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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假面 ...

  •   接下来的几天里,巫觋比他想象中要冷静,哪怕他俩才翻过脸,巫觋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没事就来蹭饭蹭酒,对陆致宇的事也是只字不提。

      虽说他没想过巫觋真会把陆致宇交给他,当初只是想找机会接近巫觋,以便打探这老东西想做什么,从而想办法应对罢了。然而近来客栈平静得不像话,他们之间还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相当诡异,于是临到百家祭神前夕,他便坐不住了。

      大晚上的谢子婴拎了酒就去敲巫觋的门,温昱也不知道他想干嘛,反正就习惯性跟着他走。

      老东西又在研究他那些奇奇怪怪,看到他俩过来,丝毫不惊讶,稍微抬了下眼,默默地来到桌前坐下,然后看谢子婴自来熟地倒了两杯酒。

      温昱倒没跟进来,瞥他一眼后,又倚在门框盯着他,也不说找个地方坐下,就爱杵在一边当门神。

      巫觋正琢磨谢子婴准备干嘛,就见后者递给他一杯酒,他犹豫了片刻,没接,温声问:“做什么?”

      谢子婴道:“找你喝酒,看不出来?”

      他保持着递酒的姿势,巫觋没驳他面子,抬手接了过去,却是没打算喝,只是看向他手中的酒,未置一词。

      谢子婴懂他的意思,端起酒就准备往口中送,巫觋却抬了一下手,示意不远处的温昱,道:“让他喝。”

      温昱:“?”

      谢子婴手僵了一下,下意识歪头看向温昱。

      巫觋重复了一遍,“他先喝。”

      谢子婴犹豫不决,巫觋便问道:“里面不会有东西吧?”

      谢子婴眸光冷淡下来,正想将酒一饮而尽,却突然被跟来的温昱抢了过去,后者也是丝毫没带犹豫,一口气饮尽,又将杯子扔回桌面,“磨叽。”

      谢子婴有些心虚,不禁小声叫道:“小昱?”

      温昱倒没在意,暗搓搓轻推了一下他后背,暗示他别自乱阵脚。

      等待了片刻,巫觋见温昱没什么事,这才放下戒心,喝下了那杯酒,而后道:“一杯够了,我可不想醉了被套话。”

      谢子婴丝毫不尴尬,接着倒酒,状似不经意地问起:“陆致宇呢,他怎么没跟你过来?”

      这几天他也找人查探过,没见过陆致宇。

      巫觋却看向他手中的酒杯,反问道:“你不喝?”

      谢子婴顿时有些犹豫,怕被巫觋看出端倪,便强装镇定准备喝下去,好在下一刻又被温昱抢了去。

      温昱还不忘瞪巫觋一眼,“他近来身体不适,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巫觋看到他这举动,就不太高兴,忽然没头没尾地道了一句,“你让我想起来一件事。”

      温昱:“?”

      巫觋缓缓说道:“那年你心甘情愿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你、放过谢禅,那一幕你是否还记得?”

      谢子婴整个人僵了一下,没忍住接话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温昱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根本不在意他这番话,而是微微挑眉,满不在乎地道:“不记得。”

      巫觋接着道:“谢家出事之时,你独自来找厌厌那次。”

      谢子婴闻言,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温昱却并不在意,“哦,我心大,早忘了。”

      谢子婴是听不下去了,看巫觋又想说话,抢先道:“你答应过将陆致宇交给我,为何迟迟不见人?”

      巫觋却从容道:“再等等。”

      “又等,你难道想出尔反尔?”

      “急什么,明日才是百家祭神。”

      谢子婴轻哼一声,感到无言以对,就算这老东西不想交人,他也没有办法。

      这时,温昱忽然握了一下他的手。

      巫觋看见了,只是笑了笑,只当他俩是有情人之间的如胶似漆。

      谢子婴很清楚温昱怎么了,毕竟酒里是真有东西,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定扛不住,便主动靠近他,让他能够暗中挨着自己。

      与此同时,巫觋状况我不太对劲,他开口想说话,却突然卡了个音,随后无声无息地倒在了桌上。

      应付完巫觋,温昱也撑不住了,踉跄了一步后,被谢子婴抱了个满怀,不省人事前,口中还在嘟哝,“抱……”

      “好,给抱……”谢子婴随口应着,一手扶稳他,又走上前去观察了巫觋一会。

      其实一开始他告诉温昱酒里有东西,就想着他自己喝下去,再忽悠巫觋喝了,只要温昱还清醒着,剩下的不用说也懂他的意思。没料到温昱才喝了一杯,便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不仅替他打掩护,还强撑着没乱阵脚。

