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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桀骜 ...

  •   堂外有一片荷花塘,被座座高矮不齐的假山围绕着,荷塘中央还俢了个凉亭,弯曲的雕花石桥将其和塘岸连在一起,组成了一道丽景。

      现下正逢开春之际,塘里的荷花还未长出花苞,只有大片的荷叶层层叠叠铺展在水面。谢子婴这手欠的,丝毫不惧掉水里,特地跑去摘了片荷叶,又顺手摘了岸边一朵开得正好的花,还将脚边的一颗石子踢进水里。见水面上溅起几朵水花,他才心满意足地登上了石桥,朝凉亭奔去。

      没有闲杂人等和碍眼人士,最适合看风景了。

      陶晋走的时候,唇角分明挂着得意的笑,谢子婴默默地看着他离开,抬眼间,又与门口的陶温煦撞了下目光。

      谢子婴微微一怔,便见陶温煦用口型道:“自作孽。”

      谢子婴懒得理他,故意冲他冷哼一声,越过他进去了。

      来时洛子规正皱着眉,恶狠狠地瞪着陶晋离去的背影,谢子婴觉得这小子气来得莫名其妙,便忍不住走上前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怎么,他也惹你生气了?”

      听到这熟悉的少年音,洛子规便舒开了眉头,冲谢子婴正儿八经地哼道:“他敢找林老夫子告状,我们一起废了他!”

      谢子婴对洛子规动不动要废人的神情简直哭笑不得,便半开玩笑道:“俗话说,狗咬你一口,你再咬回去,那是要沾一口狗毛的,运气再差点儿,它毛里有虱子,三天三夜都不够你吐的。再说你是人,怎么能咬回去?”

      旁边的任思齐也道:“子婴,我们都会帮你说话的。”

      每看着任思齐,谢子婴多的都是愧疚,如今还连累他拉了陶晋的仇恨,更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谢子婴深吸一口气,手欠地按在任思齐头顶,开口温声道:“思齐,那王八蛋之后有没有找你麻烦?”

      任思齐躲开谢子婴的爪子,摇头道:“没有。”

      谢子婴正待说话,几名弟子忽然围了上来,一人“哈哈”笑了两声,道:“呀,禅儿,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呀,你怎么得罪这么个玩意儿了?”

      谢子婴:“去你的。”

      一名弟子走上前来,别扭地揪着落在胸口的头发,再做出个扭捏的兰花指手势,模仿着陶晋的语气调侃道:“我可是奉太尉大人之命来给你们授业解惑的,你们就不怕我找太尉大人给人家做主,把你们这些玩意儿都拉出去斩了?”说着还故意哼了一声。

      几名弟子一哄而笑,连谢子婴都有些忍俊不禁。

      “哈哈,盛垣你够了!”

      一名弟子环抱着手臂冷哼道:“在我孔铭圣地就不得提及自家家世,他算什么东西要破这个例?何况除了子规,大家谁不是世家子弟?这里岂轮得到他当作炫耀之地?”

      “关键他还是当着林老夫子面说的,哎,你们当时看到没,林老夫子那脸色铁青的,啧。”

      “他活该!要说家世,子婴他爹可是丞相,而且我听说这陶晋还只是养子,用眼睛思考也知道谁高一等,他还真是要脸!”

      “方才他还说什么……你们可都看到了,我什么都没说他,是他目无尊长在先。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们七嘴八舌为谢子婴打抱着不平,谢子婴的心思却没在这上面,而是下意识看向了大堂门口。

      按理说,陶温煦和陶晋都是陶政养子,他们这么讨论陶晋,为何陶温煦听了没有反应?

      但下一刻就有了答案——原来陶温煦早已不知去向。

      “子婴莫怕,夫子若怪罪你,我们就说没看到,让那王八蛋口说无凭。”一人说话打断了谢子婴的思绪,他慌忙反应过来,心不在焉地应道:“谢了,不过这点小事……”

      “我们看到了,就是你目无尊长在先!”

      粗声粗气的嗓音在他们背后炸起,还截断了谢子婴的话音,那人道:“还有你们,一个个的议论新夫子,我们也听到了。”

      孔铭弟子总有那么几个是谢子婴的狐朋狗友,也总有那么几个像是跟他有仇,见面就不对付。部分无冤无仇无交集的,如李子由,也总是一副跟他不共戴天的样子。

      叫盛垣的少年当场驳了回去:“你敢说试试,想打架是吗!?”

