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会喜欢大师兄》清波流澜

2、师兄乃是仇人

　　云一尹对上越青珩稚气未脱的脸，很难想象十年后他会变成那个冷漠无情的刀疤男。

　　他扯起嘴角一笑，眼眸异常明亮：“我记住了，大师兄。”

　　越青珩，咱们真是冤家路窄，日后让我陪你好好玩玩，你刺我的那一剑，我早晚要讨回来。

　　这一顿饭，云一尹表面吃的风平浪静，实则内心风起云涌。

　　他尝试调动了下灵力，毫无反应。原先以为自己是大战后灵力暂失，现在看来功力也跟着回到八岁那年了。

　　值得惊喜的是，他隐约感受到了归灵珠的气息。莫非这珠子也跟着自己重生了？

　　云一尹不好在饭桌上召唤归灵珠，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这事，不免三心二意。

　　沈玉成问他：“在想什么？是对宗门里的事还有什么疑惑吗？”

　　云一尹“唔”了一声，咽下口中的食物，倒真有个事情要问：“我在想，为什么我排第八，却只见到两位师兄姐。”

　　越青珩托着腮，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孤陋寡闻。你没听说过先择师后入门吗。其他人都还没上山，你哪里能见到。”

　　云一尹：“……”我问你了吗，你怎么这么爱抢答。

　　越青珩道：“名门子弟都是先拜师再上山，由自己选择师父，而非师父选择自己。我就是一出生便被父亲挂在师父门下，不论后面来的弟子年纪如何，我都是大师兄。

　　“想你也不知道，我就再多说点给你长长见识。一般上山年纪是九岁或十岁。之前都是在家中打基础，基础没打好，进了门派也学不到什么。不过我是个特例，五岁就已经正式入门了。”

　　小傲包说完，傲慢地瞥了眼云一尹，神情那叫一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云一尹无言以对。这小子怎么从小就这么讨厌啊！

　　有这么一个冤家坐在身边，这顿饭注定吃得不舒心。

　　饭后，云一尹正要按原路回房，叶清源拉住他，甜甜道：“一尹，我以后就是你的三师姐了，有什么事情你就来问我。”

　　云一尹点点头，这一天相处下来，他倒是对这个师姐改观不少。虽出身名门，但没有其他人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反而亲切随和，像个乖巧的邻家小姑娘。

　　云一尹回了句：“多谢师姐。”

　　叶清源又道：“好在有你来了，清晖宗其他弟子不允许进入渔火浮天，大师兄又闷头练剑不理我，我平时可无聊了。”

　　云一尹：“不允许进入？为什么？”

　　叶清源：“你不知道。咱们宗门管的可严了，渔火浮天只招收名门弟子，其他弟子踏入半步就算违反规矩呢。”

　　“那我……”

　　叶清源笑道：“你是个例外呀！看来师父相当喜欢你，还去跟掌门伯伯求情呢。”

　　云一尹感激之余，心中犯起嘀咕：沈玉成身为太上长老，收的弟子又全是名门之后。怎么自己上一世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对了小师弟，你多大了？我和大师兄都刚满十岁。”

　　云一尹笑了笑：“我八岁。”

　　叶清源一拍手：“太好了！在年纪上我也是你的姐姐。”说完又在袖子里摸摸索索，翻找许久，才掏出一个小巧的纸包递给他，“这家麦芽糖可好吃了，你尝尝。”

　　云一尹望着那纸包愣了愣，双手接过，郑重其事道谢：“多谢师姐，我会好好品尝的。”

　　“哎呀，不用那么客气，你是我师弟，我有什么好吃的一定会分给你的！”

　　月色溶溶，银辉洒落。云一尹看着叶清源纯净的笑容，不由心中温暖。

　　他知道这种好意有多难得，不掺杂私念，利益纠纷，仅仅是想要待谁好，简单而又纯粹。他见过无数人性之恶，今天才发现世界上有这么多善良的人和温暖的事。

　　看来自己留在清晖宗，是个极为正确的选择。

　　其余师兄弟还未上山，修行不好展开。沈玉成只让他们先打基础，每天除了挥挥剑，练练内功心法，倒也算清闲。

　　云一尹本想尝试召唤归灵珠，但叶清源三天两头往他这里跑，给他讲门派里的趣事，拉他去后山看渔火。云一尹不敢轻举妄动，怕一不小心就给小师姐撞见了，这件事只好暂时搁浅。

　　他来清晖宗时间不长，仅有几日，已经深切地领会到了越青珩有多惹人厌。

　　此人十分之挑剔。好好的饭菜能给他挑出一百种毛病，还不重样。

　　经典语录如下：“这什么石头，长得真像馒头。”“这牛奶忘加奶了吧。”“这鸡蛋炒的比盐还咸。”“这肉炒得比菜还素。”

