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三章 病中一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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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好冷。
左小蛮好多天都没有离开“云仙阁”半步，每天只是睡觉，醒来就倚在美人靠上，一言不发。说是倚，不如说是蜷缩着，她原本就是不太长肉的体质，整个人团成了一起，看上去有些可怜的模样。左小蛮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是兀自长久地坐着，双手抱膝，头枕于上，偶尔侧首，偶尔动动脚。
左小蛮将十指交叉在一起，朝里面呵气，以此取暖，她听到“吱嘎吱嘎”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眼里闪现希冀的眼光，急急地探出去看，可惜，她又失望了，只是家仆路过罢了。
不是他，古沐风。
或许是因为自尊心作怪，虽然极想见古沐风，左小蛮却依然大门不出，她在等，等她的沐风哥哥先待不住了先来寻自己。
“小姐，夜深了，歇下吧。”身旁的小丫头给她披上外袍，好心地提醒左小蛮。
左小蛮不动也不回应，独自出了神，小丫头见劝了无用也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左小蛮望着清朗的月，轻问，古沐风，你去了哪里？
以往她也等待过，只不过现在的感觉更为难熬，那时，左小蛮可以每天蹲在府邸的不同角落，怀着无比雀跃的心情，等待古沐风的身影一出现，她就扑上去撒娇地叫沐风哥哥。
而现在呢，一切变得尴尬，变得不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就从古沐风将她推给米富贵的那一刻，左小蛮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也意识到那种不能抑制的感情，同时，也明白了，古沐风至始至终对她不过是兄妹之情。
当了古弄影，她就不能喜欢古沐风；可若是她重新做回左小蛮，也许会再也见不到古沐风。这难解的谜题，令这个才十多岁的少女绞尽了脑汁，她不知道的是，不管她是古弄影抑或是左小蛮都是相同的结果，她不该喜欢，也不能喜欢古沐风。
可是，若是感情可以说来就来，说不在便消失，那种感情，一定是赝品。
左小蛮从来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今日却问了自己千百遍的这个问题，无解，谁都给不出答案，包括她自己。
她沉默地拢了拢衣衫，夜风静静地打乱执着，机灵的大眼睛蒙尘，层层迷雾下却终是不忍落下，左小蛮从来不会哭，即使是感觉到了孤独的滋味。她冷冷地笑，无声的，起身，一个人欲往屋内走去。
什么时候，她变得那么不坚强。为什么，等的人永远是她呢？
她就不信，没有他，她左小蛮就活不下去！
空气很冷，心很热。
不，是额头很烫。
左小蛮忽觉心口一痛，该是旧疾又犯了。她咬牙，蹒跚着扶柱而行，再走几步，就能回屋了，若是昏迷在这里，恐怕不知要冻成什么样子了。可惜，天不遂人愿，才这么想，左小蛮身子一软，瘫在了云仙阁走廊，她挣了挣，终于眼前发黑，昏厥了过去，缠得不紧的紫色发束随主人飘落至冰冷的地面，陷入无边黑暗的左小蛮，脸上终于不再是伪装坚强的笑容。
古沐风，你在哪。
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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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糕点可是我们这边的拿手绝活，这位少爷要不要先尝尝？”一身青衫的伙计特别热情地迎了上前，
“素手堂”是青竹城最大的一间糕饼店，素以花色全、口味多著名于大雁国，算是一家有口碑的老店了。而这时，素手堂掌柜正亲自出马，和蔼地询问古沐风，“您需要些什么，我给您介绍介绍？”
素手堂掌柜远远就见到古沐风在货柜前挑选，他阅人无数，一眼便能判断出偶尔一现的路人是否富贵，他倒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只不过他注意到古沐风身上那种不可思议的气质，竟走出后堂亲自来招待。
“哪些糕点比较出名？”古沐风想了想，又道，“罢了，每种都挑一些吧。”
掌柜点点头，心中不免猜测，买了那么些，定然是用来馈赠亲友的，他转头叮嘱伙计，“小三，你把每种糕点都包一包，装个好看的盒子，听到没有？”
“哎……知道叻！”伙计笑着应，“哒哒哒”跑开去寻了装饰品。
古沐风剑眉轻扬，唇角抿成半月，他想起左小蛮吃东西时，故意把自己腮帮子撑的满满的模样，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田鼠，逗趣不已。
