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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齐聚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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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说这两天的会议异常精彩,让陈朗觉得过瘾,那么最后一个晚上的酒会却让陈朗颇有些郁闷,这完全不是像自己这样的小医生出入的场合,因为除了被种植厂商供在手心里的各级大腕儿们,就是这个行业里面齿科集团的掌门人,以及少数颇有上进心的中青年同行。大家都是盛装出席,互相攀谈,说着一些陈朗并不太感兴趣的话题。
于博文却不管陈朗怎么想,带着她满大厅地和不同人等打招呼,语气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的全是骄傲。其实对话来来回回总是那么几句,“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陈朗。”
“呀,都这么大了,长得真漂亮。”
“还很能干呢,昨天上午跟着斯蒂芬教授上了LIVE直播手术。”
“那个女医生就是她啊,老兄你简直太有福气了。”
“惭愧,惭愧,哪里,哪里。”
可是任谁也看不出于博文脸上有丝毫惭愧的表情。
踩着高跟鞋,穿着一身银灰色小礼服的陈朗觉得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实在有些受不了了,便凑到于博文耳边小声道:“爸,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至于那么炫耀吗?你也太虚荣了。”
于博文嘿嘿笑道:“我有个那么能干的女儿,怎么可能不炫耀啊?我等这一天都等好久了。”
正说话间,于博文看见一群人向自己走来,于是笑道:“包先生,包夫人,刚刚在北京还见过面,我们居然在这儿又见面了。”
包怀德回答道:“是啊,我们也就是过来凑凑热闹。包赟,过来见见你于叔叔。”
尾随在二位身后的包赟现身,礼貌地冲于博文打着招呼,喊了声“于叔叔”。
于博文也是同样召唤陈朗,陈朗只好上前叫道:“包先生,包夫人。”
包怀德却微微有些发笑,“原来你在我们皓康齿科的时候,这么喊没错,现在这么叫就有些不合适了。”
于博文也笑着提醒道:“朗朗,快点喊叔叔,阿姨。”
陈朗愣了愣,不过还是乖乖喊道:“叔叔,阿姨。”
包夫人早就迫不及待地将陈朗的手拉过去,“还真是好久不见了,我怪想你的,什么时候回北京?”
那边包怀德有些哭笑不得,“老婆,你悠着点儿啊,别把人家陈朗吓着。”随即又转头对于博文道,“听说陈朗昨天很厉害啊,还上了直播手术,老兄你可真有福气。”
于博文此时却很谦虚,“你也不错啊,儿子这么能干,我羡慕都来不及。”
包怀德也很是感叹,“你说这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也都老了,将来这世界,还得看他们这帮年轻人的。”
于博文也欷歔不已,“是啊,我们很快就老了不中用了。将来口腔界的未来,不管是临床技术,还是整合发展,一定会在他们年轻人手中做得更好的。”
包怀德又道:“咱们英雄所见略同啊。”
于博文也道:“那是自然的。”
包怀德和于博文交换着眼色,纷纷笑了起来。
陈朗一边诧异什么时候自己的父亲和皓康齿科的老板这么亲近了,一边偷眼看了站在旁边的包赟一下。与那晚醉酒时相比,虽然眼眶周围的淤血都消退了,但他好像更加苍白消瘦,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看起来颇有些陌生,还很疲倦。
包夫人注意到陈朗往包赟身上瞟去的眼神,于是笑嘻嘻地将陈朗和包赟拉到一起,还往阳台上推,小声怂恿道:“你们俩自己出去聊会儿吧,跟在这两个老家伙的身后,闷不闷啊?”
陈朗脸上有些发烧,但还是一边走一边鼓足勇气冲包赟道:“包赟,我最近一直想找你,有话对你说。”
包赟既没有吭声,脸上也没太多表情,但还是随着陈朗往外走。
陈朗站定之后,凝神看向包赟,“对不起,昨天飞机误点了,没有赶得及回来找你。”
包赟还是那副冷淡表情,“没关系,有什么话你说吧。”
陈朗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在发烧,“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不,我是说以前我误会你的事儿,你帮了我们博文口腔那么多,我还那样冤枉你。”
包赟制止道:“这也没关系,是我故意不和你解释的。”
陈朗仰头看向身边这个青年男子,喃喃地道:“为什么?”
包赟凝视着眼前这个自己爱慕已久的女子,第一次看见她穿着高跟鞋,将满头乌发在头顶挽了一个高高的发髻,配上银灰色小礼服的样子,比平常还要娇俏迷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的心完全不属于自己。包赟不禁自嘲地笑了,淡淡地道:“不为什么。”
陈朗被这句话噎住了,可是那些肉麻的话自己完全说不出来,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包赟,我知道我从前对你有很多误解,一直以为你是个傲慢无礼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可是后来我知道我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这段时间你一直在默默为我付出,背地里还曾经很多次帮助我……。”
包赟却越听脸色变得越发青紫,打断道:“够了,陈朗,别再说了。你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你,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践踏我的自尊心?是,我是曾经帮助过你,但那是我自找的,我自己乐意,我又从没有想过让你领我的情。”
包赟越说越气愤,这段时间所有被压抑的情绪在今晚总算有个爆发,包赟已经无法抑制自己,“你知道你父亲和我父母为什么相谈甚欢吗?那是因为他们都以为我们俩在谈恋爱。你知道我昨天接到你的短信说晚上要飞回来找我时,我有多高兴吗?你知道我有多怀念我们一起在普陀岛度过的那个下午吗?我曾经那样地与你靠近……”
陈朗被包赟吓了一跳,笨嘴拙舌地接了一句:“包赟,我知道……”
包赟却一挥手,扭过头去,“算了,说这些也没用,其实你什么也不知道。不不不,我做过什么你都不用在意,如果那些事儿让你心存内疚的话,那你大可不必。我知道现在我的存在有些多余,既然你和俞天野也算苦尽甘来,我就不掺和了,反正忘记你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说完,包赟连再和陈朗继续说话的勇气也没有,转身迅速退出了阳台,快速离开了酒会。
陈朗当然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场合拉拉扯扯,她眼睁睁地看着包赟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醒悟过来,也往外溜去。她走了还没几步,就被一个人一把拽住,这个人是若有所思的包夫人。
“陈朗,没事儿吧?那臭小子怎么跑掉了?”
