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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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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上弦。
仁政殿的小太监,轻手轻脚地点亮烛火。
“什么时辰了?”慕榷放下奏折问福禄。
“回王上,酉时过一刻了。”福禄哈着腰,余光瞧见点灯的小太监都退了出去,又道,“王后娘娘已经在偏殿候着,只等您一起去朝阳宫了。”
听施诗已经过来了,慕榷挑下眉,“孤还以为她会称病,胆子倒是够大。咱去瞧瞧,她给自己想了啥法子。”
偏殿设在仁政殿后头,福禄替慕榷打了帘,二人顺着长廊,一会子就到了偏殿。
“别说话。”
慕榷瞪了眼想要传报的福禄,转头自己掀开帘布的一角,伸头往殿中探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
慕榷踉跄一扑,差点摔进殿中。
“谁在外头?”
殿中的玉芝听到门口的动静,高声问了句,听到福禄说是王上驾到,忙扶起她家主子接驾。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慕榷干脆大方走进去,可刚进殿中,就迎上施诗那张浓墨重彩的脸,还笑盈盈地望着他。
慕榷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就连福禄,也吓了一跳,不敢多看。
施诗请安后,站到慕榷身边,“王上,咱是眼下去朝阳宫吗?”
“你快别和孤说话。”慕榷手里的茶盏刚端起来,瞧见施诗的脸,喝不下,没好气地放下,“你就打算顶着这副鬼脸,去国宴?”
鬼脸?真是是没眼光。
施诗在心里吐槽。
她和姬成玉的气质相差太多,化淡妆肯定是不行,所以她以姬成玉画像为基础,化了一个影视剧里女主黑化后的浓妆。化完时,施诗对着铜镜还是颇满意的,很有气势。
可到了慕榷这,却成了鬼脸。
“孤问你话呢?”慕榷拍桌道。
施诗小声道:“您不是不让奴才说话吗?”
“噗。”殿中不知是哪个宫女,没忍住,笑出声。
慕榷顿时语噎,大步甩开裤腿,皱眉道:“等国宴散了,孤再找你算账!”
见慕榷走了,施诗忙跟上。她再次体会到暴君就是脾气大,明明是慕榷不让她说话,这会子又生气,像个青春期里闹变扭的小孩,变扭还不能说。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施诗的轿辇跟在慕榷后头,到朝阳宫时,里头已灯火通明,人声不断。
进门前,施诗深呼吸一口,告诉自己莫慌,慌了就容易被人看出马脚。
“王上、王后驾到。”
福禄先进殿中通传。
施诗刚踏进门槛,就感受到一束束目光都朝她望了过来,成为焦点。
“儿臣见过母后。”慕榷和施诗一同给萧太后请安。
萧太后很慈爱地说声“免礼”,目光落在施诗脸上时,脸抽了下,这是什么鬼?
今早上,萧太后见施诗还是一个艳丽的美人,怎么夜里把眼睛四周画得那么黑,眉毛浓得像修罗。
多瞧一眼,萧太后都觉得心悸。
在慕榷落坐后,施诗淡然地坐在慕榷的左下首,挺着身板,等候那些使臣的觐见。
这次的宫宴,是为了宴请各国前来祝贺慕榷大婚的使臣,其中齐国和魏国公主同时嫁进燕国,两国使臣便是这次宫宴的关注点。
同样的,齐、魏两国的使臣也在互相较劲。特别是对齐国使臣来说,他们的公主比魏国公主矮了一级,看每个魏国使臣都觉得他们在炫耀。
最先觐见的是魏国使臣衷庆,其实他才是这次宫宴最紧张的,公主在魏国是如何蛮横不讲理,他可是知晓得一清二楚。方才公主顶着一张大花脸出来时,衷庆恨不得把脸缩到桌子底下,好在他没听到其他使臣的讥讽声,反而有听到几句私语,谈论公主脸上的妆是不是他们魏国的风俗。
衷庆很想解释说不是,但如果他说了,岂不是在打公主的脸,他干脆闭嘴不谈,却也不敢多看公主那张诡异的脸。他面上看似镇定,实则惴惴不安,就怕公主干出让魏国丢脸的事。
不过,今晚显然是衷庆多心了。
因为施诗不是姬成玉。
施诗礼貌地和衷庆寒暄了几句,还贴心地说他幸苦,并赐下礼物。
接下礼物时,衷庆那个激动的心啊,他家公主总算成长了,差点就当堂抹泪。
而施诗只想快点结束宫宴,最后举杯和衷庆对饮,目光却落在魏国使臣身后的俊公子身上。
原因无他。
那俊公子瞧她时的目光太炽烈,像一团火,要把她熔进去似的。
施诗的心瞪的一声,心想这位俊公子难不成认识姬成玉吗?
