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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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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书坊里客流尚少,大家都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回到各自的岗位。
虞回苦大仇深地回了风满楼,按她自己的说法是要接受自家哥哥唾沫的洗礼。沈宴秋大厅的清扫工作已经完成,又没了人陪聊,只好自己给自己找点别的活做。
童话镇作为临安城最大的书坊,在人丁不过万的城市里每天售出的图书可达上百本,是谓销量惊人。这才半天下来,书架上的位置也都空出不少,沈宴秋看着光秃秃的陈列架怪不舒服的,于是跑去找吴管事问了书库的位置,准备把库存的新书都搬上架。
吴管事报了地方才反应过来公子是要跑去做什么,赶忙追上前去:“公子使不得,这种重活我唤别人去做就行了!”
沈宴秋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妨,大不了我多跑几趟,不会累到的。”
说着就掀开了帘子,直奔里院。
吴管事还想追上去阻拦,却撞上了另一条道上走来的段老板和吉云,不由抱怨地跟人长叹一声:“老板您这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公子过来做活,这哪里伤到扭到的可该如何是好啊!”
段老板自然看到了方才沈宴秋飞窜而出的画面,却不似对方那般操心,浅润地笑了笑,对身后的吉云道:“吉云,你去跟着公子,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搭上手的,她若不让你帮,你便站边上照看就行。”
“是,老板。”吉云欠了欠身,便寻着公子几秒前消失在书库后的身影找去。
将人目送不见了,段老板才怡怡然地对吴管事道了句:“放心吧,她没你想的那么娇弱。就算真有那么娇弱,也正好可以在书坊里锻炼一下。”
吴管事见他说到这个地步,无奈地叹了口气,垂垂袖摆,不再多辩,折身往大厅回去。
那边吉云来到书库,抬手拂了拂空气中的粉尘,往里走了两排书架,方看到公子搬着一大撂书连路面都看不清地摸索往外走,顿时理解了几分方才吴管事的慌张,赶忙迎上前,生怕出什么闪失:“公子,这些书还是交给我来拿吧。”
沈宴秋从书后探出半个脑袋,客套道:“没事没事,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吉云本想再劝两句,但想到段老板提前跟他吩咐过的,只好挠挠脑袋,退到一边:“那您要是实在搬不动了跟我说一声,我就在边上跟着您。”
沈宴秋默了默,若说方才她还以为对方只是碰巧经过问候一声,那么现在大抵就清楚应该是受人嘱托过来照看她的。
她这人吧,和广义上那些争强、独立的女孩子们不太一样,白白的一个劳动力在身边,哪有放置不用的道理,遗憾地心想此次是无缘让段老板看到她身上“坚忍顽强”的感天动地一面了,果断改口道:“那你还是过来帮我吧。”
吉云:“……”
当然啦,沈宴秋也不至于那么厚脸皮的全部交由对方来做,主要是她有点高估自己这个闲来只会养花写字的身体,心比天高地搬了一大撂,现下胳膊真的有些吃不消,所以和对方五五开划分了一下,总算轻松不少。
但即使在有人帮扶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前后跑了三趟才把大厅里的陈列柜填满。
沈宴秋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休息,没想到现代画漫画坐出来的办公室病到了古代因为读书写文还是没机会改掉,照目前的体力状况也不知道按古人短命多病的活法,能不能捱到三十岁。
吉云贴心地跑去帮人倒了杯茶水,段老板看到后半途接过,声音轻缓温润:“我来吧。”
吉云笑了笑,双手递上:“您小心烫。”
说着便识趣地退开不打扰他们。
段老板端稳了茶盏,这才转而看向靠在角落偷闲的沈宴秋。某人仗着位置偏,正旁若无人地舞着手帕一个劲扇风,生怕大家瞧不出她是个女儿家似的,不由失笑上前,悠悠提醒道:“大启男子是不用帕子的。”
沈宴秋被人抓包轻咳一声,灰溜溜地将手帕塞回了怀里。不过想想又觉得对方是在调侃她,毕竟她刚用的帕子就是先前宝兴巷那位白衣公子送的,哪来的大启男子不用帕子的歪理。于是往墙上一靠,配合对方说的话,吊儿郎当地拿袖子甩了甩风,故意道:“这样可有男人味一些?”
