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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艺术×求和 ...

  •   Chapter 55 艺术×求和

      伊塔沉默了一下: “不好玩。”
      “说谎,”库洛洛慢声,“明明很好玩。”
      他终于放下了笔,不知道是画完了还是只想休息一下。然后,库洛洛·鲁西鲁成功惊掉了伊塔的下巴——他非常孩子气地伸了个懒腰,一边舒展着身体,一边从喉咙里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碎碎的黑发跟着他的动作,从耳边垂落下来。
      ……你也是只大型猫吗?
      他任性地说:“我画完了……小塔不想看一下?”
      “打扰了,一点也不想。”
      伊塔拿着笔,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唔,你总要看的。”
      库洛洛平静地说。
      “真是……”伊塔深深地叹了口气,“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得看啊。”
      他的话已出口,就算她胆敢拒绝,为了维护幻影旅团团长英明神武的形象,这个变态也能硬生生摁住她的头,慢条斯理地让她把画看完。
      思考了一下被强行按住头的场景,伊塔决定识时务一点。
      停下笔,她转过头,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好吧这玩意其实已经碎的差不多了——暗下决心,等会无论看见血腥暴力还是十八禁,她都要显出一副无喜无怒的样子。
      有了觉悟的伊塔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他画布上的场景——然而刚才的准备压根没用,一瞬间,她的汗毛全都悚栗起来。
      这个变态画的是她。
      斯德纳尔圣学院的舞台。
      幕布,背景的森林,河流,城堡,被他用一种精确到恐怖的手法重建了。
      他只在中间填了光影明暗的关系,却真实到仿佛可以触摸。
      舞台中间是一个女孩。
      她的发丝在灯光下细亮,脸还很稚嫩,却不怯懦。女孩微微仰着头,目光看向画面以外的更远的地方,眼角有两条古老的纹路,一条平缓地延伸进鬓发里,代表了笑容,另一条则微微向下,代表了泪水。
      古代精灵的妆容。
      是她自己。
      “美么?”
      ……你这是在逼我夸自己吗?
      伊塔压下恐惧的心情,面无表情地开玩笑:
      “这叫帅气逼人。”
      “……不,一点也不美,”但是库洛洛不需要她的回复,这个变态全程就是在自问自答。他伸出手,指尖一点点地从她的发丝间划过,“连我记忆里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那点悚然顺着她的脊椎往下爬,伊塔尽量稳住情绪,试探着打断他的话:
      “其实……我觉得还蛮真实的。”
      根本一模一样好吗!这货是人形打印机吗?!
      仍然,库洛洛·鲁西鲁理都不理她。
      他的手指停在她眼眸的上方,白皙的皮肤,和她的灰色眼眸对比的很清透:“或许是颜色,或许是光线,也或许是神态……”
      “我无法捕捉。”
      伊塔快崩溃了。
      团长大人看起来英明稳重,很有威严的样子,有的时候却比小孩子都自我啊啊啊啊!
      但是普通的小孩子如果想要什么,只会祈求大人去买,实在得不到慢慢就忘了;库洛洛·鲁西鲁想要什么,他不介意用残忍的手段抢过来,一旦失去兴趣,就会像垃圾一样随手扔掉。
      现在这个自说自话的库洛洛,或许是第六感的作用,让伊塔异常的不安。
      “咳,团长大人你要这样想,艺术本来就是要捕捉美的瞬间,能做到的人怎么说都是大艺术家了。他们一辈子都沉浸在这件事里,还寥寥成功……你一个,呃,强制性赚别人钱的地下工作者,又不是艺术家,不用这么苛求自己……”
      库洛洛终于转头,看着她。
      伊塔的血都冷透了,却仍然一脸诚恳。
      最后,他笑了笑。
      “对了,小塔还没回答呢——觉得好玩吗?”忽然间,话题又扯了回来,库洛洛的表情温和起来,“刚才的时候。”
      “啊?”
