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路》椒盐哈密瓜

68、第 68 章

　　孟昭小心翼翼的抬起姬瑶靠在自己膝头的脑袋，随手化出一件大氅堆在河滩上，又将姬瑶的头轻轻放上去。姬瑶的意识一阵清醒、一阵模糊，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孟昭，不太明白她要做什么，而孟昭只是捏了捏姬瑶的手，对着她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身形一闪就消失了。

　　孟昭快速的绕过正面对姬旦站着的包殊和帝辛，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当口窜到姬旦身后，左手握拳勒住他的脖颈，右手在风中一抓，化出一把冰锥，直直的朝着姬旦胸口处刺下。

　　包殊与帝辛自然看到了孟昭的动作，可两个人谁都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姬瑶从方才孟昭离开她身边就觉得不太对劲，此时看到她要伤姬旦的性命，瞬间瞪大双眼，拼了命的朝着孟昭攥着冰锥的那只手甩出一道水流。

　　水流经过了姬瑶的手，原本的温柔化作狠戾，直直的抽中了孟昭右手的手腕，导致她手中捏着的冰锥失力脱落，只在姬旦胸口处留下浅淡的血色。孟昭整个人也被巨大的力道抽的向一旁倒去，还是包殊眼疾手快的将她抱住，才不至于整个摔出去。

　　这一击也让姬瑶原本就时灵时不灵的修为雪上加霜，直接逼得她呕出一口鲜血。她艰难的咽了咽，勉强压下喉间的血腥气，喘息着瞪着孟昭：“你能不能不要闹了？都告诉你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自愿的，你若再敢伤他，我从此就没有你这个妹妹！”

　　方才姬瑶那一击几乎是用了全力，孟昭右手手腕受到重创，此时以不正常的角度耷拉着，她几乎想要哭出来，却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委屈：“阿姐，我并没有想要杀死他，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废了他，这样他就做不成那个劳什子的‘天子’了，你腹中的孩子，自然也就无需打掉！”

　　姬瑶艰难的摇头：“不可以，他、他不能受到损伤！而且，我、我引江水入腹，用水噬之法除去这个孩子，一旦开始，就、就无法回头了，所以，所以你不要闹了好不好？”

　　孟昭看着河滩边虚弱痛苦的姬瑶，满脸是泪，包殊捏着她的手腕帮她疗伤，很心疼，却没办法说些什么。帝辛则长叹一声，走到孟昭身边对她说：“说到底，这是水神殿下自己的选择，尊重她的想法吧！”

　　姬旦着实是被孟昭方才那一下子吓到了，他捂着胸口退到护卫中间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些神仙，阴测测的嘲讽道：“果然啊，在你们神族眼里，我们人族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为了一个还没出生的胎儿，就想夺去一条人命，还是未来‘天子’的命！”

　　孟昭转头瞪着他：“是又怎样？这样的神族，不也是你处心积虑想要巴结，求着庇护于你的嘛？”

　　姬旦的脸色僵硬了一瞬，但余光扫到不远处河滩上的姬瑶，又笑了起来：“风神殿下再瞧不起在下，也不妨碍你的亲姐姐心仪于我啊！呵呵，所以说我们与神族的盟约也不是巴结，是心心相映，您说对吧？”

　　孟昭下意识的想往前冲，想要给他一拳，打掉他脸上那恶心的笑容，却被包殊紧紧的抱住，在她耳边轻声道：“别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此时还是姬瑶最重要。”

　　孟昭拼命的深呼吸，勉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愤怒，她知道包殊说的是对的，此时姬瑶最重要，至于这个可恶的人族，过后再慢慢收拾即可。

　　水噬之术就是引水进入想要吞噬的生命或者物品，利用施了咒术的水一点点碾平、磨碎直至抹杀，再用水将其吞噬的干干净净。这算是姬瑶特有的杀招，仅仅通过名字就能知道，那过程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可大约姬瑶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将这一招用在自己身上，且还是为了抹杀腹中的亲子。

　　孟昭站在姬瑶身边看着她身下的江水里慢慢泛起血色，看着她方才开始亮起柔和微光的腹部轻轻颤动，光越来越暗淡，心痛的身体微微颤抖。

　　姬瑶大约也是觉得太疼了，喉间的痛哼再也压制不住，一点一滴的渗透出来。孟昭甩开包殊，跑过去拉住姬瑶冰冷的手：“阿姐！”

　　姬瑶痛得捏紧了孟昭的手，撑起腰艰难的扭动身体：“昭昭，姐姐好痛啊！怎么会这么痛？”

　　孟昭颤着手抚上姬瑶的肚子，只觉得那薄薄的皮肉之下似有湍急的水流在奔腾撞击，让她害怕的缩了缩手指，转头可怜巴巴的问包殊：“天尊，你可有法子？”

