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识》艾哟哟

3、第 3 章

　　凤英前后面试了二十多家公司，她的学历不低，可是因为她硕士一毕业就结婚生子，然后又哺育了两年，尽管学习没有停止，在家带孩子期间她还考到了注册会计师证和中级会计师职称，但是她没有一点社会工作经验。因此，好公司不愿招她这种；撇的公司，她又嫌人家工资给得低。她觉得自己一硕士，做出纳已经是她放低标准后的选择了，可这工作竟然还没高档饭店干服务员拿到的工资高，那还不如去做服务员算了。

　　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近两个月时间，她理想的工作一点儿没着落。

　　社会变化太大，她真是跟不上节奏。

　　想起当年自己考大学的时候，本科生那都是个宝啊。

　　现在呢，就觉得随便拉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问问，人家都是个硕士。可谓遍地都是硕士生。

　　经济不景气，企业也难了。企业对应聘者的学历已经不那么感冒，招刚毕业的大学生就图个便宜。社招的话，先问你有没有工作经验，然后暗示你有没有人脉，要是你能给公司拉个几百万的业务，分分钟招你了。

　　后来在小区闲逛，凤英听邻居老太太们跟物业做清洁的阿姨嫌聊，问对方工资多少。阿姨说她们这种保洁的工资不高，但是，有同事辞职去做家政了。家政工资很高，尤其是那种照顾病人的，去医院住院部伺候病人，一天三五百。

　　凤英一算账，一天三五百，那一个月不是至少上万了吗？！

　　“但是这种不好进啊。人家医院给病人找护工，都是有灰色产业链的，垄断了的，外人轻易进不去。得有医院的人脉，人家才会把这份工作分派给你。你还得要上供，给中间介绍人提成，一次给个一两百块钱这种。”

　　照顾病人的工作都好卷啊。

　　凤英又竖起耳朵听。

　　再听保洁阿姨说，医院那都不是最好的，做家政的最喜欢去富豪家庭干了。富豪有钱，所以给的工资一般都不低。如果运气好遇到那种慷慨大气的富豪，逢年过节还给你包红包。富豪家里不要的二手货也随便送给你，都是名牌。算下来，平均一个月能拿到一两万呢。

　　哎呀，一两万，这可比出纳三千五的工资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说得凤英心旌摇动。

　　她脱离社会这些年，整天围着锅台转，围着女儿和老人转，伺候人的功夫可好了！有耐心有责任心，还有恒心和毅力，情绪超稳定！

　　家务方便更不用说了，一把好手!不但烧得一手好菜，老的爱吃的，小的爱吃的，都会做。洗衣做饭收拾房间，铺床叠被，麻溜得很！

　　她这样的能耐，不是干家政最需要的基本素质吗？

　　为了生存，凤英抹开面子，立刻给市内几个大的家政公司都发了份简历去。

　　简历上面，凤英除开写上了之前之前找财务工作的那些强项，什么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啦，CPA证书啦，中级会计师职称啦，然后就是洗衣做饭那些。

　　很快，家政公司那边打来电话邀请她去面试了。

　　凤英没想到，她这个硕士学历身份，在家政公司那里，一下子成了抢手货。她发了七份简历出去，一下子就收到了七个面试邀请。家政公司个个都诱惑她，意向工资都是两万块起步啊。

　　富豪家庭，都想要大学生，硕士自是更好。她又会英语，会财务，会做饭，会伺候人。凤英这样的条件，简直完美！

　　简单的面试流程走过后，投了简历的几家家政公司都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并且人家都已经把工作都已经给她找好了。

　　最后，凤英只选贵的，不选对的，她接了个照顾病人的护工工作，俗称“私人看护”，月薪三万五。

　　当然，这是家政公司开给她的工资，家政那边肯定还有客户给他们的介绍费。可以想见，那家富豪招个私人看护，最终肯定是开出了超过三万五的支出的。

　　不过，家政公司也提前说了，他们对她是满意的，但是最终还是要客户拍板才能定她下来。

　　“那个病人客户很挑剔，一个月就辞退了我们介绍过去的二十九个护工了。”家政公司的负责人琴姐给她说。

　　四舍五入，那不是一天都没干到就给辞了？？

　　换句话说，那个人不是天天在给自己找免费保姆吗？

　　凤英惊愕，感觉三万五一下子就不香了。

　　从前没找工作不知道，一找，尽是遇到奇葩。

　　“琴姐，我打断一下，那家人是真富豪吗？”

　　“是真富豪。住庄园，花园面积都占地两亩多。那个庄园别墅，市面价，一个小目标起步。”