掌柜见他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直觉，这位客人，定然不是个普通人哪。
“掌柜的，你们这里可有糖？”古沐风念及左小蛮最爱吃糖，他特意从七夜城赶了三天的路才到了青竹城，据闻这边的糕点是最可口的。
若是再往前行一日恐怕都要到天子脚下了，他笑了，没想到，他千年狐妖让白竟为了一个人间小丫头不惜日夜兼程，只是为她捎带喜欢吃的食物而已。
他掏出钱囊，是那日左小蛮先行离去时落下的，古沐风不禁心下一阵温暖，这孩子定然是花了不少时间绣的吧。他既心疼左小蛮可能一夜没睡为自己做的钱囊，又心中生出一种莫可奈何的情感，像是骄傲，像是怜惜……
“客人，这些是我们素手堂最有名的松子糖和桂花糖了，口感很好，吃多也不会腻。”掌柜打趣地发问，神神秘秘的，“客人可是送给喜欢的姑娘的？许多姑娘都爱吃这里的糖呢，您买回去呀，八成没错。”他又将糖扎扎紧，递到愣住的古沐风手中，“客人，您拿好了。”
他又喊起伙计，“小三，赶紧的，弄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来，客人，您拿好叻。”伙计大大咧咧地笑着，赶紧双手捧给古沐风。
古沐风点点头，提了货往外走，心头却缭绕起掌柜说的那句话，可是送给喜欢的姑娘的？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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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古府已是三日后，古沐风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譬如说左小蛮病了，大夫来看了说是旧病积郁再加上受了风寒才会一下子病得如此严重。米富贵也忧心忡忡地来了又走，每天早早地来小蛮床前报道，连一向看不对眼的小冤家皇甫俊也去探望了左小蛮，甚至派人唤来了御医，看看她这个百年难见的奇症。
所有人都焚心不已，而那个如同睡着了的小妮子却再也没有精神地起过身，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少，睡着的时候无限加长，这样的情况到了第三天，她已经几乎不再睁眼，别说喂食了，连滴水也未进。
古沐风仰首看了看“古府”的金字横匾，愉悦地笑了，他看得出前些日子那席话真是惹恼了她，过了那么多天，有多大的脾气也该消了吧？况且他还讨好地买来了和解的礼物。
想毕，他跃下马，门童接过古沐风拖下的外袍，上边沾了雪花，天，越来越冷了。
进门时，古沐风勾起唇边的笑弧，等着某个小东西从黑暗里出其不意地窜出来，然后暖暖的小身子抱着他，撒娇地叹息，哥哥你总算回来了哦。他刻意停了停脚步，立定在冰冷的内院里，寸步不移地等了半天，却还是不见有任何的动静，除了雪花还在飘，一片一片，好沉静。
“小松，咳……你去告诉老爷，回来了。”古沐风唯恐是左小蛮是在做别的什么，忽略了他回来的讯息，故意拔高了一些声音，让身边小厮去通报，实则他指望左小蛮能获悉，快点出现在面前。
可是，那抹熟悉的身影还是没有声息。
左小蛮哪里还会有力气跑出来，她正在无尽的梦里挣扎，被病魔折磨得痛苦不堪。
古沐风微微蹙眉，他以为，或许是那小丫头还憋着一口气，想到这，他苦笑地看了双手上挂着的糕点、糖果，快步向“云仙阁”而去。
云仙阁何时变得如此热闹了，远远的，就见那个方向灯火通明，家仆成群，出出进进的还多了几个像是大夫模样的老头子。
大夫？难道是那丫头病了？
古沐风走得更快，心下略略不安，他终于走近了，过路家仆都恭敬地朝他行礼，古沐风随意捉了一个询问，“怎么回事？云仙阁今天怎么那么多人？”
被抽中的家仆忙回到，“是小姐病了。”他话一落，古沐风的眸色更是深了一分。
“怎么病了？”
“听大夫说，小姐一直身上有种心痛的怪病，再加上感染了风寒，才会昏迷不醒。”家仆收住口，他识时务地垂头，而古沐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的眼底有种说不清的感情纠葛在一起。
古沐风终于不再问了，几步上前，一把推开门，一室烛火摇曳。
那个活泼的丫头静静地平躺在床上，不再乱踢被褥，也不需要他化身为白狐为她取暖，更不需要赌气时他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这个任性又坚强的左小蛮病得很厉害，虚弱得连看一眼盼了许久的人的力气都失去了。
古沐风坐在她的床沿，大夫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了云仙阁，似乎到外边去讨论到底如何救回左小蛮小命的对策。
屋子里还剩下几个婢女，她们对视一眼，不知该进该退，最终还是留了下来，是古青云命令他们侍奉好左小蛮，而他一如往常，和新来的男倌打得火热。
左小蛮时不时地梦呓两声，含糊不清，不知在说些什么，古沐风摸了摸她的额头，灼人的烫手。他问身旁待命的丫鬟，“小姐病了几日了？”
“三……三日。”小丫鬟瞄见古沐风好看的侧脸，不禁心驰神往了一番，她们的少爷真是愈发好看了。
古沐风不多言，薄唇微抿，极轻极轻地抚开左小蛮额际濡湿的碎发，心疼地看着她皱紧了眉头，哭喊着，他凑近耳朵，听清楚了左小蛮在说什么，她说痛，好痛。
