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少女新编》一会儿

9、青蛙公主9

　　伯撒离开宴会较早。

　　幸而他还愿意让艾朵拉一同返回。

　　坐在同一辆马车，两人依旧无话。

　　“伯撒，我能问问，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

　　伯撒看一眼她，懒得答话。

　　艾朵拉只能自答自话。

　　“脸吗？嗯……那确实没办法。”艾朵拉从手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
　　“不过这张脸也挺可爱的呀。”她又是嘟嘴又是眨眼，说得认真。

　　“除了脸，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

　　“难道你喜欢梅茵黛尔的冷淡？那种白天鹅般的骄傲。”

　　“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问这个？”伯撒问。

　　“只是想知道原因，你不喜欢我的原因。明明我比梅茵黛尔更先遇到你，可你选择了她，而且听说是一见钟情。”

　　“你这么蠢当然想不到。”伯撒答话冷淡。

　　艾朵拉始终记得小时候大家都夸她很聪明，就连父亲也说她是小机灵鬼。

　　艾朵拉撩起窗帘，目睹这异国他乡的景色。

　　一抹光点在沉暗的夜色闪过。伯撒突然按下了她的头。
　　“趴下！”
　　伯撒喊道。随之一声刺耳声音擦着头顶飞过。

　　“什么东西？”艾朵拉被伯撒压得爬不起身。

　　就在这时车夫化身叛徒，伯撒早有防备。身边只有一把匕首，在车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动作迅如幽灵，早一步将刀刃插进对方的咽喉。

　　艾朵拉听见了打斗的声音，直起身时便见黯淡的月光下，车夫大叔的脖子鲜血滚滚。

　　“别发愣了！”伯撒一把拽过艾朵拉，两人从车门滚下，火热的子弹擦过他们的身体。

　　两人最终成功躲在路边的背身处。

　　“发生什么事了？”艾朵拉问。

　　“有人想让我死。”伯撒平淡的答话。

　　艾朵拉想起那场大火。

　　“是么。你干坏事了？！”艾朵拉明白了。

　　伯撒丢给她一个白痴的眼神，然而因为光线暗淡，艾朵拉根本没看见。

　　子弹还在嗖嗖射着。

　　枪支这种危险而贵重的物品，在卡库尔特只允许军队持有。很明显想杀他的人十分不简单。因为知道伯撒势必会追究火灾一事，他们倒是先出手了。

　　“现在怎么办？”艾朵拉的听力很好。对方已经一边扫射一边朝这边靠近。

　　伯撒自然知道情势危急，但他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叛徒的存在，他连平日所带的剑都不在身边。
　　带着艾朵拉出去，只会白白成为枪靶。

　　倒是身边的青蛙先有了动作，突然牵着他的手从原地起身。

　　艾朵拉借着夜色的掩映，凭着自身超强的夜视能力往路边的坡道奔跑而下。

　　伯撒不得不说，这位未婚妻一如七年前一样，出人意料的大胆。

　　子弹步步紧逼。
　　奔跑着的艾朵拉突然抬手挡了一下伯撒的后背，在那一瞬伯撒听见尖啸的子弹声。

　　“啊！”艾朵拉肩上中枪。她被迫停了下来，
　　“好痛！”

　　伯撒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出声。”

　　“可是好痛。”艾朵拉湿润了眼。

　　但是她知道，不能任性，不能放任自己的娇气。
　　她拿无力的左手捂住受伤的肩膀，继续带着伯撒往偏僻难行的丛林走。
　　走了两步她担心伯撒会跟丢，又去牵他的手。

　　伯撒摸到黏乎乎的一手血，滑溜溜。
　　他发现她的手没有什么力道，这让他想起某次见她荡秋千，居然在荡起来的时候犯蠢的伸手抓蝴蝶，结果从秋千上狠狠甩了出去，摔了个大马趴。

　　她的左手没有力气，即便抓着秋千也没用。

　　在这黑夜里，她像是有着一双夜之眼，明明眼前漆黑一片，却能大胆的走在这灌木丛生的野林。

　　但是艾朵拉的脚步越来越不稳，身体微微晃动。

　　伯撒猜到她因为流血过多而头晕。

　　伯撒停下了脚步。艾朵拉不解的回头。

　　“你不能再走了。”
　　伯撒弯腰抱起了她，然后开始保持速度向前。

　　他看不见道路，看不见脚下的荆棘凸石，但依然不能妨碍他狂奔。

　　艾朵拉知道，伯撒是很自信大胆的人。
　　中间差点摔倒，但每当那瞬间伯撒都会将艾朵拉抱得很紧。

　　“那边。”关键时候艾朵拉指了方向。

　　伯撒带着她绕过河水。周围只剩石滩和草丛以及巍峨崖壁，没有前路。

　　“那里。”艾朵拉指了指旁边崖底的草丛。

　　原来有一个被草木掩映的石洞。

　　“你还真是……”伯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位神奇的未婚妻。

　　伯撒抱着艾朵拉走进洞里。不怎么深的洞，滴答滴答的水声。

　　很快伯撒和一双在夜色里发光的眼睛迎面对上。

　　进了熊的巢穴。而且熊发怒了。

　　“没关系！”艾朵拉说话，“放我下来。”