      “很好玩吧。”
      伊塔有点憔悴:“……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无法跟上这个变态的思路,论心思,他远比伊尔迷·揍敌客难猜多了。
      这次,反而库洛洛·鲁西鲁一脸无辜,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笑容极为单纯:“‘想说什么?’并没有呢,我只是想问问小塔,刚才听我和那个女生的对话,是不是很好玩而已。”
      “我不是说了吗,一点都不好玩啊啊啊啊!”
      “但你说谎了。你明明感觉很好玩。”
      “咱俩这不是在毫无意义地重复吗?”
      “并没有,”他看着伊塔,表情非常无害,“我只是觉得,下一次问的时候,小塔或许就会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
      “……行,很好玩,您满意了嘛?”
      库洛洛的眉梢眼角都写着“我很满意”,仿佛赢了这场幼稚园级别的斗嘴真的让他很愉快。
      “小塔有没有在等待什么?”
      “等待?”
      “你清楚的,我完全可以不去维持这个对话,我强大到可以用自己想用的任何方式——用念和杀气让她逃走,杀了她,亦或直接杀了这里的所有人,什么方式都可以——去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不是吗?小塔知道没有什么能阻拦我。这样的话,你在听的时候,心里真的没有一点‘等待’的感觉么?”
      “等待……你去结束它?”
      库洛洛微笑着默认。
      伊塔收回了目光,她望着自己的画布,很坦然地点点头:“当然有,我猜不透你的心思,肯定会下意识地思考这种可能性,不是么?但是我并不希望它发生。”
      “小塔真是个好孩子。”
      库洛洛叹息一样说,甚至是温柔的,“但是无论怎样的好孩子,也总有阴暗的心思。更何况,在这里只有你清楚我能做什么,你是独一无二的,人们总会沉迷于自己区别于众人的特殊性,或者说,优越感——所以,小塔真的只是‘等待’吗?没有一点‘期待’?”
      用笔尖戳着画布,伊塔咬着牙,那一刻,对库洛洛·鲁西鲁的痛恨几乎超出了天际。
      太变态了。
      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变态玩意?
      “我不会上你的当的,库洛洛,”伊塔放轻自己戳着画布的力道,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如果我对你说,‘你现在想着杀人’,你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杀人。”
      库洛洛的黑眸里没有丝毫波澜。
      “这就是了,你对我说,我很‘期待’,”伊塔和他对视,“好啊,我大可以顺着你的圈套,说‘我期待过’。然而即使我一开始没有这种想法,也会忍不住在心里想着:‘我真的没有这么想吗’——自我怀疑,自我欺骗,甚至自我催眠说‘有可能诶,说不定我真的想过’,以至于最后动摇起来。”
      看着他清秀的脸,伊塔冷冷地说:“人的心思是很复杂的,太多念头和想法一瞬间涌上来又一瞬间消失,很多时候,就连自己都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思,阴暗也好,善良也好,如果一直用‘我想过’这个理由来责备自己,我早就跳楼自杀了。所以,别想用什么‘人性本恶’或者‘我们没什么不同’来催眠我。你想过那些残忍的事情,然后做了;而我,想过也好,没想过也罢,最后并没有做。就是这样而已。这可能就是好人和坏人最大的区别了。”
      伊塔看着他的眼睛,却分辨不出里面的任何情绪。
      于是,她撇了撇嘴:
      “别想了,你这一套侠客早八百年前就试过了。只从心理上的话,你轻易控制不了我的。我可没有,呃,长得的那么天真无知。”
      库洛洛安静地看着伊塔。
      他的眉眼显得很柔和,但是一直盯着他的黑眸,会让人感觉很恐惧。
      “原来如此。”
      伊塔:……?
      “小塔真是好孩子。”
      库洛洛重复了一遍。但是和上次不同,这次他的语气充满了诱哄性,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幼儿园的老师在夸奖那些祖国小花朵。
      伊塔捂住脸,有点绝望。
      “好孩子总会有奖励的,不是吗?”
