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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窈窕淑女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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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同了,今天早上甚至特意翻了年羹尧的脚色。这便也罢了,回府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往赏心斋跑,只是因为隐约觉得她听了消息后心里会欢喜。过了月牙门,就看到年璟瑶独自坐在石阶上,一盆玲珑精巧的海棠盆景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虽然受着细心的呵护,精心的灌溉,却被剥夺了自由生长的意志,柔弱的枝干背负着重重的木架,细细的铁线绑缚着枝叶,日复一日,按照人们的意愿生长,或曲或折,再也无不能随心所欲。那优美潇洒的姿态,是否压抑着它绝望的呼吸。那娇艳欲滴的花朵,是否浸染了无尽的血泪。无数的人来来往往,驻足流连,但,有谁会在乎?
——而这一切,岂非就是她的人生?
她现在不过十七岁,她的树干还未粗壮,枝叶还未繁茂,广阔的天地里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尝试,有很多愿望都还没有实现,但是,她的人生轨道,早被母亲或父亲规划好了,她无力反抗,唯一能做的,就是遵从他们的命令,顺着他们的意愿,一步一步走下去。未来是喜是悲是怒是怨,除了二哥外,也没有人会关心。一切都由他人主宰。
这个事实年璟瑶很早就知道,此刻被骤然放大到眼前,她还是觉得惊惧不安,周边的热量都被抽走,渐渐地指尖都有些凉了。待察觉到周围的异样时,正好对上一双黑得发亮,带着无限怜悯的眼睛。仿佛迷途的路人找到久违的火光,又像倦极的鸟儿回到巢穴,年璟瑶只觉得莫名的心安,长吁了一口气。
胤禛在隔着一掌宽的地方坐下了,“这是怎么了?”
年璟瑶轻轻摇头,“只是在屋里呆得闷了,出来坐坐,刚还做了点女红来着。”
胤禛拣起放在一旁未绣好的手绢,展开看了看。胤禛虽然分不清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苏绣、湘绣等等,但毕竟见多识广,对于刺绣的优劣,约莫知道个大概。平心而论,这手法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针脚还不够平整,却不知道怎么就如此地耐看,忍不住赞道:“哎,好手艺。”
年璟瑶的脸刷地就红了。她以前偶尔也听过这话,多是偶尔过府的客人说的场面话,是当不得真的。年璟瑶极有自知之明,她从来都不擅长女红,平日里常被母亲说笨,她在此道上也没有什么天份,日日被督促了练习,却也收效甚微,到现在不过是勉强不碍眼罢了。年璟瑶在贝勒府里虽然所见不多,仅以她瞧过的绣品而论,可是都美轮美奂,现在被他这么一捧,立马羞得脸都红了。
胤禛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继续煞有介事地说:“花是花,草是草,红红绿绿,很是好看。”
——这便是在胡诌了。绣的原就是牡丹,难道还能变戏法,钻出鼻子眼睛来不成?
虽然如此,心里却还是欢喜,忍不住就笑了笑。
胤禛将手绢折好,拿在手中,“现在这样就好多了。方才死气沉沉的,怪让人担心的。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担心?极平常的一句话,几乎叫年璟瑶落了泪。
她低着头,努力地调匀了呼吸,复又问了一句:“与我有关么?爷不要又诓我。”
胤禛的笑容有些耐人寻味,“什么叫又?我几时诓过你?”他见年璟瑶仍在猜疑,就又道,“你二哥不是年羹尧么?”见年璟瑶点头,又接着说,“他下个月就要来京城了。他当了三年的布政使,政绩不错,吏部的王尚书也极是赏识他,有他的举荐提拔,回头肯定会升迁的。”
年璟瑶果然一扫方才的颓废之色,蓦地站了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笑道:“太好了。我都三年没见着他了。二哥一定寄了信来,可惜现在人在这里,瞧不见。前两个月来信的时候,却是一点风场都不露,回头我好好说他。”
胤禛陪着她笑了笑,“兴许这回回来就当上了京官,高官厚禄,优哉游哉,就再也不用到那酷热之地受苦了。”
年璟瑶摆手道:“他倒不会贪图这个。只要能够一展所长,边境之地也可去得。他生平的志愿,就是上阵杀敌,为国立功。”
胤禛在一旁失笑,“他不是进士出身么?难道打算投笔入戎了?”
年璟瑶神情骄傲,“文臣也可以当武将,前朝不就好几个?二哥允文允武,将来一定可以大展拳脚。”
可不是,明朝的袁崇焕就让太宗皇帝头疼了好一阵子。若不是使了反间计,不知道要绊住大清多久?胤禛对年羹尧的兴趣,倒是越发大了。
胤禛笑笑,“我告诉了你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你要怎么谢我?”
他攥了攥手中的手绢,“这个手绢作谢礼得了。”
“哎,还没绣完?改天我绣方好的。”
胤禛说:“我瞧着挺好。除非你舍不得。”见年璟瑶摇着头还欲解释,便笑着将它拢入袖中。
胤禛的举动颇为突然暧昧,年璟瑶微垂了头,素白的脸庞渐渐羞得红了,胤禛当下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夕阳西下,人花相映,此情此景,如诗似画,不由得让人想将这画面定格下来,当下便道:“到我书房来。”胤禛步子迈得很快,年璟瑶被他一惊一乍的,却也没有多问,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胤禛一进屋就将如意居里头的人都赶得远远的,就连候在外面的小厮俱都退到了月牙洞边。他自顾自在书案上鼓捣起来,又是盛水又是磨墨的。平日里笔墨都有人伺候得好好的,临到他自己做了却是不怎么利落,不时撞到桌上的物件,弄得叮当作响。年璟瑶在不远处看着他一番忙碌,见他做得并不熟练,便走到书案旁,问:“爷要写字么?我来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