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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四封信:审讯 ...

  •   龙影难得说了句有用的话。

      商天行受到鼓舞,走上前去,尽力弯起嘴角做出轻松的样子,垂下的手却揪起了衣服下摆,身躯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犹在愤怒中,还是被龙影的话激起了恐惧:“那、那个……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总不能一直没有称呼……”

      那保持着杜月外形的妖怪被水流拧成的绳索环过腰悬吊在空中,双腿悬空,双手被绑在身后,抬起头来正好是能平视他们的高度。

      此刻,那妖怪正费力地抬着头,狠狠瞪向走上前来的商天行,属于杜月的棕黑色眼眸深处隐隐泛出异样的光芒,牙齿紧咬着,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威胁一样的声音。

      并没有要对他的话做出反应的打算。

      少年咬了咬牙,又上前一步,上挑的眼中显出几分烦躁:“我、我的意思是,我们对你其实没有恶意……不,也不是……是这样的,我们绑你只是因为想知道在原本的杜月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一直不肯说,我们就只能把你当成犯人……”

      说着,他不自觉地低下头,声音也渐渐轻了下去,“杜月她,虽然只是很普通的,众多人类中的一个,但她是我的同学,我、我不可能对她的遭遇坐视不理,如果你真的为了夺取身体把她给……”

      “嗬!”

      比起被少年的话语触动,更像单纯只因为窥到了他防卫的薄弱时机——

      被绑住的妖怪骤然暴起,口部瞬间拉长,形成了状似犬类尖利长吻的形状,整齐的白牙也变成了撕咬有力的森森利齿,张开了大嘴向少年低头时露出的脖颈咬去!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商天行只感受到一阵厉风,抬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一时间根本来不及躲避。

      是旁边的龙影一把扯过弟弟塞到自己身后,同时抬手以中指在那妖怪最前的尖长犬齿上弹了一下。

      这一下来得又凶又猛,力道之大击得那妖怪整个向后翻仰了过去,断掉的半根牙齿混着血液和口水从它嘴里喷出,剩下的尖长牙齿在西斜的阳光下泛着幽幽寒光。

      轻描淡写收回手来,龙影冷笑一声:“有些小朋友终究还是缺点教训。”

      他手指微动,水流随之涌动,把被捆住的妖怪摆回了最开始的姿势。

      接着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妖怪剧烈地挣扎起来,死死咬住牙,却没能阻挡沙哑的低吟声从它喉间溢出,同时涌出的还有更多的鲜血,洒落在脚下的地面上。

      最后,它无力地垂下头,尖长吻部消失,变回了原本杜月的样子。

      龙影眸光深邃,似乎还想再做点什么。

      商天行下意识伸手抓住自家老哥的衣服下摆,似乎是想要阻止,张了张嘴,却又想起了这妖怪那与杜月的形象截然不同的凶残状态,神色顿时犹豫了起来。

      温芷歆突然走上前,抬眼看向龙影:“虽然有些冒昧,但……能让我试一下和它交流吗?”

      转向她,龙影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抬手向前伸出,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声音中也满带笑意:“当然可以,我永远不会拒绝美丽小姐的要求。但我需要请你倍加小心,毕竟,顶着这个无害女孩形象的,是一只分外凶残的妖怪。”

      “我会记住的。”淡淡说着,温芷歆转过目光,理应直接看向那妖怪,鬼使神差地,却是先落向了侧边。

      就对上了一双正看着自己的暗蓝色眼瞳——

      信差先生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原本是在很随意地看着他们折腾那只妖怪,却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转头看向了她。

      于是转过去的温芷歆看到的就是他正看着自己,嘴唇紧抿着,嘴角向下,一脸不赞同,却找不到理由阻止的样子。

      此时猝然对上人类看来的目光,他微微一愣,撇开头,连带着甚至掩饰般地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她。

      心底掠过一抹异样的思绪,温芷歆抿了抿唇,再看向那妖怪,乌黑眼瞳已经彻底沉静了下来。

      妖怪应该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又抬起头,正死死盯着她,满脸不加掩饰的凶恶杀意,瞳中那股属于非人类的异质感觉越发明显,完全破坏了杜月那颇为秀气的娃娃脸该有的亲和气质。

      现在,哪怕有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这一幕,也绝不会认为他们是在欺负一个有点奇怪的普通小姑娘,而只会一眼就被这“小姑娘”眼中可怖的凶狠吓得连滚带爬地逃跑。

      想着,温芷歆又再上前一步,堪堪在龙影侧后方一步的位置站定,左手横在身前,支起了撑着下巴的右手,抬眼看向被悬吊在空中的妖怪。

      有史以来第一次,她的目光中显示出了完全不加掩饰的冰冷的审视。

      “你对我的态度比对他们都要更恶劣一些,也在我面前更多地显示出了妖怪的特质。”短暂的观察后,她开口,声音和目光一样冰冷,“为什么?”