　　香菜不吃，因为味道奇怪。青椒不吃，因为色泽难看。茄子不吃，因为口感不佳。

　　正吃得开心的云一尹：“……”

　　这就是个全方位无死角的，养尊处优，刁钻傲慢大少爷。

　　而云一尹最讨厌这种不珍惜食物，挑三拣四，给啥啥不吃的富家子弟。于是今日一战，不可避免。

　　在沈玉成面前，云一尹还不敢造次。待到师父不在，云一尹的狼尾巴就翘起来了，什么师门间的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和睦相处统统丢到九霄云外去，直接表示：“在我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能闭嘴，太倒胃口了。”

　　越青珩气得一拍筷子，站起身来：“我是你师兄！”

　　云一尹满不在乎一笑，直呼其名：“好的青珩，坐下吃饭吧。不然你滚出去吃也行。”

　　越青珩一张小脸都给气白了，“你喊我什么？”

　　云一尹：“你聋吗。那我就好心关照一下失聪同门，再给你重复一遍。青、珩。听清楚了吗？”

　　越青珩一掌拍在桌面上，筷子都跟着跳了跳。“云一尹！”

　　叶清源吓得不敢吱声，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缩在饭桌的一角。

　　越青珩留意到她的反应，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纠正云一尹：“叫师兄。”

　　云一尹屡教不改：“青珩。”

　　越青珩忍无可忍：“你为什么不叫我师兄。我身为第三大宗越龙门宗主之子，难道还不配做你这个乡野穷包子的师兄？”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云一尹就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他最厌恶的便是这些所谓的名门大宗，“越龙门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过就是……”

　　云一尹的下一句贬低还未说出口，只听咣当一声椅子倒地，越青珩提起他的领子，对着他的左脸就是狠狠一拳。云一尹摔倒在地，木椅子滋啦一声，在地上拖出尖锐噪音。

　　“啊！”叶清源满脸惊慌，颤着声劝道：“别打架啊……”

　　越青珩置若罔闻，给怒气冲昏了头脑，赤红着双目道：“我杀你！”

　　云一尹左脸火辣辣的疼，不屑嗤笑：“是我杀你！”

　　越青珩被激怒，恶狠狠扑了上去，云一尹也不甘示弱，两人在地上扭打成团，你一拳我一脚，恨不得把对方打成重伤。

　　叶清源见情势危机，窜逃出去，要搬师父做救兵。一路红着眼眶大喊：“师父！师父！大师兄和小师弟打起来了！师父你快来啊！”

　　这场闹剧最后以沈玉成的到场为止。

　　云一尹和越青珩被罚顶着水盆站后院。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冷战了半个时辰。到后来，越青珩许是无聊了，冷哼一声骂了句：“废物。”云一尹怒火腾起，微笑道：“你的外号不是鲤鱼吗，我给你起了个昵称叫鱼鱼，你看如何？”

　　越青珩愤而暴起，两人再度扭打成团。水盆齐齐倾倒，泼了他们满头、满身，浑身上下几乎都湿透了。

　　沈玉成气到无话可说，压着火气，把两倒霉弟子丢进藏书房反省。

　　云一尹盘腿坐地上，越青珩背过身坐椅子上。水珠顺着两人的发丝滑落，滴在地板上。两人背朝对方，动也不动。

　　许久后，还是大少爷越青珩会给自己找乐子，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套笔墨纸砚，开始拿毛笔在纸上涂涂写写。

