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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五回 ...

  •   何招娣把半张脸埋在水里,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玉娇娇把一套崭新的衣裳给她搁在凳子上。吕洞宾要沐浴,玉娇娇看不得她脏成那个样子,就也给她安排了。可是送完了衣裳,玉娇娇还不走,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站在浴桶边打量起了何招娣。

      小姑娘的眉眼很是清秀,模样在洗干净之后有些出人意料的俊俏,虽然长得娇小,五官和气韵却不小家子气,玉娇娇挑了挑眉,这可真是难得。

      “你!”何招娣憋不住气了,把脸一抬,恶声恶气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玉娇娇索性坐下了,挑衅道:“好看的可多着呢。”

      何招娣下意识往下看自己的胸,赶紧双手交叉挡在胸前。“真是臭味相投,同流合污的一路货色,都一样的不要脸皮!”

      玉娇娇指着自己鼻尖,“你是说我?”

      何招娣没好气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那跟我臭味相投,同流合污的一路货色,自然就是吕洞宾了吧。”玉娇娇了然点头,“他看过你的胸。”

      何招娣差点一口洗澡水把自己呛死,想解释,却咳得说不了话。见她这样,玉娇娇笑得前仰后合,末了忽然正色道:“我知道你不是他的妻子。”

      何招娣终于平息了咳嗽,警惕的盯着玉娇娇:“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慌什么,怕我跟你抢男人?”玉娇娇一撩裙子,露出修长光裸的腿,然后把一条腿翘在另一条上,她脚上的丝履很随意的挂在脚尖上,随着她抖腿不停晃荡,明明是很粗俗的举止,她做来却令人感觉活色生香。

      何招娣的目光被玉娇娇凝脂般的玉足吸引,在光线里晃晃的,脚踝纤细。玉娇娇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美得让人心上蒙阴。

      “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进的我百媚千娇阁?你赖上吕洞宾又是何目的?你想做什么?”玉娇娇一副审视的姿态,语气忽然一改,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跟你有关系吗?”何招娣不甘示弱,强行收回视线,倔强的双眼,倒映着波动的水面,眼神却是异常的坚定,纹丝不动。“我是什么人,我跟他之间是什么关系,我要做什么,都与你无关。还有,我不是犯人,你也不是官家,轮不到你盘问我什么,要是觉得我擅自进了你的妓院,或者怀疑我偷了你什么东西,你大可立刻去报官,让衙门把我抓走。”

      喲、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怼了!

      玉娇娇脸上带笑,心里却是有些震惊的,这小姑娘竟然颇有气势。

      玉娇娇含笑道:“报官啊,你倒是提醒了我。”

      何招娣眼睛亮了一亮,虽然只是那么一瞬,却被眼力过人的玉娇娇清晰捕捉到。

      玉娇娇笑着垂下眼眸。

      她玉娇娇在这丫头片子面前,怎么着也是个一千五百多岁高龄的老祖宗了,可这丫头耍心机竟然耍到了她头上——怕是想要借着她脱身吧。

      她最喜欢做招人恨的事了,怎么可能如她所愿。

      “唉、算了,既然你认识吕洞宾,他也不过就是我百媚千娇阁的一个客人罢了,就算不是他的妻子又如何?你说的对,关我什么事啊。”玉娇娇说完站起来就走了。

      何招娣愣愣地看着她出去,气得猛捶水面,怎么办,没有上钩,接下去她要怎么做?那个叫做吕洞宾的,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子,她要如何脱身才好?

      这些城里人,就是心眼多!

      带着这样的一股怨念,洗干净了的何招娣,换上玉娇娇赠与的新衣裳,出现在等候于外的吕洞宾面前。

      他怀里抱着装蠃鱼的鱼缸,长身直立,像雨后的修竹,头发未束,湿漉漉的披在背后,听到开门的声音,微微侧过头,看到何招娣的时候,立即皱着眉就把头又转了回去。

      同样刚刚沐浴过的何招娣,完全没有一丁点吕洞宾的清新飘逸,她穿着过于宽大的裙裳,披头散发的出来,像个没有长手脚的女鬼。

      “走吧。”吕洞宾再不愿多看一眼,走在前头。

      “去哪?”

      吕洞宾不回头的道:“既然是我的妻子,自然是跟我回家,不然你想去哪?”

      何招娣进退两难。

      “怕了?”吕洞宾哂笑,“指着我鼻子骂街,喊着要揭穿我的时候,那股气势哪里去了?”

      何招娣说不出话,玉娇娇等人站在一旁看热闹,她深吸口气,把脖子一挺,“走就走!”

      吕洞宾继续激将,“好,没点胆魄,可真做不了我吕洞宾的女人。”

      “呸、你少占我便宜!”

      “咱俩谁占谁的便宜?”

      这时,百媚千娇阁里的丫鬟拿着她换下的旧衣去丢,何招娣护命似的抢下来,叠一叠塞进自己永不离身的布包。她抱着自己仅有的东西,一脸马上就要英勇就义的神情跟在吕洞宾身后,刚迈步,不小心踩到过长的裙摆,当众摔了个狗啃屎,众佳丽哈哈大笑。

      何招娣只觉腰上一紧,下一刻就已经被吕洞宾一只胳膊捞起,头脚相对。

      “你放开我!”她咬牙低吼。

      吕洞宾不理,一手抱鱼,一手抱她,一边走一边对玉娇娇道:“马车借我一用,我怕我这糟糠的妻子,前脚出了大门,后脚就永远消失不见了。”

      玉娇娇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那你可得看紧了。”

      吕洞宾就这么夹着闹腾的何招娣,没走大门,直接从后巷小门出去,门口马车已经安顿好了,他像丢麻袋一样将她随手就丢了进去,何招娣一路大头朝下,被他弄得头晕想吐,再狠狠地一摔,气得哇哇大叫。

      “聒噪!”

