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水保卫战》饭团子转

12、变奏

　　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味道，沉睡中的沈依依眼睑微微颤动，风乍起，白色窗纱在眼前飘动，俯下身将唇轻轻印在她额头，如果这就是俩人的距离，他心甘情愿。
　　呼吸间漫溢着熟悉的味道，沈依依只觉得自己置身在大大的白云上，随着风的涌动，渐渐被托起，湛蓝的天越来越近，身下的云朵那么柔软，让她不想醒。
　　似乎有温柔的温度吻在额头、眼眉、鼻尖……温热的气息在唇上久久留恋，却终究没有落下，焦灼的等待与企盼中，心被揪紧有落泪的冲动。那气息离开时，失望中更细微的感情，沈依依辨别不出来。

　　失望……失望！一个激灵，沈依依猛地睁开眼，她不但梦到有人亲她，还因为那个人没亲她嘴而失望，天呀，她一定是欲求不满到一定程度了。
　　懊恼的沈依依正抓挠着头发，郁闷的无以复加，就听到身边止不住地笑声，扭过头她觉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丢脸过，偏偏丢脸的事都让这个人给看见了。“你在呀。”沈依依只好硬着头皮打个招呼。
　　韩子均趁弯腰捡桔子的功夫使劲拍拍脸，收住不可抑制的笑容，勉强算是止住笑后才直起身子，“我一直都在，你刚刚突然睁大眼，吓得我还以为诈尸呢，超恐怖。”
　　沈依依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便四顾打量，“这是医院吧，我怎么在这？”
　　“这个……”韩子均有些为难的想了想，半天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沈依依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脸，一团浆糊的脑袋渐渐清晰，她和李蒙包揽了几乎所有女生的比赛项目，最后她甚至昏倒在操场上。能因为什么，总不会是疲劳过度，一想起小腹难忍的疼痛，她就难过的想哭。
　　“要不我找医生给你解释解释。”憋了半天的韩子均只想到这么一个解决方案，沈依依一声哀嚎，拉过被子紧紧捂住脑袋，发出闷闷的声音：“不用了不用了，我明白明白。”
　　这时候，她就想起了李恒的好，要是换作李恒，他肯定是慢条斯理吃掉一个桔子，然后满不在乎地说：还能为什么，经期剧烈运动出血过多，你要是落个不孕的毛病，就算是彻底嫁不出了，连嫁妆都不用攒了。不过李恒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他会把她的桔子吃的一个不剩，而韩子均却会替她剥好皮放到她面前。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不方便”韩子均犹豫了一下，选了一个比较隐晦的词。
　　沈依依听了，一个桔子瓣嚼都没嚼，直接掉进胃里。“韩子均，咱俩是朋友吧，是朋友今天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不然我就去跳护城河。”
　　韩子均看着沈依依两手握着桔子，小臂交叉挡住脸，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提。沈依依等了一会，见韩子均没接话，偷偷望过去，发现他正专心致志剥着桔子，便长舒一口气，问道：“女生都回来了？”
　　“啊。”
　　“怎么说？”
　　“我没问，她们一回来就让辅导员叫走了。”韩子均说完把桔子递给她，发现她刚刚那个桔子还没吃完。“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吃桔子吗？”
　　本来拿着桔子做思想斗争的沈依依两口吃掉手里剩下的桔子，接过第四个桔子，舔舔嘴角笑的甜美，管他明天会不会上火流鼻血，韩子均亲手给剥的桔子，哪有不吃的道理。
　　“对了，你住院，怎么也没见你家里人？你和你爸关系还不好？”韩子均走到窗边关上窗户，随风起舞的窗纱没了声息，沈依依放下手里的桔子，望向韩子均的背影。
　　韩子均转过身对上沈依依的视线微微一愣，很快他意识到沈依依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窗外的松柏发呆。
　　“其实我爸对我一直很好，以前不懂事老和他对着干，后来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其实他很宝贝我，以前有男孩给我写情书什么的，他都会气势汹汹冲到那男孩面前，对人家好一顿教训。你也知道我爸长得凶悍，又没什么口德，我是让他害惨了，本来大家就不太愿意和我讲话，让他一闹就更没人敢理我了。那时候觉得他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侵犯我的自由，现在想想他不过不善于表达他对我的关心罢了，等大了反而想念他那副不饶人的样子。”沈依依说话时，脸上带着浓浓的思念，嘴角微扬，幸福而快乐，渲染的别人也不自觉微笑。“我很想他，只是他现在不在，如果他在一定会来看我的。”
　　说完，沈依依对着韩子均浅浅一笑：“很幼稚吧，二十的人了，讲起爸妈还这么没完没了的。”
　　“没有，挺可爱。”
　　韩子均笑的真诚，只是声音有点闷，而沈依依同学被“可爱”两个字杀的体无完肤，笑得面部肌肉抽搐，哪里还会注意韩子均的声音闷不闷。

