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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结怨二 ...

  •   众弟子异口同声称是,齐声跟他打招呼示好。

      陶晋略显拘谨,又冲众人微笑道:“我是太尉大人陶政的长子陶晋,奉命来给大家授课几日,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大家多谅解。”

      林老夫子的眸色瞬息间有了变化,程易脸色也有些难看,他们似乎对陶晋说的话很是敏感。

      众弟子中不知是谁应了一声:“噢,太尉大人啊?”

      底下正待爆发一阵窃窃私语,瞥见林老的神色,又不敢造次,乖乖把声音压了下去。

      林老头面无表情地嘱咐道:“这就交给你了。”

      “好,林老且放心。”

      陶晋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谁知程易却突然偏头看了谢子婴一眼,看得兔崽子心里直犯怵。

      待人走后,陶晋理了理头发,又一正衣领,开始一板一眼地问道:“冒昧问一句,大家的课业如今到了何处?”

      有人提醒道:“陶夫子,我们孔铭与太学不同,平日所学多以朝堂之事为主,眼下公试将至,程夫子才令我们温习太学夫子传授过的文章。”

      陶晋明了,回身在书简堆里翻出《中庸》来,小心打开,又拨了拨衣领,咳嗽一声后,正色道:“好……”

      陶晋后面说了什么,谢子婴一个字没听进去,耳畔很快响起了众弟子炸耳又有些拖音的齐读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谢子婴烦躁得慌,百无聊赖之际,只好继续翻看他顺来的《民间异志》。

      他无意翻开其中一页时,很快又被吸引了目光。

      那一页记载说,世间有阴符令,得阴符令者,可号令阴兵为其征战四方。而记载中是同一日惨死在一起的将士或世族百姓,因生前心怀相同的执念,死后便甘愿化作以一当百的阴兵。

      而阴兵过处,向来尸骨无存。

      提到阴符令,就不得不提十六年前郸越犯境那次。当时齐方将士与江湖第一门派青云派一起于临关对抗郸越,虽说青云的奇门阵法能以一当百,却因为内部出了叛徒,被郸越轻易发现了阵眼、阵法破,受了重创。

      眼看齐方面临险境,巫觋便自请于广阳县的山神窟上建了个祭灵台,据说是可以召出阴符令。

      当时所有人都寄希望于阴符令,士气也得以高涨,然而双方僵持了三天天夜,所有人都被耗尽了体力,到最后士气所剩无几,郸越还没有退兵之意,阴符令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后来因驻守临关的一位将军假扮阴兵增援,才一时扭转了乾坤,令郸越伤残无数,即便那位将军假借阴兵的手段太过残忍一直为人诟病,但不得不说,是他的计谋解了齐方的燃眉之急。

      再后来郸越以抓住的数千百姓,逼文帝应下最后一战,说是文帝赢了,便还齐方二十年太平,若是文帝输了,便将幽州赔与他们,换齐方二十年太平。

      这怎么听都是鸿门宴,但文帝却不得不应,还因此折在了临关,后续百姓也未曾听过阴符令的消息,阴符令就此成为传说。

      竹简上忽然投射出一片阴影,谢子婴眼睫微微颤动,猛然抬起头来时,却见陶晋正背对着他、跟旁边的陶温煦小声讨论着什么。

      众弟子的齐读声太大,谢子婴又隔得远,听不见他们在扯什么犊子,便一心沉迷毫无根据的传说。

      就在他入神时,耳畔又炸开陶温煦一声,“谢禅!”

      谢子婴吓了一跳,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桌案便被人敲了两下。

      他直接无视陶晋去看陶温煦,二人目光一对上,陶温煦又别扭地别开了头,谢子婴这才回头冲陶晋笑。

      陶晋似笑非笑道:“你在做什么?”

      谢子婴气势尤在:“你猜。”

      陶晋却收敛了笑意,耐着性子问道:“叫什么名字?”

      谢子婴老实回答道:“《民间异志》”

      陶晋却“嘭”地猛一拍桌子,音量也提高了几分:“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谢子婴当然不是吓大的,他抬眼看着陶晋,不耐烦指着竹简,反问道:“没长眼睛?”

      “你!”

      这时,有人插话道:“陶夫子,他叫谢禅。”

      谢子婴:“……”

      敢情是问他的名字?

      谢子婴往后扫了一眼,没听错的话,插话的人是李子由。

      陶晋凝了眉目,皮笑肉不笑道:“你在做什么?”

      已经得罪过一次,再来一次兔崽子也不怕,便迎上陶晋的刁难,道:“有问题么,陶夫子?”

      陶晋一忍再忍,重复道:“我问你在做什么!?”

