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寻鱼的歌

2、长路尽头谁人唱？

　　王末夜好容易才适应了光线，睁眼却看见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站在自己的面前，那青年留着一头精干的短发，而脑后却留着一条极细极长的小辫，末梢还簪着一朵小白花，小小的，很是可爱，可爱到和这位仁兄脸上的凌厉极其违和。这人的眼睛深邃且瞳孔颜色浅淡，鼻子高挺略带驼峰，嘴唇总是紧紧闭着，像是个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开口说话的主。王末夜眼睛不自主的打量着，还略带脑补了一下这位老兄说话的情景，嗯，一定是天崩地裂的时候了。
　　“看够了？”面前这人也不恼，反而很期待王末夜这么看着他似的。
　　王末夜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才发现自己的不礼貌。赶紧补救：“你好，我叫王末夜。末尾的末，夜晚的夜。”
　　“我知道啊。”
　　王末夜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朋友说笑了，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难道我们以前见过？”王末夜有种不好的感觉，不过没准以前共过事，但自己怎么会有打扮这么俗气同事呢？腰间系着一条腰带，上面还镶嵌着好几颗红宝石，有点眼熟，但是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呦，这么快就喊我朋友了？刚刚哪个狗熊跟我道歉来着？”面前这人眉毛一挑，嘴角也微微上扬，戏谑道。
　　“你是，坚果？！”王末夜突然刚领着坚果回来，自己执意搂着它，哦不，是他睡觉的一个个夜晚，突然汗毛倒立了起来。
　　坚果本来是想瞧瞧王末夜知道自己是个人以后的囧样，没曾想这王末夜非但没因为自己反应迟钝而再次道歉，反而面色越发凝重，原本被自己握着的手也触电般的缩了回去。
　　坚果心里咯噔一下，也反应了过来，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却闻见手心带着淡淡的，某人惯用的肥皂味道，赶忙将手放下。
　　一猫一人，啊不，是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之中。

　　天色越来越暗，远处的光斑开始一点一点增加，无论何处何地，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总会在夜色悄然来临时，点上光，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让远处迷失的人看见希望。
　　王末夜终于想起来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你带我到哪里了？”一扭头却看见坚果正眯着眼睛，眉头略皱，对着自己打出一个嘘声的手势，如耳语般，“听。”
　　王末夜紧张的望向四周，可是空无一人，听什么？
　　“闭眼听，笨。”
　　好吧好吧，闭眼听，反正已经跟你到这了，不怂不怂，谁是狗熊。

　　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们的五官总是相互牵制，眼睛常常蒙蔽这双耳，明明真相就在耳边，而我们却总是跟随着眼睛去往花花世界寻找，在绕了一大圈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场徒劳。

　　王末夜刚刚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似吟唱，似哭泣，似低诉，似哀求。
　　“日黯然兮月华光，水澹澹兮向东方。
　　花青青兮蝶为茧，善恹恹兮恶昭彰。”
　　这声音一直在王末夜耳边来回萦绕，就像是谁附在身旁低诉般，可是一睁眼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有远处的灯一盏接一盏，很快眼前就汇成了一池斑驳。
　　“听见了。”坚果闭着眼睛问道，王末夜先是点点头，思考了一下，出声道：“听见了。”
　　“知道什么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沉默
　　“这又不能怪我，以前背离骚的时候我就是全班倒数来的。”王末夜心里暗暗抱不平。
　　“好吧，既然听不懂，就去问她吧。”坚果撇撇嘴，“知道你笨。谁知道居然这么笨，还以为不要去见那个老太婆呢。这可是你自找的哦。”
　　王末夜听了这话，暗戳戳脑补了一下，可是刚刚的声音明明软糯似四月的春风般，哪里是老太婆的声音？莫非，难道，居然，是天山童姥？！王末夜这边心里刚刚咯噔一下，谁知坚果却一脸坏笑，一把抓住自己的手，摁在来时用的冷冰冰的黑物件上，瞬时又是一次乾坤大挪移。王末夜扭曲着小脸，心里发着毒誓，下次再也不要碰那倒霉催的东西了。

