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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苏醒 ...

  •   谢子婴醒来已经是隔天后了。

      阳光很暖手,但格外刺眼,他试图挡了挡。光线错落开来,投下一片身影,他才发现床边坐了个人。

      谢余真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哽咽,“哥,你终于醒了。”

      谢子婴张了张口,虚弱地命令道:“憋回去,不许哭。”

      谢余真顾不上回嘴,兴高采烈地直起身就要走,“我去叫娘。”

      谢子婴连忙叫住他,“小昱呢?”

      谢余真不解地皱了下眉,问道:“你说那个任昱?”

      谢子婴很疲惫,懒得给他纠正,就道:“他怎么样了?”

      谢余真道:“他被任……咳,任大人带回长安了。”

      谢子婴震惊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谢余真连忙道:“哥你别担心,他没事。”

      谢子婴就盯着他,不说话。

      谢余真有点瘆得慌,不敢卖关子,着急忙慌地解释道:“你们那天刚从幻境里出来就晕倒了,山下沿路都是搜寻任昱的官兵,是任大人带我们回广阳的,他说任昱待在广阳不安全,就提出要带他回长安。他毕竟是任昱的父亲,娘同意了。”

      “娘也来广阳了?”

      “对,他们都回来了,以后咱家就在广阳了。”

      “那小昱现在怎么样了?”

      谢余真道:“他们走之前侍医说过他至多三天就能醒,你别担心,没有性命之忧。”

      本来也是,若任清冉真的在幻境里,那他肯定能看到那些事,认定温昱是温近月之子也没什么问题。

      谢子婴勉强松了口气,心下还是很担忧,便问道:“叔父没事吧?”

      他这么一提点,谢余真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对了,哥,任大人并不在幻境里。”

      “什么意思?”

      “我们是出幻境以后才遇到任大人的,他说一直在昭明县找我们,并不知道幻境里发生的事。”

      “那他怎么知道小昱身世的?”

      谢余真摇头道:“这个不清楚,他好像一早就知道了。”

      谢子婴又陷入了沉默。

      若幻境里的人不是任清冉,还可能是谁?殷逸说过世间没有魂魄一说,那个温册又是什么?

      谢余真半晌没得到回应,忍不住凑近了些,试探地叫道:“哥?”

      谢子婴终于收回了思绪,道:“我想喝点水,你能不能……”

      “我去倒。”他还没说完,谢余真就扭头去倒了杯茶来。

      谢余真扶他起来,看着他把茶喝完,然后将茶杯往旁边一搁,又给他拉好被子,问道:“哥,你还要什么?”

      谢子婴喝完茶,觉得嘴唇没那么干了,喉咙的疼痛也缓解了几分,便摇摇头,问:“殷逸呢?”

      谢余真赌气道:“走了。哥,是他伤你的对不对?”

      谢子婴有气无力地回道:“不是。”

      “不是他还能有谁!?”谢余真急切起来。

      谢子婴的话音也陡然间变得冷漠:“我说过不是他,你再乱说就滚出去。”

      谢余真只好道:“……对不起,哥。”

      这一句话让谢子婴心软了,他也发现自己脾气有点大,毕竟谢余真也是好心,他能察觉这段时日谢余真脾性有所改变,可能是真的知道错了。他想了一会儿,轻轻叹口气,道:“我现在很烦躁,说话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谢余真动了动唇,半晌又憋出一句,“对不起,哥。”

      谢子婴扶着额头道:“不怪你,出去吧。”

      谢余真走后,谢子婴就躺不住了。他特地将动静压得很低,轻手轻脚起身,没想到还是牵动了胸口的伤。

      他艰难地将衣服穿好后,额角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透着凉意贴在发梢, 他不得已略微弯下腰,撑着桌子歇息了一会儿,直到那份痛楚缓缓变得淡了些,才直起身准备走人。

      也是这时候,门外迎面走进来一行人,正巧将他的路堵了。

      谢子婴立马将捂在心口的手放下,又将紧皱的眉头舒开,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痛苦,张口叫人了,“娘!”