      谢子婴笑容一敛,“你看不见?”

      后面的洛子规暗里戳了戳他,小声道:“子婴,别这样……”

      谢子婴打算装聋,只想跟眼前的王八蛋对抗到底,毕竟面子很重要。

      陶晋拿他没办法,便自行平息了怒气,凭借站着的优势,居高临下地抢过那本竹简,一边翻开,一边嘲讽道:“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子婴有些不悦。

      只见陶晋随意扫了一遍,内容还没看清,再次讥讽道:“果然,乱七八糟的人看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子婴很烦别人居高临下跟他说话,这会听了陶晋的鬼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目光凌厉地盯着他道:“若我看的是这世间名士所撰,陶夫子以为就没问题了?名士所撰自是经典佳作,可晚生以为,天下之文章各有其优,能择其善者为己用的便是好书。这篇《民间异志》也曾为一位长安名士高评过,试问,陶夫子可知学而不拘于时为何意?”

      谢子婴所言翻译为人话就是:名士高评过的书,你说乱七八糟,你个小小夫子,算什么东西?

      陶晋面上过不去,当即冷声道:“不满意我是吗?”

      谢子婴在哪位夫子课上都是这德性,哪怕是他打心底敬重的奉常大人、偶尔出现在孔铭教他们瑶琴,他也会忍不住作作死,算不上不满意谁。

      要说也是孔铭夫子有气度,懒得跟他这个小辈计较,而今没气度的陶晋这么一说,他自然也听得不舒坦,便只是看着他笑,神情却好像在说:你是夫子你说了算。

      这时,那边李子由又多嘴了一句,“陶夫子,谢禅当年是以亚第考进孔铭的。”

      谢子婴眉目微微一挑,无话可说。

      陶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讥讽道:“能考进孔铭,还是第二名,难怪恃才傲物。”

      “说起来,你姓谢,谢文诚跟你什么关系?”

      谢子婴没压住火气,“关你屁事?”

      李子由继续插话道:“陶夫子,相国大人是谢禅他爹。”

      谢子婴还没说什么,陶晋率先道:“那倒是,有谢文诚那样的背景,耍耍威风也是可以的。”

      谢子婴眸光一冷,随即拍案而起:“你再说一句!”

      陶温煦出声提醒道:“谢禅你给我闭嘴!”

      谢子婴扫陶温煦一眼,也不甘示弱道:“陶温煦你别太过分了!”

      陶晋扬手示意陶温煦别说话,又瞥谢子婴一眼,而后转回身面对一众弟子,微笑着开口道:“大家听到了,是谢禅目无尊长在先,我可没说他什么。”

      众人中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也是这时候,有个少年站了起来。

      他身披白色狐裘,面容略显憔悴苍白,但容貌文雅出尘,眼眸深处的温润也从一而终。

      他名唤任思齐,是任清冉独子,虽说谢文诚跟任清冉关系不和,但并不影响他俩凑在一起。在太学时,谢子婴就总和一堆狐朋狗友跑去扒拉任清冉家的墙头、把他骗出来四处疯闹。

      他温润的少年音缓缓开口,却字字珠玑:“陶夫子,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夫子未曾做到其中一点,现今要与小辈计较输赢么?”

      “你说什么!?”

      陶晋察觉失态了,赶紧自我平息了怒火,又无意识地拨正了衣领,冷静下来后,才看向任思齐,顿时却是一愣,要说的话也化作了一句疑惑:“你叫什么名字?”

      任思齐迟疑了一瞬,不慌不忙地回道:“弟子任思齐。”

      听到这个名字,陶晋竟是一愣,随后走近了几步,追问道:“你爹是不是任清冉?”

      在谢子婴看来,这王八蛋估摸着记了任思齐的仇,忙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道:“有本事冲我来。”

      陶晋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任思齐,而后偏过身,冲谢子婴微微一笑,弯腰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话,便转过身去了。

      谢子婴的眸光瞬间变得森冷无比,眼底带着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杀意,只见他倏地站起身,在任思齐惊异的目光里,低声道了一句:“听话。”

      随后走过去,将欲起身的任思齐按回座位,又大步朝门口走去。

      身后洛子规想起身跟他走,又被任思齐拉住了。

      陶晋方才跟他说:“原来是谢文诚之子,真是冤家路窄,相国的威风果然不一样,别以为在孔铭我就拿你没办法。”

      陶晋见谢子婴此举,莫名有些得意,故意提高音量道:“谢禅,你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谢子婴冷笑一声,毫不犹豫迈步走了出去。

      陶晋则转向众弟子得意道:“大家看见谢禅的态度了,我什么都没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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