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能吃的小白鹤缠上后》羽渡

45、迎来穷鬼（七）

　　洛泱坏事没做成，还被春分和惊蛰抓回去当了一回苦力，负责把岁悠然送回寝室。她对这事的安排极为不满。
　　然后春分和惊蛰就并排站着，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重复着她曾经说过的话。

　　春分：“我们甚至还可以招些别的鬼来，痴鬼、野鬼、山鬼、伥鬼、蛇鬼等等，我都可以招来。把他们都弄来蓬莱，送到节气神那儿去，这样一来，有得他们忙活的了，我们就也不必上课了！”

　　洛泱：“……”

　　惊蛰则是略显做作地重复道：“小穷鬼，我来放你出去啦——小穷鬼，我来放你出去啦~小穷鬼，我来放你出去啦！”

　　洛泱抬手打断了他们对自己的“羞辱”，生气地甩下一句“你们赢了”，就带着岁悠然离开。
　　要送岁悠然回去这事，对洛泱来说并不难。洛泱在连同寝的雅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岁悠然放回了她自己的床上。
　　临走之际，洛泱忽地顿住脚步，又转过身去，看着岁悠然沾满水汽的睫毛。她叹了一口气，窃蓝色的仙力从指尖跃出，片刻就将岁悠然的眼泪擦干了。

　　这是一个既平静，又不平静的夜。
　　洛泱在回到自己的小岛前，站在风里，遥望着学府的方向，看着学府的灯光慢慢熄灭，知道是春分和惊蛰已经处理完了后续的事情，这才动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大家拖到钟响的前一秒进了学堂，一眼就看见了躺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穷鬼，他们看着穷鬼身上那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有人转身看向落在队伍末尾的洛泱，“嘶。”

　　洛泱：“？”
　　洛泱震惊道：“不是，你们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打的。”

　　大家本来准备要信了，谁知穷鬼费力地睁开眼睛之后，视线恰好对上了洛泱，当即变了脸色，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忍着伤口带来的灼痛感，拼命地往后退，只恨不得把自己镶进墙里。

　　学堂内沉默得可怕。

　　不一会儿，钟声响起，众人在钟声中继续沉默，望向洛泱的眼神里有不解、有震惊、有佩服，好像在对她说“你是真的勇士”。
　　洛泱：“……”
　　洛泱无奈道：“我看起来很像随便打人的人？”
　　众人疯狂点头。
　　洛泱咬牙切齿地对着空气挥了一拳。
　　众人如鸟雀般四散，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站在洛泱身后的鹤明，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冷冷看了穷鬼一眼，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穷鬼害怕地避开他的视线。
　　鹤明再次转向洛泱的时候，已经恢复到了那种纯良无害的神色，他跟着洛泱的脚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到他们全部落座之后，春分出现在了学堂内。

　　她刚一走进，就听见鹤明用密语传音对她说道——
　　鹤明：解释。

　　春分回他一个“好”，然后就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等着众人一礼毕，便淡淡开口道：“昨夜穷鬼失控，企图逃出学府，所以受了罚。”
　　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往鹤明的身上略过，继而面不改色地说道：“惊蛰下手有些重，今日大家在学堂内施法的时候注意些，仙力波动过大，可能会直接把穷鬼送走。”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大家这才意识到，鞭打穷鬼这事，居然真的不是洛泱做的。
　　只是……惊蛰仙君这手下得也太重了，光是仙力波动过大，就能要了穷鬼的命，这不就约等于跟他们说“你现在对穷鬼吹口气，他就会直接魂飞魄散”一样吗？
　　春分解释过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和她同样沉默的，还有洛泱。她观察着学堂内每一个人的神情，大家脱离尘世，来到这里，身上所有的已不是凡世间的财物，要么带有灵气，要么存在意义。
　　这样的东西丢失，自是不满的、愤怒的。而如今有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罪魁祸首送走的机会，没人会不心动，更何况那可以称之为“过失之举”。

　　洛泱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自己身旁的鹤明，后者趴在桌面上，却并没有睡下。他强打着精神，看着上座的春分。
　　这份信守承诺的乖巧打动了洛泱，她决定放弃把穷鬼放走的念头，认认真真地对待这次的小考核。
　　她从百宝囊里拿出一把半成品剪刀，用特制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在那上面刻画符文。

　　春分昨日讲到了十大阴帅的鬼王大帅，今日便从第二位日游大帅、夜游大帅开始说起，“日游大帅，主司善恶监察，负责白日巡游。头戴纱帽，身披白衣，足穿黑靴，长须虬髯。出巡时，手握‘日巡’木牌。夜游大帅与日游大帅同职，负责夜间巡游……”

