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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吓死鬼了 ...

  •   易轻城欲哭无泪,还好寒枝及时从里面出来,焦匡见到她有些意外,忙问道:“寒枝姑姑怎么在这?”

      算来寒枝比他小十岁,但论资历,担得起焦匡这一声姑姑。更何况陛下对皇后千依百顺,陛下的内侍自然也比皇后的婢女低一等。

      焦匡转念就明白她的来意,“陛下仁爱,不取她性命,寒枝姑姑可不要冲动。”

      寒枝点点头,“我明白,只是沈氏毕竟是沈家唯一的女儿,不如带发修行。”

      焦匡两条细眉纠结地挤到一起,不解她为何竟替沈姣说话,只得赔笑道:“陛下金口玉言,我们这些奴才哪有说话的份,寒枝姑姑莫要为难老奴。”

      寒枝犹疑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易轻城,易轻城苦着脸直直盯着地面,却不说话也不看她。就像她从前每次犯了错,咬牙受罚也不会开口向任何人求助。

      一来是倔,二来是懒,也叫缺心眼,都是被宠坏的。

      寒枝叹口气,对焦匡道:“陛下正在气头上,说不定过会又后悔了。等明日若无变数,我一定亲手剃了她的头。”

      焦匡思量片刻,只好卖她个面子,“好吧,明日我再来看。”说罢悻悻让人抄了香兰轩所有东西,只留下一些基本器具。

      东西一箱箱抬走,原本狭小的宫殿立即空旷起来,尘埃轻舞,易轻城看得唏嘘。

      出了香兰轩的门,焦匡身边一个看着机灵的小太监清平撑起伞,遮去头顶烈日。

      “师傅,咱们为何听她一介宫女的,万一圣上怪罪……”

      焦匡瞪他一眼:“什么一介宫女,她跟着陛下皇后的日子比你我加起来还长。”

      清平一吓,焦匡叹口气,又道:“你才从下面调上来不知道,皇后离宫时,陛下气得要将所有守卫宫婢斩首,还是寒枝出面拦下。”

      清平立即改了口,咂舌:“没想到姑姑年纪这么轻,却很受倚重。”

      焦匡摇头:“也不是倚不倚重的事,还不是看在皇后的面上。”

      清平琢磨道:“话说回来,沈家正如日中天,韩家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陛下这可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算什么,焦匡腹诽,沈姣能苟活到今日不过是因为皇后懒得计较。

      当初陛下剑指沈家,知道皇后会来求情,让他拦着不给进。

      那时焦匡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太监,刚被提拔任用,不知道他俩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便真的兢兢业业地拦着。

      没想到皇后是真虎啊,真就敢一脚踹开紫宸殿的大门。

      焦匡在外面留神偷听,出乎意料的是皇后没有求情,只是轻飘飘说了句:“我要试试大婚的礼服。”

      连他这个太监都知道这明显是曲线救国,陛下不可能看不破,却还高兴地大赦天下。

      焦匡那时才明白,什么宫斗争宠,不存在的。皇后并非是真的大度,不过是实在没必要争罢了。
      无敌是多么寂寞。

      陛下治政时手腕铁血冷酷,睥睨四方,可只有他们这些身边人知道,那个少年帝王温柔起来会有多温柔。在那女子面前百般讨好,无数珍宝流水般源源不断地往长偕殿送,只为博她展颜一笑。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只可惜,那婚礼终究没办成,艳羡天下的殊宠,那女子也不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肯过,总爱使性子。

      时隔多年后,易轻城还是成了皇后,穿上了当初为她量身定做的皇后礼服。只是造化无常,嫁衣变成了寿衣……

      焦匡郁郁叹了口气,擦了擦满头的汗,继续往前走着。

      *
      他们走后,易轻城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

      “姑娘,你告诉陛下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寒枝嗔怪,“以后还不知道陛下要干什么呢。”

      易轻城沉着的眸子里满是坚定:“我今晚就要带孩子走。”

      寒枝蹙眉数落:“姑娘还跟以前一样冲动任性,一点都没长大。长偕殿满是守卫,晚上还有陛下彻夜守着,你怎么带他走?况且你这一走,不管沈家了?”

      也是,她怎么就变成沈姣了呢!
      易轻城懊恼地仰头长叹,脑中浮现沈肴的面容。

      沈肴,那个总是微笑的温柔少年,以薄弱之躯担起了沈家一脉,从风雨飘摇的故国到万象更新的新朝。

      要向他求助吗?

