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Dr牵牛蔓儿

13、锁

　　伍德消失不见的第十三天。
　　这也是优彼见不到阳光的第十三天。
　　今日是雨天。上索尝试给优彼心脏的空缺塞了很多替代的东西，可最后都因为没有足够的动力而告终。没有了心脏的优彼似乎也失去了痛觉和全身的血液，而且见到阳光的身体会产生不适感。上索不敢让他出门——她的房子是躲避白夜的仇恨的最佳场所，以优彼杀掉的白夜来看，他这副身躯可能在踏出上索家的几秒钟之内就会被杀掉。
　　“难办啊……”
　　上索人间面露难色，她手中五花八门的各类替代品都没能满足优彼的需求，因为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事故，所以一直拖延到第十三天都没有任何进度。她还记得上次塞进去的金鱼在优彼的胸腔里蹦蹦跳跳到最后居然不见了的事情；这次换成猪心塞进去，却被优彼嫌弃了；最后塞进去的是用白夜的羽毛插成的球，虽然意外的可以用，但是支撑超不过一个小时又会恢复以前的情况。总之，以当下的情况来判断，她认为找到伍德，拿回已经被做成日历的心脏才是当务之急。可是优彼却对此发表了不同的意见，他不但阻止上索人间的这种行为，还替伍德说了一堆偏袒的话。
　　于是两人在不知不觉中突然拌起了嘴，上索人间说不过优彼的油嘴滑舌，于是这位姑娘便气愤地扔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接着把防盗门狠狠摔上——她出门了。
　　“小暴脾气。”
　　优彼见她摔门而去，朝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可是优彼是十分好动的，他开始四下打量上索人间的房子。不一会，一间上了锁的储物室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皱了皱鼻子：
　　有股白夜的臭气。
　　只见他掏出根铁丝在那锁眼里鼓捣了几下，那锁便应声打开了，优彼得意地把铁丝重新收好，朝着储物室里走进去。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优彼稍微转了一会，便俯下身子在地上摸索出了一个肉眼难以察觉的小门。推开小门后，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眼前。
　　“没想到她家里也有这种地方啊，我还以为只有酒吧里那一个呢……”优彼一跃而下后才发现这里面没有灯的开关，整个暗室里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借着外面投进来的阳光，他也能大概辨认出房间里放置物的轮廓。只见一个个高一米左右的铁笼靠墙呈一字排开，每个铁笼之间还留有间距，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动。他走进其中一个暗影涌动的铁笼，随便拍了拍笼顶，道：“哟兄弟，你做了什么事情才被关进来的啊？”
　　笼里传来的却只有锁链抖动的声音。
　　优彼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他欠身，笑眯眯地与笼中惊恐的眼神对视。
　　“声带没啦？”
　　那人一顿，接着小心翼翼地点头，身体一整个向后耸动。
　　“嗯。”优彼应了一声，在笼前蹲下身子，丝毫不在意笼中那人的警惕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这里面的所有人，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又是一阵摇头，优彼也很礼貌的应了那人的行为。
　　“你杀人了吗？”
　　摇头。
　　“你犯罪了吗？”
　　摇头。
　　“你坑蒙拐骗了吗？”
　　还是摇头。
　　“那……你想从这里出去吗？”
　　笼中的人惊恐万分地看着优彼，但是他浑浊的瞳孔里只有优彼那完美的笑脸，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危险，但是在那人看来，这完全是一副恶魔的笑容。
　　“没有回复呢，”优彼眯着眼睛，“兄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是不会进到这里面来的，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他们最后都逃不掉。”
　　看着笼中的人突然开始发抖，优彼冷笑一声继续道。
　　“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实现自己的价值。听起来有点自大狂对不对？可是在我这里，什么事情都能实现的……比如……你从这里出来这件事情。”
　　死气腾腾的眼睛里似乎有一道光照进来。
　　优彼再次掏出那根小铁丝，对准铁笼的锁眼，稍微翻腾了几下便开了锁，接着又打开了那人的手铐脚铐，看着他畏畏缩缩地在自己面前站起身来，眼光里写满了对这突如其来的自由的不确定。
　　“楼梯在那边，你可以走了。”
　　说完，优彼便转身朝楼梯走去。