      陈幽若身后还跟着谢流玉,他怀里抱了个襁褓,看见谢子婴,便轻哼一声,“臭小子,终于醒了。”

      谢子婴疑惑地看向他怀里的小崽,又看了看陈幽若平坦的小腹,一时有些拿捏不准,便看向谢流玉胡乱揣测道:“你从哪捡回家的孩子?”

      谢流玉哼道:“胡说八道什么,这是你亲妹妹。”

      “哦?”谢子婴一脸懵,“哦!”

      他在幻境里走过一遭,并不知道这回的现实里过了多久,会猜错也情有可原。

      陈幽若忽然抬手抚了下他的额头——那一瞬他是想躲的,可想到这是亲娘,又憋住了。

      陈幽若用袖子替他将汗珠擦掉,调侃道:“都能起床了,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怎么跟傻子似的?”

      谢流玉不要脸地附和道:“他可不一直就是傻的。”

      谢子婴瞪他一眼:“你滚。”

      陈幽若则轻声道:“别贫了,感觉好些了没?”

      谢子婴点点头,随后将目光落在襁褓上,“娘,我想看看她。”

      陈幽若没说什么,将孩子抱到他面前,担心他身体有恙抱不住,便没给他,只是让他看,“看吧。”

      小崽正痴痴地冲陈幽若笑,小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抓她的手指。

      谢子婴想伸手去摸摸小崽的脸,才一动胳膊,又牵动了伤口,怕他们看出端倪,连忙将手缩回了广袖下,故意嗔怪道:“好丑的小丫头片子,别是娘在河里捡来的吧。”

      陈幽若瞪他一眼,“你再瞎说一句,我揍你了。”

      谢子婴乖乖“哦”了一声,又问:“丑丫头叫什么名字?”

      陈幽若忙着扒拉孩子的手,丢下一句,“没取呢。”

      谢流玉忍不住在一旁插话道:“你不是出身孔铭吗,要不你这个哥哥给起一个?”

      陈幽若皱眉想了想,道:“也是,要不你取吧。”

      谢子婴在久远的记忆里回想起了很多东西,最后嘀咕道:“谢一诺。”

      谢流玉就没忍住,“一诺千金?”

      陈幽若还没来得及满意,谢子婴就冲谢流玉翻个白眼,“你有意见?”

      谢流玉嘴欠道:“一诺重千金,却终究有价,我们三姑娘可无价。”

      谢子婴:“就你事多!”

      其实他的话没问题。有时候一诺值千金,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可在亲人面前,就什么也不算了。

      当时在幻境里,他不是不知道一诺千金,但在温昱的性命与殷逸的自由面前,他宁可选择骗温册,也不想搭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要他真的把司阴交给温册那是不可能的,这样就有愧于殷逸,他已经答应过殷逸不会干涉殷逸的自由,起码这件事上不会食言,所以他当时也没拿司阴出来威胁他放开温昱,但在那个情况下,他不答应也没别的办法了。

      谢子婴想了想,最后无比认真地道:“兰馨——谢兰馨。”

      陈幽若皱眉道:“蕙质兰心?”

      谢子婴倒没有要求女孩子一定要蕙质兰心的想法,便纠正道:“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陈幽若这回满意地点点头,“行,就叫谢兰馨。”

      说罢将孩子抱给了谢流玉,还目光示意他出去。

      谢流玉只是点点头,又古怪地看谢子婴一眼,才走了出去。

      陈幽若没说什么,只是将他拉到床上坐下。

      谢子婴心里没底,就小声问:“娘,怎么了?”

      陈幽若轻声问:“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谢子婴摇摇头。

      陈幽若显然不信,抬手往他心口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疼得他轻哼出一声,陈幽若便嘲讽道:“还痛不痛?”

      谢子婴:“嗯。”

      “痛就好好躺着。”

      “哦。”

      陈幽若无奈道:“这是打算去哪?”

