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路》椒盐哈密瓜

70、第 70 章

　　孟昭很痛苦，她无法说服自己像天帝那样看淡姬瑶的死，却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的亲爹像自己一样为姬瑶大哭一场。那个她一直努力维持着的，名叫家庭和美的遮羞布终于在此刻被狠狠的扯下，吹了她满脸的冰渣，直至吹到心里。

　　孟昭脱力的靠在包殊胸前，轻声对他说：“带我走吧，帮我把姐姐也带走，这里太脏了，配不上她！”

　　包殊点点头，将孟昭扶稳，抬手冲着姬瑶处一指一捏，就将姬瑶的神身收起。

　　天帝却觉得自己不能再默不作声：“天尊的受是否伸得太长了些？姬瑶是本座之女，她的身后之事自然该由本座做主！”

　　包殊还没说话，孟昭又竖起了全身的尖刺：“怎么？耽误您用姐姐的神身去换人间的人牲了？”

　　天帝被噎的一口气没提起来，猛的咳了两下：“你、你从小我就是这样教你跟自己的父亲说话的嘛？夹枪带棒、冷嘲热讽，像什么样子？”

　　孟昭此时却已经不想再理会天帝这一套，从姬瑶死去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同天帝怕是要彻底决裂了：“你教我和姐姐万事以天族为重，姐姐做到了，可是她死了，所以我也不打算做下去了！”

　　天帝颤着手指着孟昭，可除了“你！”，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教育她。

　　包殊安抚的拍了拍孟昭的背，对着天帝道：“天帝一心为天庭考虑，原本也没有错，可是这三界中的万千生灵，在天道的眼中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天帝若 想代行天道之职，操控三界，还是应当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天帝看着包殊，片刻后才道：“天尊多虑了，本座身为天帝，自然是以维护三界祥和为己任，何来操控三界？”

　　包殊扯了扯嘴角：“若是没有自然是好，但若是有，那本座也给天帝提个醒，天道即宽和又严厉，小小的蹦哒一下，天道懒得管，但若打着天道的旗号在三界内搅弄风云，天道自然也会让他尝尝反噬的滋味！”说完也不管天帝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带着孟昭就消失不见了。

　　包殊并没有将孟昭带回幽冥司，而是带她来到了无尽之渊。孟昭被深渊底部吹出的戾风刮得睁不开眼，只能将脑袋深深的埋进包殊怀里，扯着嗓子问：“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包殊将她抱得更紧，为她挡去更多冷风：“神族不入轮回，没有来世，可是若将神体沉入归墟，还是能够短暂的聚拢魂魄，我想将姬瑶的神体放入归墟，一方面看看能不能将她的魂魄收拢，另一方面......或许你还能与她说说话！”

　　孟昭：“......”紧紧环抱住包殊劲瘦的腰，轻声道，“谢谢！”尽管声音很轻，被吹散在风中，但孟昭执导包殊听到了，因为他用下颌蹭了蹭孟昭的发顶。

　　与想象中不同，无尽之渊底部很温暖，甚至可以算得上宜人。潮湿的水汽轻轻拂过脸颊，让汨汨的潮汐声都显得温柔了。

　　包殊放开孟昭，从怀中掏出一个通体玉白的贝壳，扬手扔进归墟之中，那贝壳遇水膨胀，不过一瞬就长成了小船大小，他拽着孟昭踏上贝壳，随手在壳缘敲了敲，那贝壳就自动寻着水流声快速飘去。

　　包殊一边拉着孟昭坐下，一边提醒她：“这就是归墟，是这世间之水和一切生灵最终的归处，它看似温柔，其实非常强悍，即便你是神族，也受不住这归墟之水，所以千万要小心，不要让水沾到自己，知道吗？”

　　孟昭认真的点点头：“你是要将阿姐的神体放入归墟之中？”

　　包殊点点头：“嗯，不过不是这里，得将她的身体放在阳间之水和阴间之水交汇的地方才行，那是归墟中最温和的地方！”

　　孟昭：“既然姐姐的魂魄能够被聚集，那......”