　　伯撒不知道艾朵拉会做什么，他守在她身后，准备在熊发起攻击的时候第一时间……

　　伯撒不得不承认，此刻他全心全意保护面前这个人。

　　熊渐渐停止了低吼，向艾朵拉走近两步，但因为伯撒的存在，最终退回了巢穴的角落。

　　“没关系了。它不会伤害我们。”艾朵拉早已掌握和动物交流的方式。作为在在森林生活七年的青蛙公主，这点可是小意思。

　　伯撒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位未婚妻异于常人，但此刻依然泛起不可思议。

　　伯撒发现，水涧的月光比外边更加明亮。他看见艾朵拉肩上的大片暗色，那是她的血液。

　　伯撒是很冷酷的人，有野心，有能力，但不具备心软和善良。他一直明确自己的道路只能一个人走，所以即使无意牵扯到谁，他也不会有太多的同情心。

　　也因此伯撒只是冷静的替艾朵拉按住了伤口，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情。

　　不知道那群人有没有追到这附近。追来了这儿又不知会不会发现这个熊洞。

　　就算发现了，也不会相信两人藏在这里面吧。

　　坎西斯伯爵和宫廷是否发现这场枪杀动静。

　　伯撒在短时间内已经做出了许多思考。月光从头顶岩石隙缝投射进来，背后潮湿的石壁冰冷如蛇。

　　突然伯撒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久远的画面，一只环纹蛇咬着一只血淋淋的青蛙。
　　青蛙变成了少女，半边身体如血泊一般。

　　伯撒从噩梦中惊醒。外面天光发白。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伯撒下意识去找那位少女，但是目光所及处不见身影。

　　“艾朵拉！”

　　熊洞里的模样已经模糊可见。
　　熊足有一人高，庞大健硕，窝在角落，此刻睁着眼懒洋洋的瞧着呼喊的伯撒。

　　“艾朵拉。”伯撒将洞内洞外找了一遍，最终从熊的嘴边血迹发现蛛丝马迹。

　　伯撒的瞳孔剧变，神情冷冽，突然冲向了熊。

　　熊未料到对方会突然袭击，并且杀意满满。

　　熊洞发生了剧烈的震动，伯撒与熊搏斗。

　　王子与野兽的殊死搏斗。
　　王子轻巧狠厉，野兽凶猛力大。

　　伯撒终于将匕首插进熊的后颈，熊痛得发疯，甩下伯撒，不顾一切的撞击踏压。最终熊掌拍碎了伯撒的胸骨。

　　熊不停嚎叫，伯撒口吐鲜血，两者均血红着眼要在最后一击致对方于死地。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伯撒头上传来。
　　“发生什么了？”

　　从外边回来的艾朵拉，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的询问状况。

　　伯撒咳嗽着翻过身，看见那张无虞的青蛙脸，第一次觉得不是那么讨厌。

　　“你为什么要杀它？”艾朵拉捂着熊汩汩出血的后颈。

　　伯撒没有答话，他答不出话，碎裂的胸骨和鲜血淋淋的胸膛，痛得他连呼吸都如刀割。

　　他一定是疯了。伯撒心里想着。

　　担心了一阵熊，艾朵拉终于意识到伯撒也受伤了，她走到他身旁跪下，俯身观察他的伤势。

　　伯撒看见艾朵拉近在咫尺的脸。第一次这么近这么静的看着彼此。

　　“你会不会死掉？”她皱着一张小脸问，一双大眼藏不住的担忧。

　　“你肯定会死掉的。”艾朵拉心里着急。
　　“我出去了一趟，看见那些人正在森林里找人，有两个人就在洞口不远的地方。所以赶紧回来提醒你不要出去。”

　　她下定决心：“你这样下去会死掉的，我要去通知消息。”

　　她准备离开。
　　伯撒拉住了她的手。

　　“放心，我会变成青蛙。”艾朵拉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刚刚就是这样做的。”
　　但她不知道她的唇色惨白，那笑容简直具冲击感。

　　伯撒依然抓紧了她的左手，她挣不开。

　　“注意安全。”伯撒艰难的吐出四个字。

　　艾朵拉点了点头。
　　“你要等着我回来。”她说。

　　伯撒想起他第一次遇见艾朵拉。
　　她坐在水潭边的草地上，脚泡在水潭里，身旁放着一堆野花。她真的像一位精灵，在那座人迹罕至的森林。

　　她在用采来的野花给自己做花冠。

　　“叫我公主。”她跟躲在树脚吃草的兔子说话。

　　九岁的艾朵拉没有现在这么大胆，她不敢跳进可怕的潭洞，但她愿意跟他做交易。

　　艾朵拉最终跳进了水潭，成功找到了伯撒掉落的母亲遗物。

　　等待在潭边的伯撒看见一只水蛇正在吞咽一只青蛙，他没打算多管闲事，但他看见了亮闪闪的东西，那便是他让艾朵拉去捡的物品。

　　青蛙就是绿发的少女，她活了下来，但失去了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