      当初她决意离开沈肴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后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现在她还有什么脸面去找他,只会徒惹麻烦罢了。

      易轻城在殿里走来走去,冥思苦想许久,忽然灵光一现,拍手道:“有了!”

      她连忙去书案前坐下,铺纸研墨,唰唰写了几个字。这几年她天天坐诊开方,写字倒不生疏,字迹也没什么变化。

      易轻城的字不咋地,这也是她小时候被人嘲笑的地方之一。即使秦殊手把手地教她,也没能学到他一丝风骨,为此还挨了不少骂。

      后来她成了神医,就被病患们亲切地夸奖:“字像神医的字,有个性”。

      寒枝跟着走过去,看见那几个蚯蚓一样歪歪倒倒的字,更加确认了这是她家姑娘。

      沈姣的书法是出了名的,自成一派“沈体”,在闺阁间很是流行,打死她也写不出姑娘这么有个人风格的字。

      “你把这纸放在长偕殿,让他不经意发现。”易轻城得意洋洋,感叹自己真是一如既往地机智。

      寒枝翻了个白眼,“姑娘,你把陛下当小孩子耍呢?”

      易轻城知道秦殊不信鬼神之说,她原本也不信,认为不过是帝王统治的一种手段。
      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寒枝走后,天也不早了,易轻城饥肠辘辘,正要去觅食,就见宝络端来晚膳。

      宫里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沈姣失心已久,如今又出了这事,晚饭只有一碟发酸的青菜,米里还掺着沙。

      好在易轻城在扶风县什么苦没吃过,不再是从前那个挑三拣四的大小姐。

      她不好意思地对宝络道:“委屈你和我一起吃苦了。”
      宝络意外地一愣,忙受宠若惊地摇头。

      这孩子实在老实,现在还对她恭恭敬敬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易轻城挠了挠头,让她坐下一起吃饭。
      “我从前脾气不好,你放心,以后不会亏待你。”

      宝络歪着头奇异地看着她,从前有一回汤圆受凉拉肚子,昭仪就把那看狗的宫女发落到浣衣局,宝络这才被调上来,兢兢业业,唯恐行差踏错……如今娘娘怎么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沈姣是那种发疯撒泼都优雅有度的人,而易轻城现在一脚蜷在凳子上,另一只腿很有节奏地抖着,整个一抠脚大汉。

      吃过饭她到书案前,拿着张纸写写画画。
      她要把秦殊对她的暴行都记下来,万一哪天被他发现了,就拿这个跟他算账。

      易轻城写完就躺到床上,长长叹出口气。好久没睡过这么软的床了,如同陷在软绵绵的云朵里,什么烦恼都能抛到九霄云外。

      外面似乎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她听着绵密雨声,很快入睡。

      宝络收拾好桌子,将窗户关上,便来喊她抄经,结果见人已经睡着了。

      今天确实发生好多事,宝络有点心疼这个可怜的美人——等等,昭仪娘娘的睡相也太……奔放了吧!

      两条玉腿横缠在月白色的鸳鸯纹蚕丝薄被上,易轻城扭着身子,裙底胸前春光乍泄,整个一嫦娥奔月,还是个流口水的嫦娥,月亮就是枕边被洇湿的那圈口水。

      宝络不敢打扰,给她盖好被子就退下了。

      易轻城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一睁眼,眼前景物陌生而又熟悉。

      是长偕殿。
      一切都维持着她走之前的样子,仿佛这四年的所有都是梦,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怎么会在梦里来到,她做梦都想离开的地方……

      易轻城忍不住颤抖起来,过去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将所有旧人旧事都淡忘了。可是一回来才发现,原来有些事还深深刻在心底,明朗不可磨灭。

      她现在看见长偕殿的床榻还有些发怵,何止是床榻,其他地方也……

      香烛迷离,青烟弥散,显得格外凄清。有低低的轻喃声在空寂偌大的殿内飘荡,被殿外雨声遮盖,听不清楚。

      易轻城下意识循声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是半透明的!

      好的,她现在变成孤魂野鬼了是吗。易轻城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了。

      殿中央停着一副冰棺,冷冷清清。易轻城伫立了一会,做好准备,鼓足勇气飘过去一看——
      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秦殊抱着她的尸体躺在里面。

      大哥你这大晚上吓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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