段老板眼底笑意沁开,流转不已,他挑了挑眉,清越珏珏,温声应道:“嗯,非常。”
沈宴秋耳根红了红,明明是想和对方开玩笑,怎么有种把自己搭进去了的感觉……
傍晚时虞三小姐又到了童话镇一趟,跟沈宴秋玩笑似的道,她哥竟以为她是看上了“他”,所以才三天两头地往书坊跑,累得她好一阵解释才打消对方的疑心。
沈宴秋亦哭笑不得,没想到午时虞二公子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包含的竟是此等意味。
最后虞回还是日常一问,在她没在的期间,是否有状似巨先生的可疑人物在书坊出现过。
之所以用“状似”二字,那是因为巨先生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就连是男是女的身份信息都隐秘成谜,民间根据巨先生以往小说中女主的人物设定,既猜测过对方是前朝的公主,也猜测过对方是御史大夫家的千金,不过前者已经七十岁的高龄,后者在书籍发行期间尚是御史夫人肚里的婴孩,经过一一举证,皆被排除,这也是大家对巨先生始终保有热情的原因之一。越神秘越叫人向往。
沈宴秋给出的答案自然是没有见到。虞回虽惋惜,但想着自己蹲守了那么些天也不曾撞见过,便不再放在心上,还非常亢奋地给对方打鸡血,让人不要难过气馁,总有梦想实现的一天。
沈宴秋古怪地笑了笑,收下了她的好意。
两人晚上皆留在书坊吃的晚饭。倒不是真的贪这么点热闹,而是干了一天的活下来真的饿得走不动回家的路了。
倒是虞回奇妙地发现最近的段老板变得格外好说话,从前她想在书坊里多待一会儿,都会被吉云“客气”地请出去,现下看她不请自来地坐在饭桌上竟都没什么反应了。
她哪里知道,段老板想的是书坊里皆是男人,担心有人会不自在,所以特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拉她一个作. 陪的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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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下来,沈宴秋大致熟悉了书坊的事务,只是每天回到上泉苑后,连提笔写书的力气都不剩多少,大多强撑着写上几页,便倒头就睡。
这晚,她将一期书稿整理完毕,便半耷着眼皮一头倒到了被褥里,心儿帮忙把桌案上的笔墨整理好,便上来给她按肩。
半晌,心儿小心翼翼地出声道:“小姐,您睡了吗?”
“没呢。”沈宴秋嘟囔了一声,又侧了侧身,指指胳膊的位置,“揉揉这边。”
心儿乖巧地改揉她的手臂,这才将白日府里发生的事絮絮说来:“小姐您不知道,今天宫里兰心会的人来了,给大小姐递了请帖邀她参加这届的寻芳宴,老太太和老夫人可开心坏了,给大小姐赏了好多首饰珠宝。府里下人都说,能出席这寻芳宴的都是京城里的名公巨卿,大小姐此番若是能在宴上被哪位贵人看上,连带咱们沈府也要一并发达了。”
“那不是很好吗。”沈宴秋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只觉得“寻芳宴”的名字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又道,“你刚说的兰心会是什么?”
心儿也不太清楚,拧眉回忆了一下,“好像说是以长公主和皇贵妃为首的一个协会什么的,里头都是京城里顶尊贵的夫人,像将军夫人、御史夫人啊之类的。”
沈宴秋啧叹,大启民风开放,连带宫里的女人也都够潮的。
心儿看自家小姐一脸没骨头似的模样,丝毫没把事情放在心上,不由有些郁闷道:“小姐您都不生气的吗?明明您比大小姐长得好看,这些按理来说都应该是属于您的。”
沈宴秋面上不痛不痒,惬意地眯着眼,喃声宽慰道:“心儿啊,这年头早就不兴只看脸了,大姐的才气名声在外,换我是男人,也会慕名喜欢的……”
心儿无语地仰头望床梁,怎么这话从更有才气的自家小姐口中说出来,半分可信度都没有呢。
她瘪瘪嘴,继续给人按肩:“大小姐心高气傲,若非当今太子年岁过小,我估摸她定是立志做那太子妃的。将来入了侯门,怕是又要让老爷夫人得意吹嘘好一阵了……我说小姐您一定不能输了去!找个更厉害的姑爷气一气老太太她们,看她们日后来不来巴结您!”
沈宴秋哑然失笑:“那大概是要让你失望了,你家小姐的梦想可是等哪天沈府倒台了,便撺掇点小存款跑到无人相识的江南去,买块地种个田什么的。所以你那姑爷最多就是个土地主或是村头的王员外什么的,再厉害的恐怕是找不到了。”
心儿被她这番话彻底给逗笑了,吸吸鼻子道:“那我和婆婆也跟小姐一块儿下江南去!”
“好啊。”沈宴秋懒洋洋地笑应了声,便阖眼没再说话,面容恬淡宁静,像累睡过去了一般。
……
谁也没想到,她最后抛下了临安城的一切,是只身一人去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