      他心里感慨万千,试探地伸出手,又迟疑了片刻,见巫觋还是没有动静,便壮着胆子上前去,腾手揭开了巫觋的骷髅面具。

      那一瞬间,他手有些抖,很害怕面具之下是一张熟人的面孔,直到看清巫觋的真正面容透着陌生,心下不免有些复杂。

      那是一张很苍老的面容,满脸的皱褶,与陶政不分上下,背影还有一丝佝偻,看起来就像个干瘪的小老头。

      他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情绪,口中呓语着一句话,“猜错了。”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有个熟悉的少女音越靠越近,“滚开,你们别想瞒我,我知道他来了,老东西你滚出来见我,你若敢动他,我跟你没完!”

      谢子婴顾不得给巫觋合上面具,又扶稳了温昱,转身朝门外看过去,正巧跟闯进来的巫厌一对视线。

      后面的护卫不敢跟进来,默默地守在外面。而巫厌身侧也有个男子,很眼熟,畏畏缩缩地跟在巫厌身后,看到谢子婴二人的一瞬间,就准备哭天抢地,但瞥了巫厌一眼,又默默噤声了,他似乎很害怕巫厌,便只是小声说了一句,“谢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是孙匀,他居然追来广阳了,不过想也知道,八成是来找殷逸的。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巫厌目光移向了温昱,随口唤了一声“小午月”,没得到回应,顿时没压住火气,瞪着谢子婴,“你干了什么?”

      谢子婴眨眨眼,就见巫厌过来从他手里把温昱抢了过去,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巫厌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巫厌忍不住白他一眼。

      “小昱只是醉了……”

      巫厌正要骂他两句,余光却瞥见了巫觋,她突然间一怔,眼眸深处有些迷茫,张了张口,又留意到巫觋的那身装扮,便没再说话了。

      谢子婴将她的异常看在眼里,便试探地问了一句,“巫厌姑娘,你怎么了?”

      巫厌回神了,又避开目光,闷声道:“与你无关。”

      谢子婴试探地靠近了几步,巫厌登时警惕起来,“你又想干嘛?”

      谢子婴连忙站定了,“我带小昱去休息。”

      孙匀听了,连忙跟到谢子婴身旁,“谢公子我跟你一起。”

      小姑娘个头可能还不到谢子婴肩膀,怎么能挪动温昱一个大男人,又不可能让他杵这里受凉。再说了,他俩的关系摆在那里,自己管他天经地义,巫厌也不可能一直看着他。

      巫厌犹豫了一会,应了一声,又威胁道:“你别耍花样。”

      孙匀在一旁附和道:“巫厌姑娘,我帮你看着他!”

      谢子婴默默瞪他一眼,他又立马变乖了。

      巫厌看他将温昱背起来就往外走,迟疑了一下,又忍不住朝巫觋那边看了一眼,随后一声不吭地跟在他俩后面。

      谢子婴回去前又找人安排好了孙匀,虽然不知道他来有什么用,不过千里迢迢估摸着挺累的,也懒得问他了,只让他先去休息。

      而孙匀是巴不得的,毕竟他看到巫厌就犯怂。

      谢子婴小心翼翼将温昱扶躺下,又拉了被子盖好,温昱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他试图挣扎了两下,没想到这小子抓得更紧了,轻易根本挣脱不开,若非酒里真有东西,他都怀疑这小子是装的。

      不好把他弄醒,谢子婴只得尴尬地看看巫厌,默默坐回温昱身侧。

      巫厌也有些尴尬,但很快轻哼一声,假装不太在意,还没好气地问道:“你又带他来干什么?”

      谢子婴没回答,而是轻声问:“巫厌姑娘,你背负国仇家恨,就没想过复仇么?”

      巫厌有些惊讶,对他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便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复仇?”

      “可那是你的国家,你不是长戎公主么?”

      “无聊。”

      “……”

      “我最讨厌这套,”巫厌冷哼道:“你们书中的仁义道德是谁制定的标准,他凭什么要这样要求别人,古往今来,你可曾见过许多人利用这套规则来踩死他人?朝代更迭是天意使然,万事万物自有定数,顺其自然才是天道。”

      谢子婴噎了一下,竟有些心虚。

      巫厌忽然问道:“你前些天拿我威胁巫觋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这事儿她居然知道。

      巫厌接着问:“你心里是否有一把权衡,一端是善念,另一端则是恶念,或许一开始二者是处于平衡的,然若有一方倾斜,结果便会注定。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人性吧?”