施诗快速回忆剧情,可原著讲的都是以姬成玉的视角写的,此时燕国皇宫发生的这些,都没有交代。
这会子,施诗如芒在背,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祈求是自己多想。
之后轮到齐国使臣觐见,他们的公主矮施诗一等,内心不甘,说齐国进献了最完美的公主,想来魏国公主肯定更优秀。
听到这话,施诗很想告诉他们,谁做王后和公主优不优秀没关系,主要是因为你们齐国打不过魏国,所以你们的公主只能做小老婆。
可这话施诗只能心里吐槽。
面上她装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压着嗓音淡淡道:“多谢齐国使臣夸讲。”
这话让齐国使臣无语了,心中狂躁,络腮胡下的喉结一滚又一滚的,他才不是想夸她!
见施诗不接话,齐国使臣只好朝萧太后投去求助的目光。
先前萧太后在施诗这吃过一回亏,眼下说话前,都要在脑子里过一遍,“哀家听闻王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琴艺了得,今日机会难得,王后可愿意满足哀家小小的愿望?”
萧太后说的这些,自然不是真的,她早就打听过,姬成玉在魏国不学无术,只懂吃喝玩乐。
她这话,不管施诗是应下,还是否认,对施诗而言,都得丢脸。
这时萧玥也出来帮腔,“臣妾今日路过銮霄殿时,听到銮霄殿内琴声悠扬,也神往许久呢。”
听完这两人一唱一和,施诗心中呵呵,她哪里会弹琴,那是晌午瞧见銮霄殿放了古琴,玉兰说玉芝的琴艺无双,施诗才让玉芝弹给她听。
施诗连乐律都不懂,更别提弹琴了。
可萧太后和萧玥似乎看出她的窘迫,不给施诗反驳的机会,已经命人抬上一方琴。
众人都期待地看向施诗。
施诗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酒杯。
让她弹琴,是死都不可能的。
前儿萧玥说话的功夫,施诗便想到一点,姬成玉也是不会弹琴的。
所以当施诗无意看了衷庆一眼。
衷庆便头皮发麻了。若是其他人发话还好,唯独是萧太后,他不能让公主有个不孝的名声,衷庆不得不厚着脸出来替施诗说话。
“王后今日盛装不便,还请燕帝同意,由衷某舞剑助兴。”
这话便是在替施诗转移目标,可齐国使臣却不肯放过施诗,他早就从萧太后那得知姬成玉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不紧着今日的大好时间刁难,日后机会难得。
两国使臣唇枪舌剑,不可开交。
施诗心里着急,对方有准备,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时,施诗又想到了慕榷。
想不出丑,便要走些险路。
“王上。”施诗柔情似水地朝慕榷抛个媚眼,娇嗔一声,走过去替慕榷倒酒,两人头贴近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奴才不会弹琴,您可要帮帮奴才啊。”
慕榷被施诗那声“王上”,弄得一声恶寒。刚想说不帮,那女人又顶着一张鬼脸凑近要说话。
在外人看来,这是王上和王后在密切私语,恩爱得很。
可只有慕榷知道,他再也不想多看施诗的脸一眼。
他忽地从背后抱住施诗,让施诗的脸背对着他。
慕榷对着众人,不咸不淡道:“王后昨晚大婚幸苦,伤了手,不便弹琴。”
“王上,你……讨厌啊。”
施诗知道这是慕榷愿意帮她,快速接上话头,并把矛头抛向萧玥,“本宫听闻萧美人的琵琶一绝,昨晚你落得清闲,肯定没伤了手吧。”
萧玥没想到施诗会那么快把矛头指向自己,还讽刺她昨晚独守空闺,张了张嘴,刚开开口,却又被施诗抢先了。
“今晚是本宫让大家失望了,不如让萧美人替本宫弹奏一曲吧?”