      他转回身,说:“咖啡馆的时候,约书亚·莫罗也在那里。对于你我,和他,这其实无异于一场游戏……最后,我没有赢,他也没有。赢的是你,伊塔。”
      喧闹的画室里,从窗户透过来的光线都被一排排的画板巧妙地分割了,落在地上,像是立体主义的颜色块。库洛洛·鲁西鲁笑得很柔和,在灰白的画布中间,皮肤白净,几乎有舒适陈旧的亚麻质感,就是个腼腆而文秀的年轻艺术家。
      伊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脸,有些晃神。
      上次他也说,他想玩一个游戏,然后他屠杀了整个宴会的客人。
      非常严肃的,伊塔小声说:“……我不喜欢游戏。”
      歪着头眨了眨眼,年轻艺术家很快回应:“那你喜欢他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塔失望吗?”库洛洛并不回答,“关于,他最后也没有尝试救你这件事?”
      “喂,挑拨离间也太明显了吧!”
      年轻艺术家笑了:“诶,这是挑拨离间么?”
      伊塔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能不能有点自觉?
      但是库洛洛只是笑,他一点点把画纸从板子上剥离,也不再开口询问。似乎对他来说,刚才的问题有没有答案都无所谓。
      在安静里,上课铃再次打响了。
      旁边,库洛洛已经把画纸剥了下来,他把画折起来,然后夹入了那本灰黑色书里。伊塔其实很不想让他留着那副画,但是这是他画的,她无论如何也没有立场阻止。
      “你画完了吗?”
      倒是那个女孩开了口,她的声线很清甜。
      库洛洛没有回答,他冷淡地拿着书,然后站了起来。
      在一群坐着的人中间,忽然站起身的他非常引人注目。布朗尼教授也注意到了,走过去询问他:“库洛斯,你画完了吗?”
      “嗯,”他微笑,“想要出去走走。”
      “介意我看一下你的画吗?”布朗尼教授伸出一只手,很有诚意地说,“我只知道库洛斯的鉴赏水平很好,说实话,还从没见过库洛斯的画作呢。”
      库洛洛看着他,表情很温和,他说:“不,这次的不行。”
      布朗尼教授失望地收回了手。
      画室很寂静,有很多学生在偷偷地看着他们,但是库洛洛现在看起来丝毫不在乎。也是,他本来就不在乎,只是丧失了掩饰的兴趣罢了。
      此刻的库洛洛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团长气质”,他懒得再和教授多说一句,转身就离开了。没有了原本的腼腆秀气,他拿着书一路走过画室,甚至不需要开口,同学们都自动地低着头移开路,不敢看他,却在他经过后偷偷打量。
      冷静而自信。
      这才是库洛洛·鲁西鲁。
      目送着大变态走远,伊塔瞬间松了口气。她抓了抓头发,发现自己背上的冷汗还在,于是又长长的叹气。
      其实伊塔并不在乎他的挑拨,但是却无法无视。
      但是,约书亚·莫罗?诶,这个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伊塔拿起笔,继续画起了画。记忆实在是模糊,她的心情也实在是不好,于是画着画着,她忍不住发起呆来。因为位置就在墙边,窗户离得她很近,阳光落在她的画纸上,亮亮的。
      发着呆,忽然,画纸上多了一道阴影。
      是一个长长的,微微变形的影子——伊塔转过头,看到窗户玻璃外,一块古铜色的怀表挂在上窗棂上,在阳光里微微晃动着。
      一瞬间,伊塔的瞳孔微缩,她立刻打开了窗户,伸手去够那块怀表——画室在四楼,能把表挂在这种高度的,无疑是那些变态了。冬日的风吹得她的手生疼,伊塔却顾不得,在她握住怀表的一刹那,长长的链子也恰好从上面落了下来。
      收回手,伊塔打开表盖,从里面滑出一个小纸片。
      这个表是莎尔老师的,古旧,刻着拉丁文。
      纸片上是通用语,字迹潦草,但是仍然很好看:“好孩子的奖励——库洛洛·鲁西鲁。”
      伊塔开窗所带进来的冷空气让画室里的人都注意到了她,旁边的女孩就小声提醒了一句:“嘿,窗户,还开着呢……”
      “诶,好的。”
      伊塔应着,起身去关窗。
      她越发觉得库洛洛难以理解,因为这块怀表无疑是可以用来交换的条件。
      这个变态就这么给她了?