      谢子婴感到很羞愧,只得道:“对不住,巫厌姑娘。”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背叛我哥,那看来你们这次来是想杀他吧?”巫厌觉得有点好笑,“你这么天真,小午月竟然会看上你。”

      “我与他已结下仇怨,是不可能罢休的。”

      巫厌叹息一声,似乎有些无奈,“你们斗不过他的,我奉劝你早日回家,别再搭上性命,我不想看到小午月出事。”

      谢子婴却坚定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尽力而为。若巫厌姑娘感到为难,我也不会强求,只愿巫厌姑娘别插手这件事。”

      “我不会跟他说什么,”巫厌又道:“只是我把小午月交给你,不是为了让他牵扯进你们的恩怨。”

      谢子婴道:“我有阴符令,若最后一刻我真的拿巫觋没办法,我会拼尽全力保住小昱。”

      巫厌只好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谢子婴又问:“对了巫厌姑娘,你能否告诉我阴符令的形成核心是什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谢子婴却摇摇头,“他们都说温近思天生帝王相,巫觋不得已才用阴兵灭了青云派,还有你给那张祭坛图阵,可我感觉似乎还缺了什么。祭坛说白了只是一种让人产生幻觉的阵法,若这么容易便能造阴兵,那么世间第一批阴兵是怎么出现的?”

      巫厌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奇门遁甲么?”

      “人眼能够分辨的东西有限,奇门阵法能够让人产生错觉,从而走进布阵人安排的陷阱之中。”

      “书中的奇门遁甲没有世间传的那么玄乎其神,可为何只有青云中人懂得?青云山脚下那些阵法虽说挡不住阴兵,却能挡住江湖中许多高手,若非青云中出了叛徒,朝廷的兵马怎么可能攻上青云山,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是有机关加持?”谢子婴猜测道。

      “你去过青云山,你见到哪里有机关留下的痕迹?”巫厌还是觉得他天真。

      整座山由许多巨石和分布杂乱的竹林构成了险要地势,若要说有什么地方能布置机关,他还真想不清楚,也没看到什么地方有机关残留物。他起初就以为,是那些大小不一的巨石和杂乱的竹林形成阵法,才轻易将人困在其中。

      他只得如实道:“没见过。”

      “你再去青云山走一遭就懂了。”

      他还待追问什么,巫厌已然没了耐心,“剩下的你自己想,若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清楚,还妄想杀我哥就是不自量力!”

      “好吧,多谢巫厌姑娘。”谢子婴有些无奈。

      后来他自己琢磨了一阵,没琢磨出所以然了,便转头去找了孙匀,彼时孙匀像个饿鬼一样还在扒饭,见他突然到来,一时间被噎得直咳嗽,又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了回去。

      谢子婴开门见山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孙匀:“咳咳……我我咳……”

      谢子婴感到很无奈,只好给他倒了杯茶,待他缓过神来,第一句话却是,“谢公子,小……殷公子呢?”

      谢子婴猜到他会这么问,没想过瞒着,就淡声回道:“临关。”

      “啊!?临……”见谢子婴瞪他一眼,他又把话音压了下去。

      谢子婴警惕地看了一眼外头,没见着任何异常,又道:“小点声,你怎么来广阳了?”

      孙匀又喝了口茶,“我很早就想来了,只是当时幽州的官道被巫觋下令封了,便一直待在朔方州,后来听说是任丞相知道了这事,加急让人来宣告解封,我便第一时间追着你们的消息来了这里。”

      谢子婴有些头疼,“你来有什么用?”

      孙匀却道:“不是啊,谢公子,你当初说的我们都做了,太子……陛下回来之时,你让我们在民间给他造势,我们也做了,可后来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幽州官道还被封了,我实在担心殷公子,就过来了。”

      谢子婴陷入了沉思,孙匀又忍住问了一句,“殷公子去临关干什么啊?”

      又是殷逸。

      本来也是,长安那些人口口声声敬谢子婴一声公子,其实大多的心都是偏向殷逸的,毕竟殷逸的为人比他要好。也不知道孙匀若是知晓,他口中的殷公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殷公子了,会怎么想。

      谢子婴道:“这事儿很重要,你别问,回头你会知道的。”

      “哦。”

      谢子婴又问:“你们在长安有没有见过陆致宇?”

      “孔铭那个陆致宇?那倒是没见过。”

      谢子婴心里有些烦躁,“吃完了赶紧回长安吧。”

      “为什么啊?不行,我要找殷公子!”

      “你要不怕死,就去找他!”

      “……”

      毕竟人千里迢迢赶过来,谢子婴就这么让他回去,确实有点折腾人,只好道:“你别给他添乱,你若不想走,就在这待着等他回来也行。”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他好好的,没什么事。”

      孙匀:“好的吧,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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