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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风起 ...

  •   接下来的几天没发生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任清冉偶尔会跟温近月碰一两回面,但都是相视一笑就走开了。

      想来也是,姑娘家尚在闺阁是不能跟男子走太近的。温近月从不在意这些,任清冉却不同,受了圣贤书的熏陶,他很知明守礼,不愿坏温近月名声。

      温璇则天天缠着谢文诚,总作出一些正常姑娘不做的事。比如她很喜欢看人打架,或者教小屁孩们用弹弓打鸟,引蛇出洞来玩都干过。

      好在谢文诚蛮乐意的,很耐心地陪着她胡闹。

      这天,谢文诚又被叫去打鸟了,任清冉却又来到了温册的院落。

      温册又在槐花树下解残局,任清冉便站在几步开外,安静地等待着温册的回应。

      温册没看他,全然没了那天在谢文诚面前流露出的孩子气与和蔼,只剩下无尽的冷淡,“你也是执着,说了一次不够,还想再来一次?奉常又如何,还是那句话,身逢乱世之时,指望那丫头来保护你,还是你保护她?”

      任清冉自文人骨子里散发的不卑不亢逐一在眼中显现,但他没有说什么,耐心地听着温册的下文。

      温册道:“你这孩子人是挺好,但若你自身都难保,更别说什么保护别人,少做那丫头的拖油瓶就不错了。”

      任清冉哑口无言,只得道:“恕晚辈无礼,晚辈答应过温姑娘要来提亲,君子一诺千金,万不敢食言。”

      温册吹胡子瞪眼,“冥顽不灵!”

      有个清冷平淡的少女音突然闯了进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温掌门!”

      任清冉猛然间回过头,就跟温近月撞了视线,他眼里的光一时欣喜,一时忧愁,最后却又转变为无尽的愧疚。

      温近月走到他旁边,又面无表情地跪下了,“古人时常说,乱世之中君子最为难得。我心归处,唯清冉哥哥一人,希望你能同意,别逼我。”

      任清冉扫见温册陡然变得铁青的脸色,忙道:“近月,你别胡说。”

      任清冉话音刚落,温册就怒不可遏地掀了棋盘,数粒棋子散落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温册骂道:“混账东西!”

      温册绕开散棋,大步走过来,任清冉有点担心,便只身挡在了温近月身前,温册见此,警告道:“我温家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来管,让开!”

      温近月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清冉哥哥,你快让开。”

      温册冷哼道:“小子,别以为文诚在,我就不敢动你!看在文诚的面上,你现在滚出青云山,此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再提及你和近月的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

      温近月微微皱起眉,忽然一声不响地站起身来,又将任清冉拉到身后,毫不畏惧地迎视着温册的目光,“你又想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温册一气之下,扬手就想甩温近月一巴掌,没想到这清脆的一耳光却打中了任清冉。

      温册是习武之人,下手多少比常人狠些,若非想着对自己女儿手下留情,任清冉又忽然挡在她面前,导致打偏了些,才没让他伤多重,但即便如此,脸颊还是留下了几道清晰的红痕。

      温近月吓了一跳,惊呼道:“清冉哥哥!”

      任清冉倒显得无所谓,反而轻声安慰道:“没事,不疼,我说过君子一诺千金,绝不会骗你。”

      温近月的眸光却愈发深冷,她看向温册,一字一句道:“若非你当年执着于自己的对错,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害死他们却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如今还想重蹈覆辙!?”

      “孽障!”温册怒火攻心,又想给温近月一耳光,任清冉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又挡在了她面前,可能是打错人的内疚,令温册的手在半空僵硬了一会,又只得硬生生收了回去。

      任清冉短暂的沉默后,轻声问道:“温掌门,若晚辈有能力护我齐方百姓,算不算保护了别人?若郸越非要犯我齐方,我便随齐方将士一同抵御蛮人,护佑百姓平安。”

      温近月的脸色一白,脱口道:“我不同意!”