　　“可万一是租的呢？”

　　“哪个暴发户那么傻，租那大一个房子装高富帅？如今的白富美不是那么好骗的。”

　　“可——”凤英还是犹豫，想着不浪费时间，咱还是看看另外一个两万块的那个家政工作吧。

　　琴姐笑呵呵，“我们也不傻，收了客人年费的，一年三十万服务费，包给他介绍人过去，随便他挑。不满意可以随时退，退了再介绍。”

　　凤英这下放心了。

　　钱，要落袋为安。

　　那人要是挑剔她，那她也就白干一天的事情。

　　三万五还是要比两万块香一点。过去试试看，人家要是对她也不满意，她回头再来找琴姐去接那个两万块的家政工作就是了。

　　“做不满一个月，无论是你自己辞职还是对方辞退你，你都拿不到全额工资。超过半个月，我们可以给你适当补偿个一千块。听明白了吗？”

　　凤英一下子又把心吊起来了，“那不是还是在白嫖？”

　　“也不叫白嫖。那家人跟我们公司是签了合同的。除开这个私人看护，我们公司介绍过去做其他家政工作的阿姨都跟他们家合作良好。主要是对方是个病人，所以对这个岗位的人很挑剔。这我们也理解。病人嘛，他又是个瘫痪在床的，觉着活着已没啥意思，可能就剩下折磨折磨活人的乐趣了。”

　　“呃，这倒也是。”凤英同情心有点泛滥了。

　　“那你去吗？——啊，其实你尽管放心，这家不成我们再给你介绍其他富豪的工作。你这样的人才，太稀缺了，在家政这一行不愁找不到好工作的。我们也不愿失去你这样一个好资源。去吗？”

　　“去！”

　　琴姐反复阐明，“那个病人的脾气是真的很怪，我们这新来的人，几乎都去给他做过私人看护。奈何人家有钱啊，你尽量忍忍吧，争取拿下这一单。”

　　上班第一天，富豪家里的女管家张妈领着凤英去见她的主人。

　　咳，称“客人”好像不对，“主人”感觉更贴切些。

　　伺候人的事情，搁古代，人家那可不就是她的主人吗？

　　客户家果然是一座豪华的大庄园别墅，花园果然占地两亩多。但是，庄园大宅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下人穿梭其间。

　　“小主子不喜欢吵闹，你要注意，不要大声讲话，不要大声笑，更不要大声讲电话，手机铃声请开震动。但我劝你，最好还是调整成静音模式。”

　　小主子？呵呵，那就还有老主子咯。

　　“老主子在家吗？”凤英问。

　　“没有，老爷和夫人去英国给另一个小主子陪读去了。”

　　“那这家里谁做主？”

　　“当然是小主子啊。”

　　“他都瘫……”

　　凤英及时打住。

　　瘫了嘛，人家也还是有钱人啊。

　　有钱就能当人主子。

　　凤英环视了一下周边环境。

　　这么大的地儿，说话都还怕给风闪到舌头呐，确定那个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瘫子，能被吵到吗？

　　“我们家小主人脾气有些不好。哎呀，这个你要理解，小主子瘫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心里肯定不好受。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老爷夫人又要忙着去照顾另一个孩子，家里冷清了些，他因此阴阳怪气了一点，都是可以理解的，你说是不是？”五十多岁的女管家张妈在去往主子卧房的路上一直给凤英打预防针。

　　“理解，我肯定理解。这种事情，搁谁心里会好受呢？”

　　“嗐，你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话说得真动听。”

　　“阿姨，我年纪不小了。我二十六了。”

　　说话间，张妈已经领她来到了主人的卧室。

　　男主子和小女仆两下一打照面，都惊愕地瞪大了眼。

　　“你就是新来的私人看护？”常御的声音在装修得堪比五星级总统套房的豪华大卧室里冷冷地响起，带着些许熟悉的不耐烦。

　　而当凤英看清楚她要服侍的病号竟然是常御时，她脑海里立刻冒出来一句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凤英立在床边，双手交叠在身前，恭敬地老实巴交道：“是的，少爷。我会尽心尽力照顾您的。”

　　常御冷笑一声：“尽心尽力？说得好听。我看你们这些女人，都是为了钱而来的。我开那么高的工资，你们这种人果然是前仆后继，趋之若鹜，白白浪费你们父母供那你们读博读硕的钱！”

　　凤英奇道：“不为钱，难道为你？你都成瘫子了，哪个女人还能对你有别样的想法？”

　　就凭这句话和她这语气、态度，凤英竟成功地留了下来，没有走上她的前辈们一天都没干下来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