过了一会，左小蛮终于平静，而古沐风一遍一遍地为她换下帕子，重新枕上，她似乎感觉到心里的人来了，微笑着，继续睡了，酒窝挂在颊边。
不知过了有多久，小丫鬟尽责地对古沐风说，“少……爷，你才刚回来，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
古沐风不为所动，低低地回应，“不必了，我来照顾她。”
他想起，左小蛮曾经问他，哥哥，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会啊，永远都对你好。
是嘛？算了，只要哥哥永远不要讨厌我就行了，即使我骗了哥哥，好不好？
左小蛮眯起眼睛笑的样子像一只小猫，双眸弯成好看的月，哥哥，你看，我们看上去……好像……不是兄妹呢……
那时候，她拉着他一同站在铜镜前，左小蛮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而古沐风是个英俊的少年，他们手牵着手，越看越像是一对情人，很好很好的情人。
古沐风自然知道左小蛮问的这些“傻话”里边隐藏的深层意思，她在害怕，害怕有一天会没有人疼爱，毕竟，她还是孩子，让他不能离开的孩子。
古沐风心绪莫辨地抚着左小蛮的面颊，病中的她，很让他难受，仿佛一切痛苦也付诸在他的身上。
此时，左小蛮哼哼了一声，“富贵哥哥……”
古沐风手一僵，脸色跟冬季的冰霜有的一拼，而罪魁祸首还在低低呼喊，“富贵哥哥……”说着，她抱紧了古沐风的腰，迫使他低首，她的面颊紧紧地贴着他的颈子。“富贵哥哥……不要怕……”
古沐风感受到那股温度，也感觉到心底那份不平静，他低沉地出声问傻眼了的丫鬟们，“米富贵和小姐来往很密切？”
“没有！”丫鬟们异口同声地摇头回答。
还没来得及接下去问的古沐风，又被怀中的似诉似泣的声音拉扯了回去，“皇甫俊……死变态……大变态……”
古沐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个说着梦话的小丫头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忘记惩口舌之快，叫喊了两个人的名字，竟然没有他。
哎……
“娘亲……爹爹……轻寒哥哥……呼……”左小蛮更紧更紧地抱住古沐风，原本小小的身子看上去更加惹人恋爱，撒娇似的依偎着古沐风的怀抱，寻找一份久违的温暖。
古沐风苦笑，居然，一大串的名字还是没有他，再下去，她又会唤谁呢。
“不要死……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一个人会害怕……呜呜呜……”左小蛮哭了起来，晶莹的眼泪接连从眼角滑落，脆弱地不忍睹视，巴掌大的脸上不一会全是泪痕，古沐风拥紧她，温柔地抚着左小蛮的头发，她的泪颜竟然令他揪心。
他从来没有见过左小蛮流过泪有时他都有些想劝慰，若是想哭就哭，这个孩子，坚强得叫人心疼。
他担心烧迷糊中的左小蛮会把一些秘密泄露出来，就命傻站在两旁的丫鬟都退了下去，正在此时，又听怀里的活宝继续，“沐风哥哥！”左小蛮这回喊得比之前都要大声，他差点以为她醒了，惊喜地退了一些，发现她依旧闭紧了双眸，仍是在梦呓。
古沐风的心湖稍稍平静，他重新抱着她，悄悄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轻轻地翕合，眼眸看去更加漆黑如夜。
“沐风哥哥是坏人……明明说好……陪着我……却把我急急塞给别人……混蛋…………坏人……”古沐风眨眨眼，看着眼前小嘴嘟着的左小蛮不免失笑，要不是知道她是真的病了，他都快怀疑是不是她在故意在戏弄自己呢。
看来，她还是记仇了。
古沐风吻了吻她的额头，道，“算我错了，好不好。”
左小蛮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像是每回吃着糖果时那种满足而又幸福的笑靥，她说，“可是……我很喜欢沐风哥哥……喜欢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像是……水和青草的香气……我很喜欢……喜欢……”说着，她像是嗅到了那份钟爱的味道，找寻来源。
古沐风有些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左小蛮的唇印了上来，品尝似的轻舔了起来，一圈一圈，润滑的小舌一遍一遍撩拨他的唇瓣、他的心，左小蛮的双手环紧了古沐风，无心之举，旖旎轻波，细长凝眸流转着深紫色的光，他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在怕什么。
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像是证明这句话，古沐风低下头，回应这一吻。
而他的吻，如此绵长。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病中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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