　　李蒙被拉出了医院，用李恒的话说就是别做探照灯。
　　“女生集体开天窗，是你挑唆的吧？”李蒙坐在医院的花坛边，问对面那个一脸闲适的人。
　　“怎么叫集体，不是还留着几个吗？”李恒拉开易拉罐，大大灌了一口。
　　李蒙心想就那几个病病殃殃的林妹妹，还不如我这个真病人呢。“别咬文嚼字的，自打秋游回来你就天天和韩大班长对着干，这次运动会更是变本加厉，折腾得韩子均和女生差点打起来。”
　　话说沈依依扭了脚，在家歇了两周，李恒在这段时间极尽其所能，但凡和韩子均沾边、对韩子均有好处的，他都要插上一脚，小至课堂回答问题，大到代表院系参加比赛。韩子均让他挤兑的都快成透明人了，偏偏这小子做的让人挑不出理，韩子均也只能憋一肚子气无处发泄。
　　运动会这事，女生的积极性说低都是好听的，她们的态度简直可以说是消极抵抗。由于运动会和校文艺晚会正好赶个前后脚，女生都愿意排演晚会上的节目，有谁愿意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毫无美感且极度缺乏观众的运动会上。
　　韩子均苦口婆心劝了几天，最后终于发了狠，每人硬性摊派一个项目，这更激起了女生的不满，不过李蒙真没想到女生会胆子大到放班长鸽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打保票，这里面少不了李恒。
　　“说服不了女生参赛那是他的无能，再说这不还剩一个力挺他嘛，不对，是两个。”李恒不以为然地说完，又打开一罐咕咚咚喝了下去。李蒙一听这话，内心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火山熔岩，再一次沸腾起来。
　　“沈依依那个魔女，早晚有一天我要灭了她。”
　　李恒露出愉悦的表情，递给李蒙一罐饮料，李蒙接过来想也没想一仰脖喝了一大口，喝完才苦着脸问李恒：“这王老吉有什么好喝的，你这么会儿喝五罐了。”
　　李恒用投篮的姿势把空了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潇洒转身，只留下两个字：
　　“败火！”

　　“喂，喂，你去哪？”李蒙喊道。
　　李恒挥挥手：“去看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你不是不让我当探照灯，你自己还去。”李蒙跳下花坛，朝着李恒跑去。顺着李恒手指的方向，他看到韩子均正从医院出来。
　　“恶灵退散，该圣子登场了。”
　　李蒙就不明白，人家韩子均是怎么招惹你了，你成天跟他过意不去。
　　“至于你。”李恒接过李蒙手里的慰问品，“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探视时间结束。”
　　“那你还去？”
　　“陪床！”

　　“爸！”
　　一声尖厉的喊声把李恒从睡梦中惊醒，他快步起身坐到沈依依的病床上，紧紧搂住不停颤抖的沈依依。
　　“好多血，他流了好多血，他哭着跟我说对不起，一遍又一遍，我怎么擦都擦不掉那些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沈依依的话没什么逻辑，李恒明白她在说她的梦，梦里她爸爸一身血，一直道歉。
　　寂静的夜里，单人病房，李恒低声安慰惊慌的沈依依，沈依依气喘吁吁，身体不时因恐惧而痉挛般的抖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冷静下来。
　　“有我爸的消息吗？”
　　李恒没有回答，沈依依抓着他的衣服，轻声问：“他会回来吧。”
　　“嗯，你爸处境那么危险，肯定是躲起来了，我找人问过了，都没有消息，这时候没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吗。”
　　“你说的对，我不能自己吓自己，他命那么硬，一定没事，呸呸，百无禁忌。”
　　李恒一下下抚过沈依依汗湿的后背，帮她稳定情绪，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李恒，有时间去看看姗姗吧。”
　　沈依依的声音轻若鸿毛，李恒只觉得心被重型卡车碾过，支离破碎无法拼凑。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拉动命运帷幕的转轴吱吱作响，直到把人逼疯。
　　“你还好吧？”沈依依被勒得疼，拉开李恒的手臂，发现他目光游离神思恍惚。“累了吗？”
　　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李恒捏捏沈依依的脸：“你少大半夜鬼哭狼嚎，我就好得很。”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同情心！”沈依依奋力挽救自己被拉扯的变了形的脸。
　　李恒很快松了手，沈依依对他这种宽宏大量的举动心存怀疑，捂着脸戒备地看着他。李恒咧嘴一乐：“今天我与天使同在，有没有感受到我身上圣洁的光芒，有没有感动于我内心善良的吟唱。”
　　我找盆狗血浇死你这个妖孽算了……

　　沈依依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没多会儿就进入梦乡睡得香甜。李恒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觉得这样就够了，哪怕从此只能这样走过，他也知足了。
　　清晨，当沈依依在小鸟的欢叫声中醒来时，只看到李恒趴在她床边，两只手紧握着她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漂亮，像艺术家的作品般令人赏心悦目，带着快乐的心情，她悄悄拿起桌上的油性笔，离李恒的睡脸越近她越是兴奋的窃笑。
　　当笔尖距离李恒精致的左颊零点一公分时，那双牢牢抓着她的手突然松开，快速抓住她正欲行凶的另一只手。
　　“跟我斗！”李恒明亮的眼在晨光中散发出诱人的神采，沈依依惨叫一声抱着头躲进被窝，新的一天一如既往是在两个人的恶斗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