      吕洞宾两根手指在何招娣颈后一捏,她顿时委顿下去,世界安静了。

      六街鼓罢,城池鲜活起来,新的一天开始,马车外是熟悉的街景,做各种营生的叫卖着,这些早已见惯到被忽略的事物,今日看在吕洞宾的眼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长安的女子们,一个个换上了色如榴花的裙裳,民居的院墙里,枝叶繁茂的番榴花树上,硕果累累,大大小小的石榴挂在梢头,可在吕洞宾的记忆里,还是一树一树花开欲燃的景象。

      人一生的记忆会有很多,能够记忆的时间也会很长,失去一个月的记忆不算什么,无非是一觉醒来,院子里的花开了,或者谢了。但记忆对一个人的作用,却是非同小可。

      假如说,时间是一条承载过往的河,那么记忆就像过往河里的水波,没有水波的河,与白纸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个月的记忆,在的时候习以为常,就像这街面上的一切,可是忽然它不在了,就像这街道突然消失了一段,怎么都令人感觉不安。它们到底怎么了,它们哪里去了,它们为什么就没有了……

      而最令吕洞宾在意的是,蠃鱼怎么回来了。

      偏偏这一段丢失了的记忆,对他至关重要。

      这时,前面忽然传来呼喝,要来往行人让路,一队金吾卫快速的跑过,佩刀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敲击在铠甲上,显得十分紧迫。吕洞宾的马车停靠在街边,他挑起帘子观望,金吾卫队的后面跟着长安府尹衙门的吏役,每一个人皆是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

      队伍的最后,是一架考究的轿舆。

      轿舆上端坐着一个倨傲男子,看上去三十出头,有一张保养的很好的脸,只不过给人一种十分阴沉的感觉。瘦长的脸上骨骼突出,刀削斧凿一样,整个人都是锐利的线条。一双横眉下面,眼窝有些凹陷,更显得阴晦,眼神是绵里藏针的。他没有穿官服,样子尊贵,宽长大袖上刺绣北斗七星标志,却分明不是个道人。

      这人通身一派清贵之感,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嘴角处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纹路,透露出一丁点藏不住的狡诈味道。

      轿舆经过吕洞宾马车的时候,端坐的男子侧眼,正与吕洞宾目光相接。

      “停轿。”男子抬起一只手,那手也保养的极好。“洞宾先生好生风流快活,坐着玉娇娇的马车,却带着别的姑娘。”

      吕洞宾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只是完全想不起此人是谁。

      “阁下是?”

      轿舆上的男子脸色一下子很难看,认为吕洞宾是在故意羞辱自己,阴沉道:“听说吕先生夜夜纵酒狂欢,莫非连脑子都被掏空了?”

      吕洞宾可是个绝不吃亏的主,当即出言还击道:“可不是么,日日被美色环绕,我这双眼睛早被养得刁了,只记得住出类拔萃之人。”

      男子一向自负容貌气度不俗,也因着这副容貌和通身的气度深得权贵的赏识,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排场和地位,不料竟被个街上的混子出言不逊,顿时气的脸上更阴更沉,眼睛黑的可怕,像一个无底的深潭。

      “真想不通,你这种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他冷哼。

      吕洞宾掏着耳朵,哈哈一笑:“我这种人,自然不是什么张甲李乙都有资格了解的。”

      男子气极反笑:“别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过后付出惨痛代价,到时候追悔莫及。”

      吕洞宾笑着慢声道:“我吕洞宾,从来都不骂人。”

      论起斗嘴,骂人不带脏字,吕洞宾敢认第二,还没人能认第一。只是别人不招惹他,他也不会无故生事,有时候就算别人先招惹他,他也看个心情再还击,除非那人特别的让他不喜。而肩舆里的男人,恰好是让他不喜的,他对这个男人有一种来自于本能的排斥。

      肩舆里的男人听出吕洞宾暗骂自己不是人,却又说不了什么,一双拳头紧握,骨节处泛起青白。

      “本少监今日有要事在身,不日必定登门拜访先生。”他咬牙丢下这句话,再一抬手,便将吕洞宾扔在了后面。

      “这人是谁?”吕洞宾问赶车的车把式。“我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先生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不记得。”

      车把式老实回道:“看来先生是贵人多忘事,上个月初的时候,您跟他还在我家主人处,争夺入幕之宾的资格。此人是长安新贵,名叫师夜光,据传言说,具有通天彻地,调动鬼神之能。因被九仙公主赏识,举荐给了陛下,刚赐过银印朱授,拜为四门博士,又封了司天监少监一职。”

      “师夜光。”吕洞宾真的是一点都想不起来,眼下比起这个明显气量狭小,对自己耿耿于怀的朝中新贵,更重要的还是搞清楚自己怎么会少了一个月的记忆要紧。

      “老杜。”吕洞宾敲了敲车厢壁,“不去西市了,带我去甘霖医馆。”

      赶车的车把式应了一声,调转马头,朝着东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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