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炉游戏》归赵

19、第 19 章

　　刁十一一觉醒来，才七点不到，昨晚玩到三点钟才睡觉的他对自己的生物钟绝望了。
　　以前开店的日子，七点半之前就得到书报亭，趁着将关东煮和小丸子的材料准备好，八点之前会有一波学生，八点半左右又会有一波上班族，买些早餐捎带上报纸。
　　老头子去世之前，他是不用早起的，就算到书报亭来帮忙也都是坐在偏里面的位置清货之类的。
　　老头子守这个报刊亭守了几十年，报纸杂志的销售量惨不忍睹，赚到的钱根本不够糊口，好在社区有救济金，这使得老头子可以悠悠闲闲地过日子，还有闲钱去报纸上登寻亲启示。
　　老头的儿子在这座城市走丢了。
　　本来只是带儿子来这里旅行的老头也不回家了，就用仅剩的资金盘下了这家报刊亭，一边做生意，一边找儿子。
　　再后来老头子在巷子里捡到了刁十一。
　　那时的刁十一还不足三岁，只有随身的衣物，社区登记信息卡，和信封里的三万块钱现金。
　　三万块钱哪里够养一个孩子。
　　但是老头还是把刁十一带回了家，家里多了一口人，老头子的资金不再宽裕，也逐渐在不断落空的等待中灰了心，找儿子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刁十一只知道自己有一个大他十岁左右的哥哥。
　　对于这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另外一个家人他是好奇的，可是他又不敢在老头子面前提起，他宁愿自己皮一些，老头子天天骂他，也不想看到老人一个人坐在一旁悄悄叹气。
　　后来老头子摸摸他的头说：“小十一，以后就你陪我咯，找不到就算了，小十一也是我的亲生儿子啊。”
　　这种时候，刁十一就会一反常态地温顺，蹭蹭老头子的手，说：“嗯。”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也一直以为老头子能够走出来了，却又在报纸上看到老头子背着他登出的招人信息。
　　刁十一并没有揭穿老头子，只是自己也在网上悄悄发帖寻找这个“失散多年的哥哥”。
　　意料中的无果。
　　这样平静度日到老头子离开。
　　他还是有不甘的吧，握着老头子冷冰冰的手，刁十一心想。
　　后来他继承过老头子的铺子，继续着老头子生前的活动，包括找人。
　　可是社区并不给青壮年提供救济，报刊亭的收入根本不够养活刁十一的，于是他在挪挪货物，在报刊亭支起一个角落买一些关东煮和章鱼小丸子、烤热狗之类的方便食品，人也不能天天呆在书堆里不肯出来了。

　　然后他就火了。
　　脸长得好看、脾气也挺好、店铺食物平民，他的照片被年轻女孩子们上传到各大社交网站，迅速走红。
　　越来越多的人来店里打卡，还在美食评价网站上对这里地食物作出完全不符合实际的评价。
　　“老板人超级帅啊啊啊啊啊！给你五分不怕你骄傲！超级好吃！”
　　“我吃过最好吃的章鱼小丸子没有之一！另外说一句，老板也太帅了叭！”
　　“打卡！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冬天就是要吃这家的关东煮，帅哥老板用心认真煮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每天回家必吃之一！看到老板也觉得一天的疲惫都没有了！”
　　“这个书报亭超暖的！有暖暖的食物还有暖暖的老板，社区发展到现在还能够沉下心来买书报的人已经不多了，每次来这里就是为了给自己的神经放放假。人帅有情怀的老板加油。”
　　……
　　越来越多的人打卡，也不知道是被食物吸引来的还是老板吸引来的。
　　刁十一一开始还认真地看大家对他的评论，后来就不看了。
　　太羞耻了。
　　太名不副实了。
　　直接从购物网站上买来的半成品似乎都在嘲讽他。