      任清冉忙尽力安慰道:“别担心,就算我真的去了,可能也只是替他们出出主意而已,就让我自以为是一回,认为我能够算准天时地利,好不好?”

      温近月当然不可能同意,但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温册已经点了个头,“行啊!你既然有这个胆,那我便给你机会,若你有命回来,我亲自给你们主持婚宴。”

      任清冉微微一笑,冲温册行了个礼。

      温近月却冷笑道:“你明知他是文人,还要逼他去送死,你好狠的心!”

      “你闹够了没有?”温册一皱眉,显然也不高兴了,出声呵斥了一声,又冲门外高声喊道:“来人!”

      五六个青云弟子一起涌了进来,领头者竟还是温谨,常青谊看到这么多人进去,心里感到不安,也跟了进来。而他们看到院里这一幕,都有些不明所以,但那些弟子还是整齐地抱拳道:“掌门!”

      温谨来到温册身侧,常青谊则走到任清冉旁边,焦急地问:“怎么了?”

      任清冉摇了摇头,示意他别瞎问。

      温册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一指温近月道:“把这混账东西带下去!”

      温近月冷笑一声,端出前所未有的平静,利落地抽出手中长剑,旋身挡在任清冉面前,又剑刃直指众人,冷冷地道:“我看谁敢!”

      没有温谨,几个弟子很忌惮温近月,一是打不过,二是不敢伤到她,为此都犹豫着不敢上前。

      任清冉却没有多余的思考,恭敬地看向温册道:“温掌门,晚辈答应过的事肯定会做到,还请不要为难温姑娘。”

      温册道:“小子,你要真有那个诚意,就自己走!”

      任清冉恭敬地答应着,又看向温近月,温声道:“我不喜欢干涉你的自由,但更不想你出事……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你等我回来。”

      温近月稍微分了下神,没说什么,几名弟子伺机而动,她的剑锋也在下一刻划破长风,直刺向他们。

      两方这就打起来了。

      几名弟子可能并不想以多欺少,虽然也有打不过的因素,只想着退让,不愿进攻,难免跟温近月过招起来显得很吃力。

      这回任清冉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与人过招时最忌分心,哪怕对方把握着分寸,也容易出现意外,任清冉便不敢贸然说话扰乱温近月的思绪,低声跟常青谊耳语,“要是温姑娘有危险,烦请你帮她一把。”

      常青谊应道:“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我都看不下去,放心吧。”

      说话间,几人已经被逼得连退了好几步,彻底落了下风,领头弟子见势头不妙,只好大吼一声,“列阵!”

      几人得令后,迅速退开了,又在瞬息之间绕到了一定站位,将温近月围在了其中,还不时出现在她面前晃两下,剑刃也跟着划破冷风旋出了一道道光刃。这个阵法看似有机可乘,但她一剑刺出,对方又眨眼间绕到了别的站位,分明无懈可击。

      温近月面色很平静,遂不再试图以剑破阵,而是认真地观察起阵法的突破口。

      彼时,一道充满了肃杀之意的剑刃忽然划破了长空,带着四散的威压,剑尖明确地指向了任清冉。

      任清冉的呼吸一滞,下意识退了半步。

      温册见情势不对,惊声道:“阿谨!”

      温谨也许最初并不打算杀任清冉,但一时没忍住,就出手了,这时他好似回神了,终于有了一点收手之意,然而却明显停不下了。

      常青谊冷笑一声,闪身挡在任清冉面前,又左手抓住了剑刃,右手一掌打开温谨,然后用力将带血的剑折断了。

      幸亏温谨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便没躲开,否则还真有点麻烦。他随手往地上一丢,没顾着满手是血,哼声道:“就知道你们青云山的人没安好心!”

