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将军要娶我》钟无非

2、第二章

　　眼前朦胧一片，许筝的眼睛睁了又闭，外界的光太过强烈，猛然接收到，刺得她的眼泪直淌。透过纱帐，她看见一个清瘦的小宫女跪坐在榻前。许筝欲说话，喉咙里先咳了一声。那宫女本在瞌睡，这会儿惊醒过来。她隔着帘帐温声问许筝：“公主，可要起身了？”

　　许筝犹在梦中一般，“什么时辰了？”

　　莫非自己又活过来了吗？

　　那前来应声的宫女名叫做星胧，一双细长眼睛，笑起来尤其可亲。她替许筝拿了衣裙过来，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道：“公主可是睡糊涂了？今日正是公主盼了好些日子的中秋日啊。”

　　中秋日啊。许筝眨了眨眼睛，道：“那我考考你，这是大周的第几个中秋日？”

　　星胧略一思索，便道：“公主难不倒我，如果奴婢没算错，这是大周朝的第五十二个中秋日。”自太祖开国，已过去五十二载。

　　许筝吃了一惊，拧眉看着星胧。星胧以为她是吃惊自己竟然知道，笑着道：“怎么样，公主？奴婢没说错吧？”

　　许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待穿好衣物后又去铜镜前看了看。铜镜里一张团子脸，眼下的她不过十三岁左右。

　　许筝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转过头吞吞吐吐地对星胧说：“那我们一会儿是不是要去参加中秋宴了？”她苦着一张脸，模样要多沮丧有多沮丧。

　　“自然的，看着天色，估摸着一会儿就得有人来催了。咱们宫中虽然不受待见，但这位置得立住。若是不去了。少不得又被旁人说什么。”星胧说道。许筝比她年岁小，她既当她是公主，又当她是妹妹。虽自己也稚嫩着，但不得不多方面考虑。

　　“啊？”许筝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听星胧这么一说傻了眼，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我不想去。我装病吧，成不成？”

　　“不成不成，公主。你快些，我替你把头梳了，装点一下。天色不早了，咱们得过去了。”星胧也急了，许筝一直很乖，鲜少这么任性的。

　　许筝知道拗不过，认命地坐在铜镜前让星胧替她梳妆。她正是青葱少女，不用刻意打扮也是玉雪可爱的。

　　“待会儿回来恐怕冷了，奴婢先替公主把披风拿着。”

　　许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看了看眼前的门槛，万分头疼地迈出了第一步。

　　许筝住的宫殿偏远，去大殿需要走很远的路。平素也没几个人愿意来此地走动，她正好落个清静。她故意慢吞吞的，不理会星胧的催促。怕的是碰见那两个和她年纪相差不远的皇姐，一个比她大一岁，一个比她大半岁，两人的母亲一个是皇太后，一个是皇贵妃。许筝跟她们比起来，是连地上的沙砾也算不上了。

　　她们今天肯定是着了最好看最新的衣裳，若正面遇上了，肯定得奚落嘲笑几句许筝。这是每次与她们碰面必然会上演的戏码。

　　绕过眼前这个花园再走一段就到了。许筝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自己的两个皇姐不知道从哪条岔路里走过来的。一闪身就到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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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筝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二位。“五皇姐好，六皇姐好。”她讷讷开口，说不出来多余的话似的。

　　“七妹妹，好巧啊。”五公主走上前来，拍着许筝的肩膀，做出一副亲密的样子。随即收回了手，道：“七妹妹今日怎么穿着这身就出来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都是去年秋天裁的衣裳了吧？”她故作惊讶地打量了许筝几眼。

　　许筝低下头，一脸窘迫的模样很好的取悦了五公主。六公主这时也走上前来，取下发间一支珠钗簪在许筝发间，亲切地挽住许筝的手，道：“是啊，今日是中秋宴，皇上大宴群臣之日。我知道七妹妹一向爱朴素，但是今日也不能就这样去参加呢。”

　　其实许筝也好生打扮过一番的。无奈她的首饰衣物尽都来自宫中份例，不像她们生母阔绰，可以随意添置。又兼与皇上关系疏远，得到的赏赐屈指可数。与这两位比起来，自然寒酸许多了。

　　六公主见许筝羞窘得脸都红了，与五公主相视一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满足。

　　五公主道：“那咱们快走吧，免得待会儿迟了。”

　　许筝挣脱她的手，道：“二位皇姐先去吧，我突然感觉肚子有点疼，等等再进来。”

　　“那好吧，你自己快来。”六公主说道。她们今日悉心打扮一番，不找人炫耀一下浑身不舒服，许筝就是一个不错的对象。

　　两人走后，星胧连忙走上前来，道：“公主，没事吧？星胧无用，护不了公主。”