“阿姨,没什么,我们闹了个小别扭,现在我找他去。”
包夫人直觉上觉得是自己儿子犯轴,赶紧替他开脱,“这孩子也真是的,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所以闹别扭来着?不过陈朗你别往心里去,我家儿子脸皮薄,心里其实特别在意你。你还记得有一次你给一个孩子做牙齿复位,孩子的妈妈还投诉你吗,当时包赟着急得不得了,还找我出面帮你摆平。”
陈朗这才恍然大悟,“那面锦旗就是这么来的?”
包夫人起劲地点头,陈朗笑了笑,“阿姨,那我更得找他去了。”
包夫人赶紧道:“去吧,去吧,我会和你父亲说一声的。”
陈朗走出大厅,穿上外套,顺着楼梯往下走,直到出了国际会议中心的大门,也没有看到包赟的身影。陈朗翻了翻随身携带的小包,拿出手机来打给包赟,那边不但压根不接听,还干脆将手机关机。
这会儿才赶来参加酒会的俞天野,看到的就是裹着一件外套,裸露着两只小腿的陈朗,站在路边一边张望一边对着电话发呆的情景。
俞天野从出租车上下来,咳嗽了一声,“你在这儿干吗呢?怎么不进去?”
陈朗看到俞天野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眼睛一亮,对出租车司机示意了一下,便冲俞天野道:“我有点儿急事儿,今天先回去了。”
俞天野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自己面前,不禁有些发怔,明天自己就要离开上海回北京,接下来就该准备去美国的诸多事宜,今日一别,再见不知是几时。他正有些怅然之际,刚刚消失的那辆出租车又转了回来,陈朗从车里探出头来,喊道:“明天你几点的飞机?要不要我去送你?”
俞天野的脸上慢慢绽开笑容,他冲陈朗摇头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不用了。”
陈朗忽然对司机说了句什么,便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她一直走到俞天野跟前,从小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忘了给你手机号了,咱们保持联系吧。”
俞天野接了过来,忽然小声道:“陈朗,给我一个告别的拥抱吧。”
陈朗呆滞了一下,却渐渐靠过来,轻轻与俞天野相拥,然后抽身退出,回应以一个微笑之后,便转身上了出租车。
俞天野有些茫然地看着出租车在自己面前掉头,再次离去,心里默默地道:“陈朗,我们从一个拥抱开始,再在一个拥抱中结束,从今以后我们各奔东西,我们各自珍重。”
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俞天野才会不受控制地放纵自己的思绪。其实自己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坚定,偶尔也会在深夜里唾弃自己那些所谓的自尊;其实当日与博文口腔的徐主任相遇,就已经有了以此为借口给陈朗打去电话的冲动,到最后仅仅还只是让徐主任代问一句你好而已;其实自己虽然将写有陈朗手机号的便签扔进抽屉,实际上却早就偷偷将号码储存起来,多少次犹豫、迟疑,却始终没有拨出这个号码。唯有春节期间鼓足勇气拨过唯一的一次,耳边传来的却是机主已经关机。
这么多的其实,又能怎么样呢?好像很久之前自己还曾经说过:不是谁先抢到头筹就会赢得胜利,谁让他不知道珍惜?
现在看来,真是一语成谶。
俞天野情不自禁地回忆起那天在机场与陈朗偶遇的一幕一幕,也是从那天起,自己和陈朗同时决定,要尽释前嫌,和平相处。
那天晚上接近两个小时的飞行旅程,一直与陈朗坐在一起。从开始相处的尴尬到后来的从容,只证明了一件事儿,那就是爱情都有保鲜期,过了时效就再也不能恢复原味。
飞机在浦东机场着陆,可是回去的路上风雨飘摇,王鑫和陆絮又自己打车先溜了,俞天野自然得送陈朗回家。
如果说从前的俞天野骄傲于自己的主动放弃,那么在那个晚上,与陈朗分手之际,俞天野的心头绝对涌上了一丝后悔。他斟酌着措辞,犹豫不决,陈朗却先开口了,“刚刚在飞机上,你问我什么回不去了,是说你和我吗?”
俞天野“嗯”了一声,一时有些头脑发热地问道:“如果一切可以从头来过,你既不是于博文的女儿,我们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误会,你说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她用那样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慢慢地道:“但是没有如果,你一直都是我最崇拜的对象,从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然后陈朗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可是现在我的心里,已经住着其他人了。”
回忆到这里,俞天野深呼一口气,脸上不禁泛起一丝苦笑,可算见到比自己还要干脆而又心狠的人了,居然是自己曾经热爱过的姑娘。
就把所有的牵挂和不舍留在今晚吧,与君挥手相别,从此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