      趁这个空挡,几名弟子都分了神,温近月看准时机,一剑挑掉阵眼处弟子的剑,又横剑一扫,削断了众人的剑,遂一剑破阵,朝任清冉奔了过去。

      任清冉冲她摇摇头,表示没事,瞥见常青谊满手是血,忙又掏出手帕给他缠住。

      常青谊倒是大大咧咧,“担心什么,我可是从小伤到大的!”

      他这话说出来,倒是很引以为傲的样子。

      任清冉没接话,面上镇定自若,但手却不住地发抖了,温近月忙上前一步握住了,不让他抖得厉害。

      任清冉简单处理好了常青谊的伤,又安抚地冲温近月一笑,才看向温册道:“温掌门,能否给我点时间,我想跟近……温姑娘说几句话。”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温册也只得做出让步,便屏退了一干弟子,而温谨却立在原地不动,“伯父,您就这么同意了?”

      温册没回答他的话,声色中极具威严,“你回去,别管了。”

      温谨似乎还不甘心,又看向任清冉,字字珠玑道:“圣上贤明,向来敬贤重士,奉常大人是我齐方不可多得的贤才,有圣上在,想必奉常大人不会轻易出事,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奉常大人打的一手好算盘。”

      任清冉皱眉道:“我从未这么想过。”

      温近月忽然握住了任清冉的手,然后冷意森森地看着温谨,反问道:“关你什么事?”

      温谨顿时哑口无言,可能没料到温近月会突然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温册又想骂温近月两句,但他看一眼任清冉,还是忍住了,只道:“阿谨,我们先出去。”

      温谨难以接受,但盯着任清冉看了一会,还是乖乖离开了。

      常青谊也被叫了出去,院里一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温近月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扔掉了手中的剑,任清冉这才发现她的手也在发抖。

      温近月背着他抹了两下眼睛,任清冉注意到了,轻轻掰过她的肩,温近月怕丢人,又慌忙挡住脸。

      任清冉忍俊不禁道:“我已经看到了。”

      温近月胡乱蹭两下,又“嗯嗯”两声,然后不管不顾地扑到他怀里,又抱紧了,却一句话也不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在害怕。

      任清冉整理好了情绪,看起来格外轻松,轻笑道:“小时候我去山神窟摇签,签上说我会长命百岁,你别担心,我定会活着回来,相信我好不好?”

      温近月没吭声,任清冉又道:“近月,该放手了。”

      温近月不理他,又抱了好一会,才小心松开他,然后揉了下眼睛,“要是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

      任清冉一怔,张口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便道:“你想不想听《锦瑟》?”

      温近月一时破涕为笑了,话音也变得很柔软,像极了向大人撒娇的孩子,“想。”

      后来任清冉在一侧弹奏《锦瑟》,温近月便安静地端详他的侧脸,听着悦耳的旋律,眼里也平和了不少。

      送别的旋律接近尾声时,任清冉叹息一声,苦笑道:“来时匆忙,未备三书六礼,温掌门不高兴实属平常,等我下次来的时候,一定不会再这么草率。”

      温近月不说话,任清冉轻笑道:“要是我回不来了,你就……”

      “我就去陪你。”

      “别这样,”任清冉叹口气,千言万语终究只汇成一句,“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好好的。”

      史书上曾记载过十多年前郸越和齐方那场战役,可以说齐方差一点就保不住了。

      羌族人是公认的好勇善战的蛮人,而郸越虽小,国力却不弱齐方,又有羌族相助,齐方这个重文轻武之国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朝中不乏巧言令色之人,但文帝并未受其蒙蔽,很能看清时势,清楚这一战胜算很小,才让任清冉去求温册帮忙。

      但凡事有万一,文帝肯定不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青云弟子身上,很多事只能依靠自己,何况就算有青云山助阵,不一定就能敌得过北边那些贼寇。

      关于这点想必任清冉也很清楚,不然也不会对温近月说出这种类似“安排后事”的话。

      短暂的告别再有不舍,那也是要离开的,温近月被温谨送回了房,任清冉迫于温册,还没来得及跟谢文诚打声招呼,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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