　　云一尹悄悄瞄了他一眼，见他手执毛笔，立身桌边，气度高雅。手腕微动，笔尖在白纸上游走。心中十分好奇，但赌气不去看。

　　又过了一会，闻他轻笑出声，转头偷瞄，瞧见越青珩表情得意洋洋。云一尹料定他是在纸上写自己的坏话，或是给自己改头换面的画像，实在忍受不住，站起身凑过去看。

　　越青珩手疾眼快，捂住纸面道：“你看什么？”

　　云一尹道：“我看有没有小人说我坏话。”

　　越青珩哼道：“我没那么无聊。”揭开手，却见纸上只写了两个大字。但云一尹没上过学，看不懂。和白纸黑字大眼瞪小眼半晌，最终只好问：“你这写的是什么啊？”

　　越青珩冷声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云一尹见招拆招：“你不给我说，就是自己也不认识，胡乱写的。”

　　“呸，”越青珩道，“我能像你这么无知吗。这是我的名字。青珩两字，你不认识吧？”

　　云一尹确实不认识，但也不想被越青珩看扁了，干脆不搭理他，盯着那两字细细看。越看越觉得这小子虽然人讨厌，但字却遒劲挺拔，很是好看。不由自主道：“反正没事做，你教我写字吧。”

　　这话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谁知越青珩一口答应：“好。跟着我学。”

　　云一尹虽然讨厌越青珩，但人家要教自己写字，态度还是该谦逊些，不然他不乐意教了怎办？于是拿了毛笔，老老实实，认认真真跟着划拉了一遍，跟越青珩先前写的字一对比，眉头一皱道：“不对啊。你教我写你的名字做什么！”

　　越青珩理所当然道：“我是你大师兄。你不应该先把我的名字学会吗。”

　　云一尹无语：“有病！我要学自己的名字！”

　　越青珩白了他一眼，倒没发火，只说：“行吧，看好了。”他笔走龙蛇，转瞬间五个工整漂亮的大字出现在纸上。

　　云一尹皱眉：“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怎么多了两个字。”

　　越青珩一字一顿地念：“云一尹是猪。没错啊，这不就是你的名字吗。”

　　云一尹气得大笔一甩，越青珩白皙精致的小脸上顿时添了一道墨迹：“我让你成鲶鱼！”

　　越青珩愣了一下，怒不可遏：“我先把你揍成猪头！”

　　两人张牙舞爪，第三轮还没开打，藏书房的大门嘭得一声被踹开了，沈玉成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外，一手拎一只，将两个不学好的弟子提溜到院内一丢。

　　“跪下！”

　　越青珩和云一尹不敢造次，乖巧如小鸡仔，齐刷刷跪师父面前了。

　　沈玉成刚要开口训斥，云一尹先发制人，已经使出对师杀手锏。

　　只见他红着眼眶，一头黑发湿溻溻的，像落了水的小犬。沈玉成本来蓄势待发的怒气瞬间被心疼冲散了大半。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冬天本就寒风凌冽。他们又淋了水，湿了衣服。云一尹不时地微微颤抖，又立马打住。表现出隐忍不发，委屈至极但我不说的表情。看得越青珩一愣一愣的，心说：这也太会装了吧。

　　沈玉成这时已经难以维持严师的架子了，强迫自己硬着心肠问：“你可知错。”

　　云一尹低着头道：“弟子知错，甘愿受罚。只是此事因我而起，希望师父不要过于责怪大师兄。”

　　越青珩：“？？？”

　　沈玉成心都软成一滩水了。

　　他的大徒弟他是知道的，名门出身，骄纵桀骜。云一尹出身贫寒，无父无母。若不给越青珩欺负得狠了，何苦要得罪这个有权有势的大师兄。

　　沈玉成深深叹了口气，怜爱地问：“冷不冷？”

　　云一尹微微颤抖，咬牙忍耐道：“徒儿不冷。徒儿有错在先，应当受罚。”

　　一个孤苦在外，漂泊流浪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却要遭师兄欺负，师父责骂。冷得浑身发抖却咬牙不说。做师父的于心何忍？

　　沈玉成终于彻底被云一尹的柔软攻击打败了。温声细语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把湿衣服换掉，好好睡一觉。”

　　越青珩在一旁看得整个人都懵了，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丰富至极。

　　教育完云一尹，沈玉成又看向越青珩，皱着眉头冷声道：“青珩，你身为大师兄，没有起到表率作用，却和师弟打闹，成何体统。在这里罚跪两个时辰！”

