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根》》承之

5、第 5 章

　　“诶诶诶！婶子！吃饭！我吃饭！”柳槐生可头次见这架势，被推着往外走的时候还拽着大厅的盘龙柱子，往年可不见得这样，不见得今年这是怎么了，这副架势，活像是白吃不要钱一样的。
　　徐燕艳可不买他的单：“吃吃吃，吃什么不是吃，边儿上北院门里没吃的似的，可少添乱了祖宗，没闲工夫伺候你。”说着还挥了挥手示意他别挡路。
　　这可让柳槐生脸上一阵红了白了，刚还说的那般自在，现在却让季学长看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搁这儿吃霸王餐呢。
　　可不是嘛。
　　季长安瞧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玩的紧，瞧着人也都往这边看，热闹似的：“咱们排队吧，这么多人，咱们插这一脚也不好。”
　　柳槐生可憋屈了，头次搁自家吃饭还要排队，但也没法儿，这少爷脾气也耍了可没人买单，后面这么多人瞧着他也不好继续无赖砸了招牌，气鼓了一张脸带着季长安走到队伍的最末端，拿着薄薄一张宣纸写的号码牌，刚是叫到七十三号了，瞧着这一百多朝后的排位，本来就冻得麻木的面颊更是面无表情。
　　倒是季长安看得开，裹紧了衣服不动声色走到靠外一侧替柳槐生挡住寒风，依旧是捏出桂花糕慢慢品着。
　　柳槐生算是看出来了，哪里是饿了，就此单纯的爱吃。
　　北方的大老爷们儿，这喜好。
　　越是往后，天儿越发的凉，柳槐生只觉得发凉，指尖乌青，脚上发麻，等的昏昏沉沉。
　　“一百三十号！里边儿请！”
　　徐燕艳这声儿一出，柳槐生耷拉着的脑袋立马抬了起来，眼神儿里都是光：“诶！来了来了！幺三零搁这儿呢！”
　　徐燕艳瞧着这就差窜起来的人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无奈一笑：“少爷，今儿还是就这个杠上了，哎，行行行里边儿请。”
　　酒楼人满为患，自然是没有单独的包间来招待少爷，大堂内小小一方桌子算是打发了少爷。
　　自然，委屈少爷也只能委屈到这里了，饭菜自然还是好的，用不着少爷点菜，桌子上很快还是摆的满满当当的菜品，瞧着还是加塞了别人。
　　“今儿个我请，学长随意吃。”在这时柳槐生才恢复动力，尽了地主之谊的自然也是掩盖不住的雀跃，盘子筷子的全部向季长安面前推去，随后便是眼神中都充满期待，小狗似的。季长安自是抵不过他这般眼神，笑着夹起距离最近的甑糕，刚吃进嘴里便是眼中一亮。
　　说实在，之前知道这酒楼是柳槐生家中产业，但还是头一次来吃，毕竟这也算是高端些的地方，不是过节请宴的，没那个必要，正儿八经要宴请了，人又多的头疼不如去别的馆子，所以直到现在也都没有来过，但这一尝才知道，合着说这奉元酒楼整天迎来送往的络绎不绝，味道好啊，贵上些许也都是值得。
　　别地儿的甑糕齁甜，头几口还好，到后边便腻人的慌，他家的却不一样，清甜可口，软糯的米覆着一层蒸的软糯的红枣，稍微作为辅料淋上浅浅一层蜂蜜，味道一绝，一口香的肉夹馍，三四口就是一个，肉卤的正好，肥瘦相间，不干不柴，小白吉饼切缝，大勺小汁儿淋进去，切碎的肉一并塞进去夹住，咬一口下去便口齿留香，葫芦鸡经过煮、蒸、油炸多道工序后香味侵入，更是难忘。
　　季长安鲜少会这么不加克制的饮食，这晚才是吃的狠了，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撑得慌，胃上肚子里都觉得胀的难受，最后便是就着一壶新上的茯茶解腻刮油，还是没忍住的又捏了块儿桂花糕，入口时便又开始盘算着，这以后还不得图着省事便随便找家馆子了，今儿这队排的是值当。
　　“学长，这顿饭吃的怎么样？”柳槐生瞧着季长安的样子，明知故问道。
