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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泫月汐:我不敢在黑夜睁开眼睛,我怕那满目狰狞燃烧的火光、重叠的人影、塌落的木梁……伴着我四周静谧的夜是那样的诡异。我分明清醒着,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丧生于火海,我只知我死前没有唤你的名字。

      明•万历年间

      秦东月:我生于公元1600年,江西九江府。(这个遥远的我此生从未去过的地方,泫月汐语)原谅我无法描绘它的样子,因为在江西的16年我从未踏出过秦家祖宅半步。万历年间我们秦家靠着祖辈经营的基业和父亲大半生的经营成为江西九江一带首富,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胞妹,家业传到哥哥新晨手上,已是非常庞大,主要依靠商运大米、茶叶和景德镇的瓷器。哥哥大我许多岁又经常经商在外,所以我和妹妹怜星从小便很少见到他。怜星虽和我是双生姐妹,性格却迥然不同,我沉静她灵动。从小她便喜好偷偷溜出门玩耍,闯了祸便说是我的名字。因她聪明灵慧,父母皆溺爱之,便不忍责怪。而在我的印象中,只有家里精巧的亭台楼阁、假山碧池,若出了门,外面的世界之于我,天地将为零。

      秦怜星:父亲应该说是一位儒商,他平日虽不苟言笑,可我知道他其实非常爱护我们。姐姐秀外慧中却过于胆小怯懦。因为我们性格南辕北辙,所以平日的交流并不多,但也许是双生的关系,我们在很多事情上心有灵犀。我常偷溜出府散心,受不了像姐姐那样整日吟诗抚琴的生活。外面的世界太美了:甘棠湖、烟水亭、琵琶亭、浔阳楼,历代文人骚客都在此赋诗题词,而我最钟爱石钟山和鄱阳湖,宛若人间仙境。庐山山谷中的白鹿洞书院是供男子们读书的地方,女人存活于这世界是一种附属、一种悲哀,我向往男子般遨游展翅的自由生活。

      秦东月:怜星每次外出回来,总把在外的所见所闻讲给我听,我则依她的描绘在脑中幻化出外面多彩世界的样子,我知道她体恤我,可我早已成为断了翅膀的鸟儿。这是这个时代做女人的悲哀。我羡慕她的洒脱却又隐隐觉得不安,望着她日渐迫人心魂的容貌,这样抛头露面会不会将是一个隐患?

      王楼雨:我是秦府大小姐的贴身婢女。我的父亲生前是当地私塾的先生,可惜过世的早,死前又因生病花去了家中大部分的资财,家道中落后,母亲一人拉扯着我们兄妹三人,终因长年操劳、贫病交加而撒手人寰。秦府最初买我做婢女就是看上我家世清白,名字又有些风雅。后来我又将哥哥楼风介绍进府跟着秦少爷经商,小妹楼雪因年纪太小便托给同村阿婆代养。

      秦东月:我第一次见到王楼风时才刚满十岁,他长我十岁。因为识得字所以来我家后他便帮着哥哥做生意,后来慢慢管起了府上的帐目。他做事沉稳、为人体贴,父亲有意等我及笄后将我许配给他,而我从小就对他产生了一种近似依赖和关怀的情绪,他也非常宠溺我,但始终保持主仆本分的唤我“大小姐”,我未来的夫婿呀……我全心等着长大做他的新妇,告诉他,我是他的妻,“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王楼风:我第一次见到大小姐时她还是十岁的娃儿,很难想象年已二十的我会钟情于一个孩子。但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巧的鼻、粉嫩嫩的小嘴,简直活脱脱像玉雕一般的小娃娃,可预见十年后她必是个绝色小美人。微勾起笑,我不由自主的想永远疼她、宠她。

      秦东月:及笄后,父母准备择吉日将我嫁与楼风,我心中无限欢喜,楼风一贯淡然的脸上也显露了难见的喜气,我知道他心中有我,这令我很贴心。上门提亲的人很多,其中不乏王孙贵族,但考虑到怜星的意愿,父母皆因年龄尚小,不足相夫持家为由婉拒了,我知道依父母疼爱怜星的程度,他们是希望能找到无论在家世还是才气上都足以匹配怜星的男子,可他们不知道比起这些怜星心里要的是自由。

      王楼风:想到那我守护了五年的柔弱小人儿,就要成为我的妻,我心中无限感激上苍对我的眷顾,我立誓要保护她一辈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秦怜星:及笄后上门提亲的人很多,难道我就真要将自己嫁与一个陌生人吗?仅凭一张画像和别人的璨舌生花之说?我去庙里上香礼佛,保佑我和姐姐此生幸福,各得其所,临近姐姐婚期,我不知为何心中竟惴惴不安。出了山门,竟遇到了九江府官吏的盘查,匆匆报上了秦府,我便坐上软轿。我讨厌那种垂涎欲滴的目光,似要将人生吞活剥。