      双方很快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

      谢子婴正要出声制止,就被人戳了一下,洛子规小声道:“我们替你出气。”

      任思齐也道:“林老找你的话,你别跟他顶撞。”

      洛子规则恶狠狠地接了话茬,“实在不行就揍他。”

      谢子婴无奈道:“我主要是怕我爹。”

      但他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怕的,反正习惯了。

      这时,身边的弟子间忽然哄闹起来,有个大嗓门拨开人群传到了谢子婴这里,“谢禅,林老夫子找你!”

      ……

      凉亭内,林老头背对着谢子婴,左手背负在身后,垂下的右手正握着一卷书简。

      谢子婴莫名有点乖地唤了一声:“林老夫子。”

      他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服气,听得林老夫子眉头一皱,待他转过身来,谢子婴又不卑不亢地抬起下巴。

      林老夫子将兔崽子上下打量了一通,最后问道:“错在何处?”

      可能是心虚,谢子婴没敢看林老夫子,却依旧恭敬道:“夫子,弟子以为,弟子无过。”

      林老夫子却冷哼一声,“态度恶劣,不知尊师重长,连认错的态度也没有,这就是孔铭教给你的东西?”

      谢子婴本想辩解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林老夫子瞥他一眼,冷冷道:“亏你还是六年前来的孔铭,看看当初和你一起的,谁不是三年前就入了朝堂?你呢,你再看看你,六年间年年给人垫底,老夫倒怀疑,当初你的亚第是怎么考上的!”

      谢子婴眼眸沉了下去,他唇角掀动了一下,袖下的手也隐隐在发抖,但最终还是一声没吭。

      “怎么了?”

      林老夫子又道:“他愿意教你东西,你就给老夫听进心里去,就算不想听,也给我老老实实的,也不想想,这是为了谁?你倒好,刚来就把人给得罪了,这下老夫且问你,你当若之何?!”

      谢子婴不假思索,不服气地脱口道:“我爹也是三公之一,怕他不成!”

      林老夫子脸色刷地青了,二话不说就将手中书简劈头盖脸砸向他,而且准头百分百,正中他额头。

      谢子婴眼睛都没眨一下,若无其事地听着。

      “你!你说什么混账话?你做人的道理忘了,连我孔铭最基本的规令你也忘了?这里不是你拿势力耀武扬威的地方!”

      林老头这么说着,指着谢子婴的手指都气得发抖。

      谢子婴很烦林老头张口闭口都是孔铭,动不动就拿孔铭二字来提醒他,他在做什么,没谁比他清楚。

      谢子婴还是道:“夫子,我道歉。可我爹是丞相不怕他,而且是您先问我要怎么……”

      “住口!”

      林老头厉声呵斥道:“你爹?既然提到你爹,那好,老夫就与你好好说道说道你爹,你好意思提你爹——谢文诚,为世人所诟病的齐方毒瘤?”

      谢子婴眉头一紧,垂眸不语。

      林老夫子斜看他一眼,句句珠玑道:“谢文诚仗着势力盘根错节,连圣上也得让三分,没少在我齐方庙堂作威作福,要不要老夫替你细数,这些年你爹仗着势力滥杀的无辜官员都有哪些?依老夫之见,若有朝一日他谢文诚谋反,就正好坐实了乱臣贼子之名,那老夫且等着看他遗臭万年那一天,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谢禅,你真给你爹长……”

      “林老夫子!”

      谢子婴实在听不下去,下意识喊出一声,打断了林老夫子的话。

      他垂着眼眸,胸口却起伏不定,恍然意识到方才说了什么,便趁林老夫子还没发怒,转身就走,只轻声扔下一句,“我……我回家闭门思过。”

      林老夫子差点没给他气死。

      塘岸围了一干看热闹的弟子,方才为他说话的弟子也在,皆一脸凝重地望着他,碍于林老夫子在,都没敢上前跟他搭话。

      谢子婴来到他们面前,扔下一句“我先走了”,便略微低下头,拔开人群离开了。

      “哎,子婴,你干嘛去……”

      背后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谢子婴忽然脚步一顿,仍旧没回头,却是挺直了脊背,用众人的都能听到的音量格外坦荡地道:“再怎样,我爹这个丞相也是当年先帝力排众议推举出来的,你们这样说我爹,难道就没有质疑先帝之嫌?无论如何我都信我爹,你们要骂便骂吧,我谢家人何惧流言?!”

      此言一出,议论声更是水涨船高,不少弟子也鄙夷地谩骂着,还有人往他背后唾了一口,他只当作没听到,仍旧走得万分潇洒,内心同样有着万分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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