      关完窗之后,伊塔坐回原位,却发现那个纸片的背面还写着字:“如果真的愿意合作,明天晚上再见”。她瞪着那几个字,陷入了沉默。
      强盗头子知道伊塔现在还生气,所以希望她能冷静一下么?
      所以……这个怀表,算是贿赂?
      整节速写课,都在难言的气氛里结束了。伊塔随便交上了自己那个极丑无比的画,跟着人潮走出了画室,周围都是普通的学生,喧闹而真实。
      很少见的,伊塔身边没有监视的人,她几乎是自由的。
      呼吸了一口清静的冷空气,伊塔走到了人少的林荫道上,一边走着,一边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
      真幸福啊啊啊!

      深夜。
      赛因斯大学旁边的游乐园里。
      所有设施都断了电,黑暗里,整个游乐园看起来阴森森的。以撒站在摩天轮的舱房里,这是游乐园最高的地方,他站在玻璃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面。
      凌晨1:38分,纵使是一群蠢货,也该找到这里了。
      以撒拿出手机,屏幕上的信息还在跳动——库洛洛·鲁西鲁发给他的,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她知道了。”
      盯着屏幕,以撒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她不在意的,”伸出手,摸着冰凉的玻璃,以撒歪着脸,轻声自言自语,“她从来不会在乎的,她太清醒了,背叛什么的……”
      忽然,整面玻璃在他手下轰然碎裂——同时,正从摩天轮下方跃起的人,忽然看到千万片反射着月光的玻璃碴子向他迎面割来。
      躲不及!
      来不及思考,原本放在弹跳上的念瞬间移到了前臂,他用双手护住头部,然而,就在他撤下念的那一刻,一只手在黑暗里抓住了他的脚腕。
      烧灼,腐蚀。
      剧痛让他张开嘴,疯狂喘息着。
      “以撒——”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就被脚腕上的巨大力道猛地甩向了旁边的铁架,整根钢筋都被他撞歪了。男人从嘴里吐出血和破碎的内脏。
      “嗨~”
      愉悦的声线传来,漂亮苍白的少年落地,歪着头对他笑:“你找我吗?”
      男人想在瞬间站起来,可脚腕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以撒并没有继续攻击,他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挣扎,表情懒散而漫不经心,好像他无异于一只老鼠。
      单从实力差距来看,这倒是很形象。
      “我不是来杀你的,”男人站起来后立刻收回了武器,伸出双手,表示了自己的诚意,“议会也不想与你为敌,请不要误会。”
      挑了挑眉,以撒叹了口气:“诶,真无趣~”
      尽管这个少年没有杀气也没有念压,男人却一动不敢动。他小心地观察着,试图从他脸上捕捉情绪——以撒的心思诡谲的很,根本捉摸不透,尽管他一直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男人抿了抿唇。
      冷汗湿透了后背。
      “那你的小朋友们呢?”少年忽然开口,声线轻柔,“南边的那个,还有西边的两个,唔,他们也只是来和我打个招呼呢?还是想要一起玩个扑克牌什么的?”
      “那是猎人协会和十老头的人,他们和我一样,是带着求和的意愿而来。”
      “求和啊……”以撒耸了耸肩,慢慢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忽然兴致盎然,“求和的话,唔,那要是我杀光你们所有人,是不是就代表着失败呀?”
      男人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他咬着牙:“不,就算您杀了我,议会仍然希望能与您和平共处。”
      以撒笑得更开心了:“也就是说,你是他们送来给我杀着玩的玩具么?”
      身为流星街人,这样的侮辱让男人的脊背立刻就绷紧了,但是他沉默着,语气放得更低:“我们诚恳地希望能与您维持和平,但是,如果一定要开战的话,我们也不会回避的。”
      “嘛,流星街的人,果然如此……”
      以撒眯起眼,轻柔地问:“你是跟在塔塔身边的人之一吗?”
      男人皱起眉头,顿了一下回答:“是……”
      “那就很遗憾了呀,”以撒的声音在黑暗里散开,“那些跟在她身边的人,猎协,议会,十老头,揍敌客……抱歉,我实在讨厌极了。所以……”
      他耸耸肩:
      “Happy Death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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