　　季长安也是吃饱了肚子，便也是懒散的敞开了性子：“可比那天一顿面舒服多了。”随后又打趣：“你家馆子这厨子可真是块儿金招牌，合着你们这儿还缺不缺那跑堂的，工资都能不结，管吃就行。”
　　听了这话柳槐生便笑出了声：“别人还好说，季学长这金贵，我们科可用不起，喜欢吃，以后只管来，和我还不用客气。”
　　北方汉子也就是这样，一顿饭下肚，聊得来那便是兄弟了，可不需要什么虚头巴脑的客套话，更是这个年纪的青年人。
　　柳槐生刚说完，脑后便挨了一栗子。
　　瞧着来人一脸的富贵相，并不富态但也是应有的强壮样子：“臭小子，天天就在这儿胡吃海喝，宴请八方呢？”柳父教训完儿子，又看向季长安，这可就与对着柳少爷的样子大不相同：“是槐生的同学吧，欢迎欢迎，还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尽管说，可别搭理这臭小子满嘴跑舌头。”
　　季长安自当是有素养的，见着长辈便放下筷子起身：“叔叔好，我叫季长安，是槐生的学长，刚在灯会上遇着了。”
　　“季？诶，是城东季老先生的孙子？”柳父倒像是认得他一样。
　　季长安此时也是一愣，寻思着似乎自个儿也不与柳家人相识，估摸着又是爷爷的至朋亲友吧。
　　话说季老爷子是奉元城出了名的大书法家，所写的字入木三分苍劲有力，自是受到追捧，由此又因书法结识了不少忘年之交，琴瑟之友，想来这柳槐生的父亲也是其中一员吧。
　　“我家是住在城东。”季长安道。
　　“那错不了了，咱奉元城这有名有姓季家的可没几个，城东的更仅此一家，说是这季家的长孙好像就叫长安，说是年轻有为面目俊朗，今儿一看，果然不同凡响，季老爷子教导有方啊。”柳父这片刻间更是热情，连忙摆手示意人坐下，自己也一并坐在一旁。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可学学人家。”柳父刚坐稳，便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后脑勺上：“可别整天想着上山下水摸鸡耍猴的事情，多和人家学着点儿。”
　　柳槐生只觉得冤枉的紧：“哎哎哎，我哪儿比得上季学长，人家可是人物，厉害着呢。”
　　“你可不是比不上人家。”这爷俩平时拌嘴习惯了，这下可是谁也不愿意让着谁。
　　“叔叔说笑了，柳学弟也是好样的，我听说学弟篮球打的好，这几天也是我求着他，想让他来我们学校篮球队，这才总见着。”季长安轻笑道。
　　柳父瞧着这夸奖自己儿子，嘴上不说谢什么，倒是打心眼儿里骄傲：“哎，他也就那么点儿本事了，长安你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苦活累活，就找他，让他多跟这点儿你，学点好，别整天搞那些不着调的。”
　　这夜的结局便是柳父拉着季长安畅谈了许久，虽说年龄上差距大了些，但奈何季长安功力深厚，又是一副稳重的样子，招人喜欢，任凭谁都能聊得上两句，几下就将柳父哄得眉开眼笑。
　　等着季长安准备离开时街上的人都已经窸窸窣窣不剩些许，酒楼最后要做收尾工作，两人便率先离开，柳槐生家住南门里巷子，季长安住东门里巷子，还并不是一个方向，这么着便就是出了门就分开。
　　道别后，季长安独自走在仅剩零星昏黄路灯的大街上，难得起了小孩子心思，一脚一脚的踩着树叶蹦跳着前进，这算不算是，关系又近了一步？算是吧，晃了晃手中剩的半袋儿桂花糕，啧，今儿个的怎么这么好吃，似乎比平时的还要甜上些许，可惜了不记得那人的模样，满大街都推着差不多的自行车，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遇上，随缘吧，会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