慕榷也跟着点头,同意了施诗说的。
若是往常,萧玥定乐意出这个风头。可她抄了一下午书,手指劳累,没了往日的灵活,再弹琵琶肯定不行。
萧玥本想找理由推了,可谁知齐国使臣出来帮了施诗一把,竟替萧玥应下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齐国使臣,他心急想让萧玥在众人面前得脸,且萧玥的琵琶确实了得,故而才会有此举措。可他不知,萧玥今日已经被施诗坑了抄一天的书。
萧玥无奈,只好硬上,效果一般般。
而施诗并不打算放过她,先假意夸了下萧玥,又说趁着尽兴,身边的宫女耳语目染了她的一些琴艺,正好替她谢罪。
就这样,玉芝被施诗推出弹了首曲子。
晌午时,施诗是听过玉芝琴艺的,可谓余音绕梁。到了晚上,因为正式场合,玉芝更是不敢懈怠,一首曲子发挥得空前的好。特别是有了之前萧玥一般的对比,结束时,众人响声响彻朝阳宫。
等玉芝弹完,众人的脸色就很精彩了,说什么齐国最优秀的公主,竟然比不上魏国公主的一位宫女。
这可是丢人丢到家了。
被打脸的萧玥和齐国使臣,顿时无话了。
施诗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主要的刺头都挑完了,剩下的一些喽喽,便不用费心思。
就在施诗庆幸今晚能蒙混过去时,边上倒酒的宫女,不小心打湿了施诗的裙摆。
她只能去换。
玉芝陪着施诗一同到了偏殿,只剩下两个人时,施诗和玉芝对了一个眼神,吩咐道:“本宫的手帕落下了,你回去瞧瞧,这儿有本宫一人就行。”
玉芝点头说明白,“奴才这就去找,娘娘您有事就唤一声,门口都有人守着的。”
“嗯,去吧。”
等玉芝走后,施诗长吐了口气,淡淡地对屏风后道:“出来吧,人我已经遣走了。”
从宫女弄湿裙子,施诗就觉得奇怪,她因一晚上都悬着心,故而会敏感些,便也察觉到有人先他们一步进了偏殿。
而且那个人,施诗也大概猜到是谁。
虽说偏殿外也有侍卫,但这些人并不知道施诗是假王后,若是闹起来,一旦有什么不利的流言传出去,施诗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故而她遣玉芝去找福禄,福禄是慕榷身边的人,慕榷定会安排好。
她现在是要拖延时间。
“成玉,你是是忘了我们得诺言吗?”燕行从屏风后走出来,幽怨道。
燕行就是站在魏国使臣身后的随从。
在宫宴上,燕行就一直想找机会和施诗说话,奈何施诗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
方才有宫女来找他,说王后在偏殿等他。
燕行以为施诗是故意设计湿了裙子,原本酸楚的心,顿时获得一丝安慰。
“成玉,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燕行从小就仰慕姬成玉,他可以为了姬成玉抛弃丞相之子的身份,甚至不惜来燕国找她,只为了姬成玉一句“和亲燕国不是出自我本意”。
可今日在宫宴上,燕行瞧见施诗和亲热的模样,妒火止不住地燃烧起来。
施诗很想问一句“你谁啊”,但在玉芝还没找来帮手前,施诗并不能激怒对方。
她从书中喜欢姬成玉的那些男配中,一个个筛选,那人却以为施诗默认了,愤而拔剑,朝施诗步步靠近。
“果然,你变了。从前你说浓妆艳抹是俗气,说你自爱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现在呢?你为了慕榷,竟然甘愿堕落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示爱!”