　　包殊走上前来蹲在孟昭身边，抬手运功探查姬瑶腹中的情形，越是探查眉头就皱得越紧：“半神血统的孩子，真是出乎意料的顽强！”他偏头仔细观察姬瑶的面色，斟酌着给孟昭解释，“神女与人族结合，本就有违天道，所以姬瑶到了孕中期以后，修为就开始被压制，再加上她也中了水附子之毒......以她目前的体力，不一定能坚持到将这个孩子抹杀！”

　　孟昭：“那、那该如何是好？”

　　包殊翻转手掌，向着姬瑶的心口处打入一道暖黄色的光：“我先尽力护住她的心脉，可是这水噬之术还没到最凶险的关节，这孩子求生意志又太过强烈，在拼命的反抗，所以......”

　　此时姬旦走到姬瑶的另一边，蹲下身子轻轻的抚摸着她因为布满冷汗而显得有些湿腻的脸颊：“姬瑶，你放心，待我登上帝位，就封你做夫人，仅次于皇后，你虽然不能生下我的孩子，但我一定会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你！”

　　孟昭恶狠狠的瞪着他：“你还嫌将我阿姐害得不够嘛？还要让她进你的后宫去做什么夫人？你其实是想借助我阿姐神女的身份和修为帮你稳固朝堂吧？”

　　姬旦倒是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姬瑶爱慕于我，我娶她，不就是给她最好的回应吗？且她若嫁给了我，那么我的国家也是她的国家，我的臣民就也成了她的臣民，为自己的国家、臣民出一点力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相较于孟昭的愤怒，姬瑶倒是显得很平静，她艰难的抬起手抚摸着姬旦的眉心，微微摇了摇头：“这孩子没了，我欠你的，也就算是还清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也、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姬旦却并不赞同：“你此时脑子不清醒，我不与你争辩，等你好了再说！”

　　姬瑶苦笑着还想说什么，可腹间原本柔和的光却突然大亮，姬瑶也痛苦的发出一声长吟，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

　　孟昭紧张的捏紧姬瑶的手。包殊则迅速施咒，持续不断的为姬瑶输送修为，可是姬瑶脸上的痛苦并没有减轻分毫，反而愈演愈烈，她疼到扭动蜷缩，长长的指甲刺入孟昭的手心，根根断裂。孟昭已经顾不上疼痛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姬瑶身下渗出大片鲜血，将那一片江水染红。

　　姬瑶痛苦的□□愈发高亢，在猛的仰头大喊一声之后整个身体突然脱力下坠，后腰重重的砸在江滩上，溅起一片水花。而原本死死掐着孟昭的那只手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力道。

　　包殊继续输送了一会修为，那磅礴的神力却像是泥牛入海，激不起姬瑶身体的任何反应，他有点艰难的转头看着孟昭：“心脉已断......对不起！”

　　孟昭一时间没能理解包殊的意思，她楞楞地看了包殊片刻，才低下头，颤巍巍的去探姬瑶的心脉，可是打入的修为毫无反馈。她又去摸姬瑶的心口，去探查姬瑶的元神，发现那颗一项都闪着水绿色光泽的明珠已经变得灰白，且正在生出一条又一条深深的裂痕，眼看就要碎裂了。这是神族陨落的标志，意味着一个神的死亡。孟昭几乎是颤抖的注入修为，想要护住那颗珠子，却发现无论自己注入多少修为都是徒劳，那珠子闪了闪，彻底熄灭了！

　　孟昭愣愣的看着姬瑶的心口，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强大的阿姐会这么轻飘飘的陨落，她哪怕是死在战场之上、死在可能倾覆三界的大劫难之中都可以！可现在呢，她狼狈的死在江边，竟然是为了一个人族男子，死于堕胎，这多可笑，更可笑的是神族没有来世，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水神陨落，天地同悲，东天之外传来沉重的钟鸣，提醒着三界中所有生灵水神的逝去。江边突然出现一片光晕，那时天庭众神现身，站在最前方的就是天帝。他缓步走到江边，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姬瑶，沉痛的闭了闭眼。又偏头看着包殊，以及被包殊抱着肩膀的孟昭，沉声道：“劳烦天尊出手救治小女，但终究是她自己不争气！”

　　包殊没有站起身，扫了一眼天帝后淡淡的回了一句：“天帝无需言谢，未能救下水神殿下，本座也很遗憾！”

　　孟昭抬起头看着从姿态到表情都透露着从容的天帝，颤着声音问：“阿爹，你难过吗？”

　　天帝皱了皱眉：“姬瑶是我的女儿，她陨落了，本座自然是难过的，但她陨落是为了人间的安稳，也算是死得其所，没有辜负身为天帝之女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