　　越青珩想反驳：“可是他……”话说一半就给沈玉成截断了：“休要狡辩！跪不够时间不许睡觉！”语罢不容反驳，拂袖离去。

　　越青珩只得忍着满腔怒意，低声道：“弟子明白。”

　　云一尹幸灾乐祸，临走之前还嘚瑟地道：“大师兄你冷不冷啊，一会我熬了姜汤喝，也分你一碗。”

　　越青珩跪着，看都不看他：“滚！”

　　沈玉成还未走远，听到这句更是失望透顶，摇了摇头走远了。

　　晚上，云一尹初战越青珩，首战大捷，扬眉吐气，正躺在屋子里独自享受胜利喜悦。忽闻咚咚敲门声，便高声问：“谁？”

　　门外传来女孩细细的嗓音：“是我。”原来是三师姐叶清源来了。

　　云一尹心情大好，邀她进来，还特意为她泡了壶茶，拿小瓷杯倒好。

　　但叶清源一口不喝，只是怏怏不乐地坐着。云一尹见她情绪低沉，疑道：“你怎么了？”

　　云一尹主动挑起话茬，叶清源这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他：“小师弟，你是不是不喜欢大师兄啊……”

　　云一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想他那个性子，没人会喜欢吧。”

　　叶清源长长叹了口气，满面愁色，顿了顿才道：“其实……其实大师兄他人很好的。你记不记得你刚来宗门那天，是他给你送的姜汤。”

　　云一尹的笑容敛了起来，语气冷冰冰：“那又如何？”

　　叶清源见他变了脸色，不知当不当说，但咬住下唇沉默了会，还是道：“那天大师兄去给你送姜汤，见你睡了没醒，在床边等了半个时辰，怕汤凉了才叫你起来呢。”

　　云一尹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叶清源道：“我当然知道了，我亲眼看见的。大师兄送汤去了大半个时辰，都没把碗拿回来。我去看的时候，他满脸不耐烦地站在床边，可始终没发出声响，我知道，他那是怕吵醒了你。”

　　此话怕是不假。但云一尹宁可没听到这句话，这样他就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讨厌越青珩，现在反倒是平添了许多烦恼。

　　他往枕头上一躺，面朝墙壁背朝叶清源，道：“师姐，我要睡了。明天再说吧。”

　　叶清源见他这幅架势，是打定主意不和越青珩言归于好，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只好道了句“那你好好休息”，知趣地从云一尹房间里退了出去。

　　夜里，云一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屋外月华如练，透过纸窗，洒入薄薄清光。云一尹想到被杀那晚越青珩冷若冰霜的脸，又想起他近些日子鲜活的表情。心烦意乱，越发没法将这两人看作是同一个。

　　如果这个小傲包青珩和那个冷脸刽子手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不同人。那自己这样对他，岂不是故意欺负人？

　　但小傲包盛气凌人，也不算什么好东西，自己又凭什么让着他。

　　思来想去，愈加烦闷。干脆披了外衣朝外走去，在院里透透气。

　　冬夜的寒冷还是不容小觑，一推开门，冷气就直往衣服里灌。云一尹心中不禁想到受罚的越青珩，心说：他可别因此害了高烧。但想法一经出现，就被自己一句“我管他作甚”骂了回去。

　　散步也散的心烦，干脆往回走。回屋前不由自主往旁边的房子望了一眼，灯还是黑的。

　　越青珩那家伙倒老实，当真乖乖在院里跪着。

　　又在门口立了半晌，单薄的衣物都给寒气浸透了，云一尹才抓了一把额发，重复了一遍“我管他作甚”，推了门钻回屋里。

　　第二天晨饭照旧该在饭厅吃。每天早晨，宗门的伙食房做好饭菜送去各阁饭厅，弟子们吃完后，统一收拾碗筷。

　　师父的饭菜是单独送去屋里的。沈玉成偶尔会来和弟子们同吃，但大多时候还是在自己的屋里吃。

　　弟子没有这种待遇，不去饭厅便要饿肚子。

　　云一尹晃悠悠走到饭厅大门，想到马上要看见越青珩那张脸。宁可饿肚子也不想进去。正犹豫着，忽然给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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