说到最后,燕行的牙关都在打颤,整张脸都变得扭曲了。
施诗步步后退,通过眼前人说话的语气,她想到这人是被姬成玉利用的一个备胎,叫燕行,非常偏激的一个人,却爱姬成玉爱得要死要活。
眼看着燕行快要癫狂,施诗只能用缓兵之计,委屈地捏着袖口道:“燕郎,我那都是逼不得已,你是不知道慕榷他……呜呜。”
施诗故做欲言又止,从穿书后,她便发现了自己的隐藏技能——演戏。
听施诗这么说,燕行的眼珠立刻亮了,“砰”地丢了手中的剑,激动道:“成玉,我就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跟我走吧,我们去南边,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了。
施诗怕自己表情出卖自己,便抬起一只手,假装拭泪,越发专注演戏,竟然没注意到殿外细微的脚步声。
“不行的。燕郎你不知道慕榷有多可怕,他杀人如麻,还喝人血。”施诗说得期期艾艾,听着就很可怖,“燕郎你放心,我是宁死不从的,我会守着身子等你攻下燕国的。”
说这话时,施诗是加了七分的真情,因为慕榷真的很可怕。
燕行一听慕榷残暴如怪物,更加心疼施诗,又听慕榷还没碰过施诗,心中又欢喜起来。
为了应付燕行拖延时间,施诗只得不断给自己加戏,心中却疑问玉芝怎么一直不回来。
事实上,玉芝已经在殿外听了好一会儿了。没能进来,是因为慕榷不让。
他们从施诗说慕榷杀人如麻,便在殿外了。
此时,慕榷的脸色黑如阎王,当程山用眼神询问要不要进去救王后时,慕榷摇了摇头,他倒要听听,这女人对他存了多大的抱怨。
殿内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燕行心急想带施诗走,可施诗一直推脱。
燕行不傻,很快明白过来施诗在拖延时间,顿时恨意袭脑,愤怒地拾起地上的剑。
“你又骗我!”
施诗见被识破了,忙退后,往殿外跑的同时,顺带捞起一壶茶水往燕行那扔。
谁曾想茶壶被燕行一剑劈开,温热的茶水有部分溅到施诗的脸上,施诗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也就在这时,燕行的剑刺开施诗的袖口,瞧着就要没入施诗的眼珠。
“乓”
利器相撞,刺耳又沉闷的一声。
慕榷的剑挑开了燕行的剑,转而把施诗拉到身后。
程山接上慕榷,和燕行缠斗起来。
殿外的侍卫都是慕榷的近侍,这会都去帮程山的忙。
那边燕行见大势已去,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火药,引燃后留下一句话:
“姬成玉你负我半生,将来我定要你匍匐在我身下,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砰砰”几声,火药炸断偏殿的一条梁柱。
程山等人忙退出偏殿,再去追人时,已看不到燕行的踪影。
施诗还在惊吓中,拍着胸口喘气。
慕榷回头就看到施诗顶着大花脸,大口呼吸,像极了戏台上的小丑。他本想和施诗算账,但偏殿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朝阳宫那自然都听到了。
为了不让燕行逃出去,慕榷只能先带人去封锁宫门,对今晚来赴宴的使臣一一盘查,他要揪出和今晚相关的所有人。
一时间,朝阳宫内人人自危。
而施诗,她破了裙子,又出了偏殿被炸毁的事,便借口受到惊吓回銮霄殿去了。
回去好久,施诗还在感叹今晚太惊险了。
“娘娘,这是安神汤。”玉芝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施诗看了眼,不是很想喝,玉芝无奈劝道,“今晚娘娘受了惊吓,若是不用安神汤,夜里怕是会梦魇。”
施诗伸出手,无奈接过安神汤,抿了口,略苦,一口闷下,把碗放回去,边问:“本宫让你去找救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娘娘恕罪。”
玉芝跪下后,为难道,“是……是因为……”
“是孤不让玉芝他们进去的。”
慕榷猛地推开殿门,黑着一张脸,,大步朝施诗走来,“是孤想听听,你个狗奴才在心中都编排了孤什么。说孤杀人如麻,还饮人血。孤今晚就尝个鲜,试试人血是什么味道”
完了。
施诗默念道。
她编排慕榷的那些话,看来是全被他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