　　从回忆中醒过来，刁十一摸了摸肚子，昨天沉迷游戏晚饭都没有吃，今天一早他觉得自己简直又瘦了几斤。
　　睡衣都懒得换，他漱漱口洗把脸就找去了厨房。
　　令他吃惊的是，竟然在厨房里遇见了艾文。
　　艾文刚把一盘菜倒到厨余垃圾桶里，抬起身子来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刁十一也是有些震惊。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出了：这么早？
　　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别人，于是没有将这个疑惑说出口。
　　刁十一眼尖地发现厨房的案板上还有半个洋葱、半个土豆，有开瓶之后的红酒，竟然还有几粒樱桃，厨房里还余有一股混合香气，刁十一灵敏地从里面分辨出了肉香。
　　当然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分辨出的香味，并且他还说不出是什么肉。
　　看着垃圾桶，刁十一觉得十分可惜。
　　带着一丝侥幸，他厚脸皮地问艾文：“还有剩吗？”
　　艾文先是一愣，然后立即反应过来，“没有了，我都倒掉了。”
　　他对着刁十一一直很客气，更不如说，他对认真做美食的人都很客气。
　　刁十一失望地叹口气，”那我还是自己随便做一些吧。“
　　艾文听完眼睛一亮，说：“这里的食材都很好，调味料和器皿也都很全，很多菜系都可以做。”
　　“嚯。”刁十一符合道，其实他也不在意这些。
　　本来以为艾文收拾完剩余的材料就要离开厨房了，哪想到艾文还站在原地。
　　“你就穿着这一身？”上下扫视刁十一一眼，艾文疑惑地问。
　　刁十一闻言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睡衣，又看了看艾文的，白色上衣、黑色裤子、半腰围裙、挂在脖子上的毛巾。
　　“也是，要是睡衣沾上油了怎么办。”刁十一说完去拿了一条围裙，还贴心保险地为自己选择了全身款。
　　艾文觉得自己心中刁十一“年轻有为的厨师”的形象碎了一小块。
　　看着刁十一在冰箱里找了一圈，拿出了两个鸡蛋，艾文略为期待地问：“你要做章鱼小丸子？”
　　刁十一心道，主厨对专业的追求真是丝毫不懈怠，他并不介意做一些小丸子给艾文尝尝。
　　可是。
　　“这里没有材料啊……”
　　刁十一又认真地把冰箱搜了一圈，下结论道。
　　这里的材料这么全都没有？
　　章鱼小丸子的材料这么复杂？
　　他倒是有些小看这样街头食物了。
　　也更感兴趣了。
　　“还差什么材料，很多吗？我帮你一起找找。”艾文上前道。
　　虽然冰箱很大，但是两个大男人跟前还是有些挤。
　　刁十一侧过身，无奈地说：“是真的没有。”
　　艾文疑惑地看向他，似乎要和这项少见的食材耗到底了。
　　“……是速冻的那种章鱼丸，购物网站上都可以买到的那种。”刁十一犹豫了两秒，说。
　　艾文猛地往后退一步。
　　艾文觉得自己心中刁十一“年轻有为的厨师”的形象又碎了一大块。
　　“你都是这样做的？”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死心。
　　他承认刁十一长得很好看，是直男看了都会动心的那种好看。
　　但是社区的人真的会只看脸就胡乱评价食物的口感？
　　大家都是没有味觉的吗？
　　“是的，我都是直接买回来再烤一烤，涂上蛋黄酱。”刁十一耸肩道，他甚至还为艾文切断了最后一条退路：“蛋黄酱是我在同一家店铺买的量贩装。”
　　“网上那些评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对着艾文不好意思地笑笑。
　　艾文心中刁十一“年轻有为的厨师”的形象彻底崩塌。
　　社区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味觉的。
　　不仅没有味觉，艾文觉得他们甚至连良心都没有。
　　艾文想静静。

　　看着艾文绝望离开的背影，刁十一撇了撇嘴，继续煎他的荷包蛋。
　　期间还被平底锅里溅起来的油烫到一次。

　　中午还是田家淑包办大家的午餐，刁十一有些好奇艾文愿意一大早起床烹饪食物为什么不就干脆把大家的午餐解决了。
　　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幻想过自己能够免费吃到MarrioMolly行政主厨做的菜，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性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大。
　　他两次看向艾文想开口，但是和艾文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痛心的眼神一相聚，刁十一就迅速将话咽了回去。
　　今天早上之前，艾文看他的时候还是正常的，带着善意的。
　　想来是知道自己是用速冻章鱼丸之后打击太大了......
　　刁十一微妙地对这位行政主厨产生了一些愧疚感。
　　阮泽淼隐约觉得艾文和刁十一之间的气氛有些怪，以往艾文偶尔还会问问刁十一对口味的意见，今天两人全程没有交流。
　　难道是艾文终于发现刁十一评价口味时小学一年级般贫乏的词汇了？
　　虽然这样做不太地道，但是看着挨着坐的两人有些僵硬的动作他竟然有些想乐。

　　田家淑与何东生讨论着高中生学习的问题，苏思今天也下楼吃饭了，田家淑有时候问起她一些简单的事情的时候，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友好的表情，但是还是在何东生地注视下规规矩矩地回答了。
　　马力吃饭的时候很认真，周遭似乎是开启了结界，谁都不能打扰到他。
　　艾文吃饭的时候也很认真，但是又和马力有些不同，这样看来马力更像是在“进食”。艾文很尊重做饭的人，明明是家常的菜系，大家也知道这在他这样级别的厨师看来并不算什么，但是艾文每次吃饭都会给予一些赞美。
　　刁十一见艾文不理他，开始给阮泽淼安利他玩到的一款新游戏，他讲得绘声绘色，阮泽淼笑嘻嘻地听着，苏思偶尔也会偷偷地看过来。阮泽淼和刁十一都注意到了，但是也不主动提，果然智商再高，苏思也是一名高中生。
　　有那么一刻，阮泽淼很想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和这群认识没到几天的人坐在一起，简简单单地吃一顿饭，不去思考如何取胜，更不去思考......如何淘汰其他人。
　　这样偷来的光景下，他竟觉得身边向明时不时投来的嫌弃目光，也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