　　许筝摇了摇头，道：“跟你没关系。你看吧，我就说今日不宜出门。”她脸上的红晕还在，心里也不是不生气的。虽然重生前她已经十四岁了，再回来实在不该再为这些幼稚的事情生气。可是偏偏就还是很生气啊！她低头走路，脚边一颗石子儿硌着她的脚，许筝顺势一脚踢开。

　　很快，她就知道，今日真的不宜出门了！只见那石子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圆弧线后，不偏不倚地打在假山旁一个白衣人身上。

　　阮子期！

　　许筝暗叫天要亡我。她看到阮子期眉头一皱，下一刻，一道冷冽的目光便投向了她。

　　许筝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拉着星胧转身就走。

　　身后那个人没有动静，许筝松了口气，从另外一条小道绕去了大殿。

　　她匆匆入席，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大殿中间，灯火汇聚之处，那白衣人身为天子近臣，坐在皇帝下首，是为特别的荣耀。

　　阮子期应该不知道是她吧？天色黑了，她又走得那么快。况且这个时候的阮子期应该对她并不熟悉，凭着一个背影应该认不出来的。

　　宫宴的菜色分量小而精致，其他人推杯问盏的，说说话什么的，这点菜用来就着话聊是差不多的。许筝无甚可说话的人，一顿埋头苦吃，眼见面前的盘子都快空了，下一个菜还没上来。她不由得心焦起来，这宫宴还真是让人坐立难安，连吃东西也不那么痛快。

　　大殿中央有长袖飘飘的宫女在跳舞，许筝停了筷子，看了几眼。目光游走着，又看到皇帝身边的那个人。皇帝正在同他说什么，他头略偏着，薄唇上扬，微微颔首。

　　许筝正想着事，星胧悄悄凑上前来，小声道：“公主，你吃得稍慢点。”

　　“啊？”许筝回过神来，筷子差点掉在地上。星胧向她递了个眼神，她往右边一看，五公主一副轻蔑的模样正瞧着她。

　　许筝索性放下了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殿内已经安静下来了。许筝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关于这一年的中秋宴，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特此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是特别担心。

　　只听见皇帝沉声说道：“西楚国使团不日就将要来我朝访问。目前首要的是确定下人选，到时要全程陪同使团，直至他们离开。这件事本是朝事，但朕想到今日在场的既有国之栋梁，又有家眷。而使团的人亦有女眷，所以需要一些大胆心细，同时又懂西楚国礼仪风俗的女子。可有人愿意主动请缨的？”

　　大周朝对男女大防看得不重，宴会不过将男女分为两侧，是以皇帝所说的话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这件事说到底，既是陪同又是监视，得提防着他们有别的想法。

　　西楚国这几年逐渐势大，灭了周边两个小国。但与大周还算融洽，没有主动来犯过。

　　许筝自然不会主动往前凑。她想起来了，西楚国来使团，皇帝在中秋宴上的确这般问过。但只有左相的夫人主动请缨，她出身于武将之家，从小习武的。只是家族没落，后来嫁给左相为妻，心里却还怀着一份赤诚的报国之愿。

　　她早看到有宫人鱼贯而入，下一盘菜色马上就要上来了，是热气腾腾的炸丸子。她的心思便全然不在这件事上了。

　　炸丸子摆上桌，她心中一喜，立刻伸筷子去夹。却不知怎么回事，她面前的案几晃了晃，肉丸一个没夹稳，掉在了地上。许筝心痛难忍，瞄着掉在地上的肉丸久久不愿挪开目光。

　　在她纠结之时，那边的左相夫人果然站了出来。

　　许筝想这肉丸落在她的案几前面，叫人看见，始终不雅。许筝趁着无人看她，悄悄蹲下身子，准备用帕子把东西拾起来。谁知等到她猫着腰走到案几前方的时候，忽觉膝盖一痛，她顿时扑通摔在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左相夫人已经拉着她，道：“想不到七公主和我想法一致，也愿意一起陪同西楚使团。”

　　抬头见皇上也一脸欣慰地看着他。

　　许筝差点厥过去，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啊！她哪有这胆识，况且听说西楚国的人很是粗鲁，上辈子她还差点被送去和亲，她避之不及。

　　左相夫人却完全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已经执了她的手一起跪在皇帝面前。许筝张了张嘴，又觉有什么东西弹在她后背上，她竟然发不出声音了。

　　皇上当即拍板同意二人的请求，并言及事后要重赏两人。对此，许筝只能保持端庄的微笑。

　　她刚刚抬起头，正好看到阮子期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用说了，肯定是他搞得鬼。原来他不是不计较，而是在这里等着她送她一份大礼。

　　重赏什么的，许筝还是有点点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