　　众人的心思早已不再课堂的内容上，视线不断地瞟向角落里的穷鬼，显得有些纠结。他们在收回视线的瞬间，和其他人的视线对上，于是一番眼色往来之后，他们继续动用原始技能——传小纸条。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洛泱拿起传到她桌面上的纸条，打开来看了一眼，见那其中并没有岁悠然的参与，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她又低下头看了一眼桌面上安静躺着的剪刀。
　　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没有说，对于这张小纸条，也并没有给出什么实际性的建议。只简略地说了一句：遵从你们的内心就行。
　　这本质上就是一个没有固定答案的问题，他们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有利有弊，所以在洛泱看来，确实没什么可纠结的。
　　晦气鬼介于善鬼和恶鬼之间，但更多的是偏向恶鬼。
　　晦气鬼们本身受晦气困扰，自知摆脱不了，所以更多时候想着的是如何拉别人下水。晦气鬼们每做一件恶事，身上所携带的晦气就多重一分，像穷鬼这般没有贴身靠近他们，却仍然能使得他们损失财物的，一看就是做了不少恶事，所以哪怕他摆出一副再可怜的模样，洛泱都能察觉到其中的虚伪。

　　就在这时，一道视线落在了洛泱的身上，她看了回去，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的那瞬间，鹤明眼神里的委屈落到了洛泱的心口。
　　洛泱有些好笑，问他道：“饿了？”
　　鹤明可怜兮兮地“嗯”了一声，言语虽短，却满是真诚，那话落到洛泱的耳朵里，惹得她心一软。从百宝囊里拿出一碗做好的萆荔凉粉，放到了鹤明的桌面上。
　　但鹤明没有立即动勺，而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洛泱。
　　他忍不住拿起勺子，看了看洛泱，又看了看凉粉，“可是……”
　　洛泱笑道：“吃吧，今天破例，允许你上课吃东西。”
　　闻言，鹤明眼睛一亮，不再客气，认真地品尝起凉粉来。他很快将凉粉都吃进了肚子里，心满意足地趴在桌面上，然后用手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过去。

　　穷鬼被揍了一顿之后，“威力”小了许多，这一天下来，他们的财物都没有任何的损失。
　　洛泱难得做起精细的活来，很是专心致志，任何想落在她桌面上的纸条都会拐个弯，改而落到鹤明的桌面上。鹤明也很懂事地替洛泱回道：她没空。
　　直到散学的钟声响起，洛泱也才完成了四分之一。众人以为她终于有空了，谁曾想钟声落下的那瞬间，洛泱一收东西，消失得比春分还快。

　　“她这是怎么了？”
　　“跑得好快。”

　　众人再一回头，不知何时，连鹤明也不见了。
　　宣故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穷鬼的位置，不徐不疾地说道：“这几日就别去打扰洛泱了，我看她在那柄剪刀上刻的符文不简单，估计是不能受到干扰。”
　　众人了然，都很自觉。
　　宣故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就听身旁传来很低的一声，“你认识那符文？”
　　那声音低到，只有宣故一人能听见。他重新坐了回去，有些意外地看着钟情，实在难以想象，居然有一天，这人也会主动和他说话。
　　他倒是很想调侃钟情一句，但理智让他收住了。宣故笑着，一副不太正经的模样，“我不知道。”
　　钟情直视着宣故的眼睛，“你在撒谎。”
　　被这般戳穿了，宣故也不恼，他凑近钟情所在的方向，敛去了那几分不正经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道：“那不叫撒谎。那叫……不可为外人道也，誓死不提。”

　　在钟情皱起眉头的瞬间，宣故收回了身子，回应着溪尔善他们的呼唤，起身往学堂外走去。
　　将要踏过门槛之际，宣故停住脚步，回头看了钟情一眼。可惜后者并未回头，所以宣故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学堂这会只剩下了他和钟情两个人，穷鬼不算。
　　他忽然很想问钟情一个问题，即便知道自己不该问，但还是嘴快了一步，他道：“钟情，我现在够资格成为你的队友了吗？”

　　钟情回过头来看着他，神色淡淡，“什么意思？”

　　“你曾说过，你只想和洛泱组队。”宣故顿了顿，“那现在呢，你的想法有过改变吗？”
　　钟情沉默许久，末了才道：“没有。”

　　然而听完这话，宣故低着头笑出了声，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学堂，背对着钟情，毫不留情地戳穿道：“你在撒谎！”

　　钟情：“……”
　　钟情：“呵。”

　　钟情冷冷地看了一眼角落里费力偷听的穷鬼，穷鬼在对上她的视线之后，往墙角缩了缩，别开了脸。
　　可就当穷鬼以为钟情也会像其他人那样离开的时候，钟情却起身朝他而来。穷鬼自持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他不会分辨不出眼前的这个人，比起昨日来寻仇的那位要强上许多，他惊恐地看着她，嘴里发不出半个音。

　　钟情走到他的面前停下，一柄长刀在她手中浮现，竖起来足有四尺五那么高。
　　长刀在钟情的手里，发出阵阵嗡鸣声，仿佛在催促着她——快动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