      谢子婴没表现出异常,轻笑道:“我没打算去哪。”

      陈幽若望着他,道:“你昏睡的时候,你叔父把那个叫温昱的孩子带走了——你也不用瞒我,我已经听说了,他是阴符令的献童,让他离开是好事,你叔父能保他一时,而你连一时都保不了。”

      谢子婴的话音听不出波动,“我知道。”

      “你是不是还担心他?”

      谢子婴低着头,不说话。

      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在幻境里看温昱受那么重的伤时,他心里格外难受,奈何他不是医师,也没有他俩的力量,更无法替他找医师看一看,实在一点救他的办法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出了幻境,总算有了办法,他要确认温昱没事才放心得下。

      陈幽若却道:“你不是医师,去看他有什么用呢?”

      谢子婴不吭声。

      陈幽若又道:“你这道伤不浅,是想去长安的途中半死不活,顺便把巫觋也带去奉常府?”

      听到后半句,谢子婴就不镇定了,“我没想过。”

      陈幽若没做评价,继续道:“他们前脚刚走,巫觋就来了,让人在家搜了一通,什么也没搜到才走的,但现在肯定还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谢子婴担忧道:“他没连坐你们吧?”

      陈幽若摇头道:“有先帝遗诏在,他不敢。”

      谢子婴“哦”了一声。

      陈幽若又问道:“还想去长安吗?”

      谢子婴不答反问:“他真的没事吗?”

      陈幽若点头道:“放心,宫中侍医有的是办法救他。”

      陈幽若指了指他心口,那里的衣料有些透红,“你不打算解释这伤怎么来的?”

      见谢子婴迟疑了,陈幽若也不恼,从袖中掏出个信封在他眼前一晃,“你应该会想要这个东西,告诉我怎么了,我把这个给你。”

      谢子婴不解道:“这是什么?”

      陈幽若道:“你爹的东西。”

      谢子婴猜测是谢文诚留给他的信,伸手就想抢。

      没料到陈幽若及时躲开了,蹙眉道:“上手就抢,哪学来的坏毛病?”

      谢子婴只好乖乖的了。

      他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温昱、殷逸之间的事,以及关于幻境和阴符令的一切告诉陈幽若。

      陈幽若听完并没有多震惊,反而异常平静,将信封丢给他后,嘱咐了“斟酌”二字,又问道:“你跟那个温昱是什么关系?”

      面对的毕竟是亲娘,谢子婴有些害怕,便含糊其辞道:“他几次三番救过我的命。”

      陈幽若道:“还有呢?”

      谢子婴埋着头不吭声了——他还没有承认的勇气,更不想撒谎来敷衍了事,那样会觉得愧对温昱。

      陈幽若看得出他有意回避,也不想为难他,便道:“没想好就不说吧。先看看这个东西。”

      “好。”

      出乎意料的是,信封里装的并非信纸,而是一张揉皱过的、泛黄的纸。

      纸上的内容很多,最明显的是占了半张纸的阵法图,下面记载了如何用该阵法应对阴兵,还有阴兵形成的条件,以及阴符令意念认主的方式等等。

      按内容的意思,阴兵形成的最后条件,就是在一个祭坛内,以阴兵制造阴兵,也就是要先设祭坛,然后令已有的阴兵歼灭祭坛里的献祭品。

      果如巫觋所言,他们想人为制造阴兵,而青云派是最好的人选,根本与他们是否有罪无关。难怪巫觋会动用阴兵来歼灭青云派,温册临终前也提过青云山沦为了一座天然的祭坛,原来巫觋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谢子婴气得胳膊都在发抖,陈幽若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谢子婴情绪一上来,就没忍住骂出一句,“毫无人性!”

      陈幽若一顿,凑上前扶住他的肩膀,随后温声道:“无论如何你都记住,谁要是欺负你,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谢子婴不禁顺势轻轻地回抱过去,“好。”

  • 作者有话要说:  “似兰斯馨,如松之盛。”——《千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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