　　包殊握紧她的手：“我会试着将她的魂魄收拢，从归墟中带出，或许......可以给她一个来世！”

　　孟昭眼睛都亮了，紧紧的盯着包殊。包殊笑着摸了一下她的眼睫：“只能试试，并不一定能成功，且就算成功了，她来世也只能做个凡人！”

　　孟昭点头如捣蒜：“嗯，试试，哪怕是个凡人也好，至少不用再背负那么多，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山水之间，阿姐会喜欢的！”

　　包殊所说的阳间之水与阴间之水交汇的地方其实是归墟正中央的一个巨大的瀑布，江河湖海，甚至包括忘川和黄泉的水全部从这里倾泻而下，汇入归墟之中。

　　包殊让贝壳停稳，又叮嘱孟昭乖乖坐好，才将姬瑶的神体放出来，浸泡在水流较小的地方。

　　孟昭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她紧紧的盯着姬瑶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变化，好在包殊从来都不会让她失望，片刻过后，姬瑶的神体上方开始有气凝聚，慢慢地从一个浅淡的虚影凝聚成半透明状，那是姬瑶的魂魄。

　　带到魂魄凝聚完成，包殊冲着那边打了一个响指，魂魄的双眼应声睁开。

　　姬瑶似乎一下子还不能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转动着眼珠四处观察，余光扫到包殊和孟昭，眼中才有了焦点，她坐起身看着孟昭，缓缓的扯出一个笑容，孟昭却已经泣不成声。

　　姬瑶飘到孟昭身边，伸手帮她将脸上的泪痕拭去，那触感冰冷刺骨，孟昭却格外眷恋，她拉住姬瑶没有太多实感的手，轻声问：“阿姐，你究竟是为什么啊？”

　　姬瑶笑着摇了摇头，好似有太多的无奈：“你还记得苏木嘛？”

　　孟昭努力点点头。

　　姬瑶继续道：“当年是我陷害他的。当年天族用我的婚约换苏木退出天帝之争，虽然苏木很痛快的换了，可也埋下了祸端，那些曾经与天族并肩作战的神族并不服气，觉得爹的天帝之位来路不正，闹得沸反盈天，天族实在是太需要立威了，于是爹就让我去诬陷苏木，他说若他无法坐稳天帝之位，那么等着我们一家的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没有法子，只能抓了个有孕的魔女放到苏木府上，毕竟他对我从不设防，后面的事就像传言中那样，我告发了他藏匿魔女，早就埋伏好的天族兵士在东皇族还没反应过的情况下就将他们全族屠灭，我始终都忘不了苏木死前看我的那一眼，那里面竟然没有恨，只有包容和宠溺，他知道那一切都是我做的，却并不恨我！”

　　孟昭浑身都在颤抖，她想抱住姬瑶安慰她，却被姬瑶拒绝了，姬瑶拍拍她的手继续道：“从那以后，苏木就成了我的噩梦，我也开始远离天庭，但是是劫数就终究躲不过。帝辛死后，爹又找到我，告诉我苏木的一缕残魂寄在了姬旦的识海里，我疯了一样去人间探查，发现竟然是真的，只是那一缕残魂太过微弱，可能姬旦磕碰一下，或者是害怕恐惧一下就会消散，而想要蕴养那缕残魂，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与姬旦结合，用我身上最精纯的神族气息滋养它，所以我假装与姬旦两情相悦，跟他相处良久。”

　　孟昭：“那、那孩子？”

　　姬瑶：“我原本是想用这孩子的半神之体盛放那缕残魂，试着让苏木复活的，可是不行，姬旦对打掉这个孩子太过执着，执着到连识海中苏木的残魂都受到了挤压，我只能同意打掉孩子，只是那时我因为怀孕的影响，修为大减，又中了姬旦下在水中的水附子，连自身都没能保住！”

　　孟昭咬牙切齿：“姬旦真是该死！”

　　姬瑶拍了拍她紧握成拳的手：“你杀不了他，因为有天道相护，但是我在他身边带了这么久，发现天道要护着的似乎更像是苏木的那一缕残魂！”

　　孟昭震惊了，赶紧转头看包殊。包殊略略沉思，对姬瑶点了点头：“确实有可能，看来是天道给苏木留下了一线生机！这么说来，只要将苏木的残魂从姬旦的识海中取出，那姬旦就不再是天道选中之人了？”

　　姬瑶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只是那缕残魂实在虚弱，所以我才一直没敢取。”

　　包殊抬起手清点手指掐算几下，之后才对姬瑶到：“或许招魂铃可以一试！”

　　姬瑶长出一口气：“招魂铃是天尊秘宝，天尊肯借，姬瑶感激不尽！”

　　孟昭也转头感激的看着包殊，那眼神看得包殊一阵阵的无语：“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招魂铃不在我这！”

　　孟昭当时就急了：“那在哪里？”

　　包殊：“......在你那，你当年哭得差点把幽冥司掀翻，我为了哄你，将招魂铃送给你了，你忘了？”

　　孟昭：“......”真忘了！连忙低头翻自己的乾坤袋，从上翻到下又从下翻到上，终于在角落里摸到了那个银色的镂空小球，将它给提遛了出来，“你们说的是这个残次品吗？”

　　姬瑶：“残次品？”

　　包殊：“......”

　　孟昭点点头，有点躲闪的看了几眼包殊：“就、你当时不是跟我说这东西没有玲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