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Dr牵牛蔓儿

4、约

　　谈起伍德与优彼的相遇，伍德一直认为这是一场戏剧化的误打误撞。

　　那年的伍德离开大学校园，出于很复杂的避世心理，他还不曾为将来做过打算，于是伍德在外面勤勤恳恳的找了个外卖工的工作，这一干就是两年。正直寒冬腊月，伍德从外地奔赴回家过年，打开家门时却冷不丁的发现家里新添了一个成员。家里空荡荡的，伍德却听得见有小声的背书声，循声推开卧室门，这才发现自己那高三亲弟弟旬新正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埋在高高的题海里。
　　后来在详细询问下，伍德得知这个女婴是父亲和那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的孩子，为了产后修养，两人一个月前就飞马尔代夫了，阳春三月才有回来的打算。
　　伍德问弟弟，一个人在这里是否寂寞。弟弟一愣，直挺挺的笔杆子一倒，眼泪从他那高倍度数的眼镜后涌出来，打湿了那些五三，打湿了放在腿上保温的奶瓶。
　　无言的大年夜，无言的今宵。
　　伍德23，旬新18，小不点女孩三个月。

　　大年初一的伍德打算把留给父母的钱给弟弟买身新衣服。那个女人算是半个富婆，却从来没给过旬新好脸色，旬新的身上一直穿着那件快褪色的校服，因为挡不住寒流所以极少出门。
　　“我出门去，谁照顾她？我生病感冒，她怎么办？”
　　旬新的眼睛里满是挣扎。
　　于是伍德只身一人踏出门去，踏出复式楼的电梯门口，走进车库，驶着那个富婆的路虎跑出高档小区的大门。

　　算是个暖冬，路边积雪融了又凝，凝了又融，冻住了昨晚的鞭炮纸屑和泥土尘埃。伍德没心情打开暖风，他开窗，冷风和阳光一起迎在他脸上。大街上烟火气味未消，远远还听见模糊的鞭炮声，前方仍是绿灯通行，伍德一踩油门，路虎一溜烟地提速至前方。
　　在商场，他给弟弟买了厚厚的几身衣服，这可花了他不少钱。可伍德没有什么波动，付钱，拎着袋子离开，可是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路线更改，他接着转身回附近的超市里买了几罐奶粉。
　　与伍德擦肩而过的人群，无论老少，脸上都充满着喜悦，伍德则裹紧了自己的大衣，低下头去急匆匆的离开。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只不能见光的水沟老鼠，又像被抛弃的布偶，连缝补都无法拯救这种破烂不堪。
　　心里远不及这种暖冬，内心比三尺冰窟更寒。

　　然而当他再一次打开家中的门时，迎接他的却不是意料当中的弟弟和那个小家伙，一个少年从伍德的面前出现——没错，这张脸伍德至今想忘都忘不了——他就是优彼。
　　开门时的他正系着围裙，双手都是面粉，甚至脸颊上也蹭到了一些。
　　伍德几乎下意识问道：“你是旬新的朋友吗？”
　　优彼眨了眨眼睛，圆滑的声音响起。
　　“过年不吃饺子是不行的，伍德，你随我来。”
　　面前少年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伍德放下手中所有的东西，跟随着他穿过自己熟悉的房间，重复着一间又一间……门在此刻成为无限的链接，一扇一扇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确是一样的景物。
　　“这……我弟弟呢，还有那个婴儿呢？他们去哪里了？你……”
　　“嘘。别着急。”
　　沾着面粉的冰凉手指堵回了伍德接下来的话，优彼缓慢地解下围裙，覆盖之下的是大小长短不一的刀鞘。
　　“你知道白夜吗，伍德。”
　　伍德没有做声，他甚至要屏住自己的呼吸了。随着面前的又一扇门无凭借外力的自动打开，一阵白雾夹杂着火药气味渗进房间，然而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则是雾后赤眼的巨大鸟型怪物们。它们低吼，喙中流下粘稠的液体，一只独脚强壮有力，趾甲轻而易举的嵌进地砖。
　　它们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伍德。优彼却一步挡在伍德面前，一刀已出鞘。面对着挡在伍德前的优彼，怪物们抖擞开全身的羽毛，愤怒的青筋从毛下迸起，一只怪物咆哮起来，声音巨大且沙哑，它扇动双翼，巨大的风压使它离地，接着便飞速向着优彼啄来。
　　“不像样子。”
　　刀柄反握，优彼重心一沉，随即如弹簧一样弹射出去，在空中一个转身，刀光闪过，怪物巨大的喙被尽数分割。
　　怪物疯狂的大叫起来，白色的血液四处迸发。
　　“聒噪！”
　　优彼大喝一声，跳上怪物的头顶，举起手中的刀刃，用一股极大的怪力将其向怪物的头骨钉去。只闻见一声清晰的闷响，刀刃连同优彼的双手一起没入怪物的巨大脑袋里。
　　然而伍德此时却只感觉双脚一软，接着便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平生的第一次晕倒，其实伍德感觉没什么。
　　醒来以后他发现自己还在外地那合租间的房子里。天色未晓，他坐起身来，凭借着房间里的夜灯，他发现优彼正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
　　“白夜授予人以不幸。”
　　他笑着，起身望向窗外的夜色。
　　“如果身处白夜的人不能察觉，不幸将会顺其自然的发生。”
　　“然而就算有人发现了，他们也不会敌过那种东西。或者疯掉，或者被离奇杀害，或者失踪……白夜总是喜欢捉弄人们的命运。”
　　伍德没有回应优彼。他坐在木板床上，紧紧的攥着拳头。
　　沉默。

　　半晌，优彼慢悠悠地在窗前道：
　　“已经二十分钟了，你没有想问的话吗？我可是非常非常容易困的啊。”
　　“有。”
　　伍德起身，双眼盯着优彼的背影。
　　“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优彼，一个……跟在别人身后收拾烂摊子的人。”

　　“不对。”
　　伍德的否定令优彼的眼皮微微抬起，他无声的笑了笑，继续听伍德说下去。

　　“如果你是人类……那么刚刚白夜身上的羽毛，为什么你会凭空长出来。”
　　“告诉我，我家人是否安全，你到底是谁。”
　　优彼回头，用崭新却充满困意的眼光重新打量了一下伍德，他望向自己的左手臂，一根根羽毛正在慢慢涌出。
　　“你的家人很安全，这你安心好了。如果还是不放心的话，拿着这个。”
　　血液从优彼的手臂流下来，被拔下的一根沾了血的羽毛被送到伍德手上。
　　“你是很特殊的人，总部或许需要你。希望那时候相见就是正确的时候了，伍德。”

　　随着优彼话音的落下，伍德再一次进入昏睡当中。之后的伍德在睡梦中得知了总部的地址，然后成功的进入待遇还不错总部，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当然，在他通过考核成为正式员工的时候，优彼则满头大包的被人揍昏在宿舍，清醒后却被告知还有一次昏迷在等待着他。
　　从此优彼学会了一件事情，坑别人入人手不够的总部来减轻自己的负担这个目的应该再藏深一点，否则很容易被得知真相的新人暴揍。
　　此事最后以优彼赔了伍德一顿饺子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