      秦东月:近来心里一直不安,楼雨笑謔我因和楼风的婚事。没想到飞来横祸,家中竟接到官府的檄文,要秦府女子入宫待选,违令者视同欺君,斩立决。原来那天怜星碰上的官吏是为太子朱常洛选秀女的人。在父亲的哀叹、母亲的哭泣声中,我第一次走出了秦府。没有等到闻讯赶回家的哥哥和楼风。我没有像怜星那样痛哭,只是在北上的路途中,忆起楼风自始至终都只唤过我小姐,泪终于泛滥……

      秦怜星:公元1616年,在经过宫内稳婆们十分周密的验检后,姐姐和另外7位秀女被留下进宫做了才人,我则被安排到朱常洵的福王府做了侍妾。在王府中我因为貌美和不同于别的女子的见识,赢得了福王格外的宠爱并封为侧妃。可我并不稀罕,只是利用这份宠爱和家人取得了比较密切的联系。王楼风,那个本应做我姐夫的人,竟在得知姐姐被选进宫的消息后,吐血卧榻,一病不起,不久就归西了。我不敢告诉姐姐,只因我是那祸水红颜。

      秦东月:我在一个雨天念李后主的词以思念楼风时,第一次见到了太子朱常洛,这个剥夺我一生幸福的人。此后他经常宠幸我,封我为东宫之妃。西宫的李妃非常艳丽、长袖善舞。朱常洛也很喜爱她,但却总笑叹李妃少了些许我这样的灵气。我当然知道这其中还包含着宫闱的恩怨,李妃素来和郑贵妃交往密切,而朱常洛因为福王排斥郑贵妃那边的党羽。不过我只是淡然微笑,不置一词。各地选上来的秀女不计其数,我又何必枉屈了我的心?况且我已是个无心人……

      朱常洛:各地选进宫的秀女,我唯独宠幸东儿,在见到她的最初我就被她的气质所迷到,进而又封她为东宫之主。这样的殊荣,却换不来她真心的笑,她对我总是不经意的。当我知道她怀了我的子嗣,我是那样欣喜若狂,而东儿那望着我浅笑却没有焦距的眸子,她到底在思念着什麽?

      秦东月:次年我怀了他的子嗣,父亲和哥哥带着楼雨进宫探我,我才知道楼风已经病逝许久了,我让楼雨以我的名字立碑。产下小公主后,我再三要求回江西秦家省亲,朱常洛勉强答应了我。

      朱常洛:我传唤了献东儿进宫的官吏和在宫中服侍她的婢女,才知道东儿在家乡居然有一个定过亲的青梅竹马,虽然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但是仍然抑制不了我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我感到强烈的嫉妒。我终于知道了她魂牵梦萦的人,我要灭了王氏一门,让东儿更加恨我吧!

      秦怜星:朱常洵和他那具有野心的母亲——郑贵妃,一直都关注着太子的一举一动,他告诉我朱常洛竟派了杀手去江西灭楼风一家,我第一次求他,求他保住王氏血脉,算是唯一能为姐姐做的一点事了。没想到他竟答应了,条件是平安生下肚里的孩子,他是怎样看出来的呢?我从未真心想和他有什麽纠缠?我这心机深重的丈夫……

      秦东月:回到秦府我才知朱常洛派了杀手来灭王氏一门,他竟连小小的楼雪都不放过,我人在深宫毫不知情,而怜星利用福王对她的宠爱护住了王家最后的血脉——王楼雨。我无语,跪在楼风的坟前,撒下无数的纸币,除了为你立碑,我还能做什麽?

      秦怜星:姐姐回到宫中,因新进宫的王才人,和心中的愤恨,太子冷落了姐姐,姐姐到也落得清闲。1620年明神宗病死,太子朱常洛即帝位(光宗),年三十九。改年号泰昌。光宗始终都没封西宫李妃为皇后,我知道是因为姐姐。

      秦东月:我和我的女儿在这深宫相依为命,怜星不时进宫陪我。1620年红丸案要了朱常洛的命。我知此事有蹊跷处处防范。1621年朱由校称帝。李妃在由校登基前竟在后宫放火欲烧死一些掌权的嫔妃(她后来移居哕鸾宫)。在大火中我和我的女儿失散了,火势太大,断瓦残垣,烧毁了明朝的一切记忆……

      泫月汐:我躺在床上,看后人记载猜测我的种种死法。有人说我带着孩子自缢了;有人说我和孩子投井了,却没有找到尸首;有人说我丧生于火海……事实上,我也不记得了,这便成了明末三大奇案之一。

      王雨薇:我和泫月汐是大学同学,暑假我回江西九江祭祖,祖坟里最古老的碑源于明末万历年间,字迹模糊,隐约可辨一个“东”字。我回来告诉了她,她怔了怔,哑然失笑……

      泫月汐:百年光阴似轻烟,轮回千转皆因缘,心心相念得相见,回首却已两无言。
      漫漫歧路天地间,执手相顾泪连连,情深唯叹姻缘浅,无言呐喊到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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