竟也有想不开的时候,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任清冉沉默了一会儿,才笑道:“当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再待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会恨他们,也会做出一些事后连自己都后悔的事。”

      谢子婴道:“我也有过这种感觉,但执念太深,怎么也想不开。后来叔父是怎么做的?”

      任清冉苦笑了一声,摇头道:“当时那种情况,恐怕就剩下了绝望,突然失去了生的念头,但是后来……”他顿了会儿,回忆起多年前的过往,可能想到了什么无可奈何的事,又苦笑一声,继续道:“可能是因为他们的信任,给了我生的希望吧。”

      他说的应该是文帝和常青谊。

      文帝重贤,始终都相信着任清冉,这样的人真的不多见,能让人在深陷泥潭之时抓住让人生还的浮木。

      他的心里任清冉很好,任清冉心里何尝不是感激着他,知遇之恩会当涌泉。

      有时候,性格相合的人待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没有误解,也没有猜忌,只有彼此之间的相依相知。

      不像自己跟温昱那样,说到底他们真的没那么熟,温昱的出现还像极了一场局,步步引他入局,又精心设计让他迷失。

      谢子婴想,另外一个应该是常青谊没错的,虽然嘴欠到家,还没大没小,却是真心为任清冉好的。

      只是谢子婴不知道的是,任清冉此时口中的“他们”一个指文帝,另一个人却不是常青谊,但等他知道是那个人是谁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不过这些是后话了。

      任清冉已经明显醉了,他醉的时候,还是单手握拳轻轻抵着额头,胳膊肘撑在桌面,轻阖上双眼似睡似醉的样子。

      谢子婴看着他,一时恍惚间,感觉温昱也在这里似的,当场吓了一跳。

      谢子婴稍微清醒了一点,便试探着唤道:“叔父?”

      任清冉有力地答应着,但依旧保持原有的动作,“有问题就问吧。”

      谢子婴很想问关于温近月的事,但总觉得太冒失了,可不问的话,心里又压着什么,斟酌半晌后,终于决定把“思齐的娘亲是谁?”这个问题换了个说法,“叔父,你年少时肯定有喜欢的人吧?”

      任清冉一怔,睁开眼看着他,而后目光凝聚到了某处,淡声道:“有。”

      谢子婴“哦”了一声,又笑道:“叔父肯定很喜欢她吧?”不然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成亲。

      任清冉酒意上头,便稍微摇了摇头来保持清醒,随后眼底有了笑意,“很喜欢,只是我现在不怎么记得她的样子了。”

      谢子婴笑道:“时间隔得太久了。”

      任清冉道:“嗯。”

      谢子婴趁机道:“叔父,跟我说一下你们的故事呗。”

      任清冉无奈地笑道:“可我和她的故事不精彩。”

      谢子婴道:“没所谓的,叔父说吧。”

      任清冉看他一眼,忽而又笑了,他细细地回忆了一小会儿,斟酌着词句开口道:“我记得……那年是冬天,雪下得很大,夫子罚我在凉亭里习琴,我第一眼看到她,是她站在雪地里迎着大雪冲我笑。”

      他话音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但我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她,是后来手冻僵了,又被文……你爹捉弄吓了一跳,不小心弄断了琴弦,不经意抬起头才看见了她。”他抬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她那时候才这么高,穿着青白的裙子,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笑。她笑起来很好看,可惜不常笑,我记不清是什么样了,只记得她是跟你爹一起来的,后来听你爹说,她是听到我的琴声后非要跟过来的。”

      “我见她一个小姑娘穿得单薄,怕她被大雪冻成雪人,就把披风给了她,后来……”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一下,“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不主动敲门,就安静地等在府门口,好几次都是我恰好出门碰到了她,否则还不知道她会站多久,再后来我怕她出事,没事的时候也时常会出去看她在不在。”

      谢子婴附和道:“她肯定是个特别可爱的姑娘。”

      任清冉轻轻地“嗯”了一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又轻轻阖上眼睛,看起来又要醉过去了。

      这回任清冉真的醉过去了,故事还没说完,就没头没尾地结束了。

      谢子婴喝得比他多,但好在酒量不错,虽然有些醉意,倒也不会轻易醉过去,只是感觉头脑有些昏沉而已。

      见任清冉昏睡过去,便起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叔父?”

      任清冉轻声应着,谢子婴便小心扶他起来,轻声道:“叔父,你醉了。”

      谢子婴听见他异常温和地应着声,好似又回到了幻境里那个赤诚清朗的少年人,轻笑道:“我送你回去。”

      但他起身时却踉跄了一步,谢子婴慌忙扶稳了,他却顺势抓住谢子婴的胳膊,眼看着是醉过去了,口中却在呢喃,“多谢……”

      谢子婴道:“没关系的。”

      “多谢……”任清冉又重复了一遍。

      谢子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温声附和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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