　　是夜，空气里总是湿湿的，缭绕的雾结伴而行，给天地穿上一件马甲，让行人失去了方向，没有了视觉，听觉，嗅觉也来捣乱，一会是一阵子花香，让人以为是在花丛中前行，一会又是许多鸟鸣，让人觉得这片林子大到什么鸟都有。但是王末夜走在期间却是一路平地，哪里来的花丛树林，只有坚果腰间的那几颗红宝石闪着幽光，不然，照这位仁兄的一身黑衣打扮，王末夜早就不知道走到哪个方向了。

　　突然，那几点幽幽的红色宝石停止漂浮。王末夜及时刹住车，是的，还好没撞上去，不然这猫，噫，是人不知道怎么炸毛呢。
　　只见周身的雾散向四方，耳边的鸟鸣也随之消逝，花香越来越浓，越来越浓，越来越。。。“咳咳咳”王末夜捂着鼻子，只听左边坚果边咳嗽边说：“我说，英华姑奶奶，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把自己搞的那么香，干嘛啊。”
　　“这不是有客自远方来嘛。”雾气缥缈处只见几点萤火慢慢靠近，斑斑点点，勾勒出一个妙曼的身影。

　　待浓雾散尽，萤火也来到了跟前，防不胜防，王末夜左肩被人用力一推。
　　“喏，你的客。”不用看，坚果此刻的嘴一定是咧着的。
　　那萤火受到了惊吓，连忙隐到英华的身后，英华忙轻声安抚，半天才敢绕回来。王末夜借着萤火的光，只隐约看见轮廓，只见那英华略欠身，一下捉住了王末夜的手，轻声道：“来，跟着我。”
　　如果不是这浓烈的香味，只凭借着这软糯的声音，王末夜保证一路无话只跟着走。
　　可是活人不仅能让尿憋死，还可能死于憋气。
　　就在王末夜憋的脸红脖子粗时，“啪”一个东西打在头上，“你不会用嘴巴呼吸吗？”虽说是好意提醒，可是明显是在嘲笑。王末夜摸了摸头，砸的可真疼啊，这猫下手真是狠。

　　英华像是没听见一般，只顾拉着王末夜往前走，左边被人用力一扯，王末夜的眼前登时一片萤海闪耀，萤海自动围成一个圈，圈里或坐或站或半依靠着许多人。随着王末夜三人逐渐靠近萤海的中心，里面的人也开始捂着鼻子咳嗽，只有一位仁兄，不仅不往后退，还迎上来。不仅迎上来，还不捂鼻子。不仅不捂鼻子，还傻乐傻乐的。嗯，一定是鼻炎，王末夜在心里暗暗道。

　　“英华的老相好。”坚果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像是萤火一样在眼前一闪而过。
　　果然，情人鼻子都不通，有情不呼吸。
　　“阿云”
　　“阿华”
　　“卿卿”
　　“欸”
　　“呕”王末夜也很想加入面前的呕吐大军里，但一只手还被英华攥着，只好别过头去，却看见坚果站在自己身边，眼里似笑非笑，嘴角拼命向下压抑，这猫，看来回去以后可以打一顿了。
　　王末夜瞪了坚果一眼，谁知这家伙居然还反嘲自己，“谁叫你听不懂来着。”
　　王末夜觉得呕吐声消失了，坚果看着王末夜，英华看着坚果，阿云看着王末夜与英华牵着的手。
　　只有王末夜还傻乎乎的在这三堆人之间转着自己不灵光的小脑袋，莫非，自己是今晚的主角？嗯，嗯？怎么感觉后脖颈有点凉。
　　阿云一把拉过英华来对着王末夜鞠躬，一边笑道：“许久未见了，衡者。”

　　突然间，萤海中的众人都突然敛起笑脸，向王末夜鞠躬。坚果看着众人都鞠躬，哼了一声，也弯下腰去。这次，王末夜在一堆鞠躬的人中间独自摇曳。

　　长路尽头谁人唱？却道人间已沧桑。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