      妖怪没有回答,很理所当然,被俘到现在,它始终没有说过话,唯二的两次“开口”都是试图攻击。

      温芷歆没在意,只略一停顿,便继续道:“按照之前的策略,你应该先假装相对平和,利用杜月的外形带来的迷惑性,引诱我上前到危险的距离,再趁势攻击。为什么现在变了?”

      “被龙影教训过后选择了收敛?”说着,人类女孩向侧前的男人微微一点头。

      继而又把目光转回到了当中的妖怪身上,放缓了语速,“还是,单纯不愿意在我面前……人类的面前示弱?”

      那双泛着异样色彩的眼瞳微微缩紧。

      “啊,你讨厌人类。”温芷歆了然地略微后仰,轻轻点头,“那另一个问题就显得很有意思了,这么讨厌人类的你,却选择夺舍杜月,潜伏进人类的城市里,为什么?”

      “是什么让你摒弃了厌恶,甘愿穿上这具身体,以你讨厌的人类的身份,进入到属于人类的聚落中?”

      被她喃喃的低语声所萦绕,妖怪眸中涌起更多更深重的警惕,脸上则是不再遮掩的厌恶表情,看着面前的人类像是看着腐烂变质,可能会有蛆虫爬出的食物。

      静静回视它的目光,人类继续说着,“是为什么呢?你想从人类的城市中获得什么吗?在躲避什么吗?还是……试图在这个城市里隐藏什么?”

      温芷歆说到“躲避”的时候,妖怪那双被警惕充斥的眼眸深处难以自控地闪过了一抹新的情绪。

      而当人类说出“隐藏”,妖怪像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藏起所有的本能反应,紧紧地皱了皱眉,继而沉下眼去,主动避开了和她的目光接触。

      它周身腾腾的杀气因为回避的姿态显得收敛了不少。

      难以再继续观察它的神态,温芷歆却也没有多沮丧的样子,闭了嘴,目光趁机往下落到了它身上——

      没有怎么整理过的头发、干净但凌乱,看起来只是随手套上的运动校服、错位弯曲的拉链、袖口的脏污……

      不适应人类的生活。

      大脑飞速运转着,温芷歆转头看向龙影:“我有个问题,夺舍别人的话,能读取到对方的思维和记忆吗?”

      龙影轻笑一声,回视向她:“这个,我其实不是很了解,但据说是和被夺舍的人的意志力有关。想必那些意志强大的人,哪怕抵抗到魂飞魄散,也能坚实地保守住自己灵魂深处的秘密吧。”

      “魂飞魄散……”温芷歆重复了一遍他话里的词,就看到身旁的商天行猛地抖了一下,紧咬住牙,垂下的双手用力握成了拳。

      还只是个孩子。

      短暂从思考中抽离了思绪,温芷歆微微一愣。

      想了想,她脱下自己穿着的校服外套,抬手给少年披上,顺便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商天行抬头看来,目光中带着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凄惶。

      不由便弯起唇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看开点,杜月她……至少应该没有到魂飞魄散的程度。”

      下意识抓住身上的衣服,少年有些愣怔地看着她:“真的吗?”

      “真的。”人类点头,脸上的表情是无比笃定。

      龙影挑了挑眉,没说话。

      被绑住的妖怪向一边撇开头,小小地“啧”了一声。

      对杜月的状态有反应?

      微微眯了眯眼睛,温芷歆转回头看它:“很不屑?因为觉得我在大放厥词?的确,这不是普通的人类应该掌握的知识,我也是真的不懂。”

      妖怪不动了。

      “但万事万物都逃不脱逻辑两个字,只要掌握一点点线索,就能得出相应的结论。”说着,人类嘴角微微弯起,像是感觉很好玩似的,看着低头做鸵鸟的妖怪。

      “从哪里开始好呢?你身上这拙劣的模仿行为留下的痕迹?还是你不管不顾始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行为?”

      “它们说明你完全不适应现代人类的生活,这很有意思。所以得知,你并没有读取过杜月的记忆。可你连夺舍这样的事都做了,难道突然又不愿意读她的记忆?难免相互矛盾。”

      “也不可能是读不到,经过之前的调查,我对杜月这个人多少有一点了解。”

      “她孤僻、怯懦,长相普通,资质平庸,没有爱好,没有朋友,为了听话和不给别人添麻烦甘愿压抑自己,连向喜欢的男生打声招呼都不敢……怎么可能算得上意志坚强?”

      说着,温芷歆嗤笑一声,转头往侧边走了一步。

      几乎同时,低着头的妖怪极轻微地颤了一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四封信: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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