　　不过在他刚踏出几步不久，铁链的声音便突然朝他袭来——优彼回头，但已经为时已晚，只见刚刚那位兄弟突然一个虎扑扑过来，一个几乎使出他浑身力气的左勾拳打在了优彼的面门上，接着他揪着优彼的头发，将其拖到铁笼前，用粗重的锁链捆住优彼的脖子，接着狠狠地收紧了锁链。
　　他的双臂爆满青筋，不断收紧锁链，看着优彼痛苦挣扎的样子和他不断变形的脖颈，本应该不见了的声带此刻却爆发出了刺耳的大笑声。
　　“你是傻的吗？”他的面容扭曲，嘴角咧开，挤出一个可怕的笑容，“如果不是没有及时把那个碍事的女的杀了，我才不可能被关进这个鬼地方！哈哈！你个小牛犊子还真是不懂事，要怪就怪你碰上了老子吧！实现我的价值？哈，老子的价值我自己来实现！凭什么你们高高在上的看着我，一个个都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我嫉妒啊，我嫉妒到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啊！那个该死的老板，居然那样让我在他们面前出丑！还不是照样倒在刀下被我开膛破肚了吗？”
　　“疯……子……”
　　优彼挤出两个字眼。
　　“对，对，对，没错，我就是，等你两腿一登僵直成具死尸，我就把你也砍喽，等那个小姑娘回来……嘿嘿嘿……我会好好对待她的。”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优彼渐渐的不再挣扎。
　　当那人松开铁链的时候，优彼早就没了呼吸。
　　“呸。”
　　那人向了无生机的优彼啐了一口，接着活动了下筋骨，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暗室。他开始把上索家中的现金和值钱玩意划进自己的口袋，没过多久便把他找来的袋子装了个满满当当。
　　然而这些还不够。这些物质性的东西似乎满足不了他的神经，“这些天里，那条可憎的母狗居然敢用那种眼神看我……可恶……可恶！”他双眸里爬满血丝，不过当他想起暗室里优彼的尸体时，另一种笑容重新爬上了他的面部。那几乎是一种疯狂的笑，澄黄的牙齿歪歪扭扭地暴露出来，涎水也随之滴在地上。
　　心动不如行动，他立马跑进上索人间的厨房里，抽出一把尖刀，重新来到漆黑的储物室里，向着优彼的尸体的轮廓奔去。

　　“那条母狗……我要把这个家伙的肉糜塞进她傲慢的眼眶里……嘻嘻……这可是大惊喜！”

　　脚步匆忙，脚步回响。
　　他重新回到那个房间，优彼尸体的轮廓就在他的不远处。

　　不过当他真正走进的那一刻，他的全身如同被泼了一盆冷冷的水。

　　在他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尸体？只有一块破破烂烂的黑布被堆成人体的模样摆在地上。
　　“不……不可能……难道这房间还有别人……？！”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慌乱着想要跑出这个黑漆漆的房间，然而暗室的门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面前怦然关闭，这个房间里留给他的只剩下一片黑暗与死寂。
　　然而接下来，更让他魂飞魄散的事情发生了。
　　“哟，兄弟，你真识货啊，我的肉可的确是好东西，然而……这东西可是紧急关头我舍身奉献留给那群装备部混蛋的玩意，让你剔下来可不是我意料当中的事情。”
　　他猛然回头，眼球几乎要突出来。他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寒意正顺着他的脊椎向上蜿蜒。那个根本不可能还活着的人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即便在黑暗中那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那个慵懒的声线，那个似乎丝毫不谙世事、人畜无害的声线，却毫无疑问是属于那个已经死去的优彼的。
　　“你……你怎么……”
　　“我？”优彼挠了挠头，“这个你不用知道，毕竟，这些事情你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是吗，白夜。”
　　少年的口型在恐惧的泪水中倒映，房间霎时充满白色的光芒。由内脏迸发的力量撑开渺小的骨骼皮囊，拥有白色的羽毛怪物从血液中重获新生。
　　一只超过一辆商务车大小的白夜正挣脱着那人的身体，奋力地想要从这幅身躯里爬出来，它猩红的眸几乎在一瞬间里就锁定了优彼，如同过氧化氢遇到血液一样疯狂，此刻白夜的反应也因为优彼的原因而变得更加疯狂了起来。它挣脱的双翼卷起风压，将困住自己下肢的那人削成碎片。
　　它自由了。
　　“一如既往……真是难看，不管看几次，你们这种登场方式都不是我喜欢的啊……”
　　优彼无奈地摊了摊手，径直向那只浑身血污的白夜走过去。
　　白夜浑身的羽毛抖擞开来，巨大的喙里流出粘稠的液体，它发出深深的低吼，伴随着羽毛摩擦的“挲挲”声，一举一动都在警告着优彼不要靠近。然而优彼好像读不懂这直白的肢体语言似的，或者这只是一种无视，他一步一步地走着，直到来到距离白夜不到一米的地方才停下来。
　　看着白夜警惕的神情，优彼笑笑。
　　“怎么，这个年代，没有心脏的人就不叫人了吗？匿迹的罪人，你该不会是害怕着我吧，只因为我是一个……没有心脏的……”
　　“人类？”
　　话音刚落，意识到什么事情的那只白夜突然一个激灵，双翼猛然扇动，气流卷起，将它向门的方向送去。
　　可是这已经为时已晚，白色的丝线从优彼的胸腔里被拽出，挥手须臾，白夜落地。
　　白色的雾血从它脖颈的切面上流出，随即便化为雾气，消散在这窄小的地下房间里。
　　“看起来，上索人间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
　　优彼俯身，将白夜未寒的尸体拖上房间，他拿起那把尖刀，神情毫无波动地划开了它的胸膛。
　　“临时借用。”

　　白色丝线编织的心脏，不知为何，即便是已经离体，却还在一直在跳动。

　　“你的价值，临时由我来实现。”
　　“毕竟我要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