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初浮 ...
-
事发突然，楚愁这次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其实本来就没路”。楚愁表情像便秘了一样：“煊王殿下，这……不大好办吧？”
煊王殿下好似没听到，紧盯着讶异得说不出话来的书生，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书生被热茶烫红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边吹了吹，问道：“疼吗？”
书生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封景期又用责怪犯错的小孩子的语气教训道：“下次不要偷偷溜出来了，万一被坏人利用了怎么办？”
楚愁不仅便秘，现在还有点胃疼，这招指桑骂槐好，他学不来。这个表面上游手好闲的煊王爷早就在这守株待兔了，偷人的手法一流，他白忙活一趟也是……应该的。
封景期这才向楚愁歉意地笑了笑：“让楚大人见笑了。这事还需要崔大人帮忙解决才是。”崔总领猝不及防地被煊王殿下点名，赶忙应和道：“煊王殿下尽管放心。”
谁叫这天下是煊王殿下父亲的天下呢？谁还不在权贵面前低头？官僚王爷之间的勾勾当当复杂得很，什么买凶丨杀人啊司空见惯，像崔总领他这样混口饭吃的，尽管听命，一件强丨奸案而已，强压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煊王殿下不在意街坊的闲话就好。
封景期拉着书生笑说：“有劳崔大人，今后崔大人可常来我府上坐坐。小辈先行告辞。”
“恭送煊王爷——”崔总领和楚愁装模作样地朝着封景期离开的方向连带四十斤赘肉弯了弯腰。楚愁冷笑着指了指崔总领，随后气愤地扬长而去。崔总领只觉透心凉，今后估计真要依仗煊王爷了。
好啊！一个煊王殿下就算了！连小小衙门总领也敢和他作对，是真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吗？楚愁走在街上，气得直冒火。突然感觉自己肩上被什么东西点了点，正准备好好发泄一番，回头却一惊。
“太子殿下……”
被楚愁唤作太子殿下的男子也是肥胖无比，英俊的脸庞被肥肉覆盖，简直看不出年龄，可笑起来还能隐约看到和封景期的少许相似。太子殿下身着一袭淡黄色长袍，野心昭昭，他的笑容就像刻在脸上一样，充满了伪善的意味：“去，跟上我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看看他搞什么名堂。”
-
离开百香楼后，封景期觉得他与这个一言不发的书生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周围一片闹市似乎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从尘世走出来，却再也融不回去了。
好一会儿，封景期才试探地说道：“刚才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好了。”
书生黑着脸，幽幽地问：“刚才你说什么男宠……是真的吗？”完了，出来喝完茶，让王爷帮忙付钱的代价就是卖身吗？
封景期咳嗽了几声，道：“你还当真了，我随口一说，帮你解围而已。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我名声再坏也不会坏过封景信。”
在祁朝，人人都知晓，祁崇帝有六个儿子，前五个分别是“仁义礼智信”，景字辈，国姓封。唯独这封小六名字与众不同，大概是天子他老人家词穷了，取了个“期”字，说是期望他成为栋梁之才，多半是期望他不要跟他几个哥哥争皇位。
书生认真地想了想：“我没什么心理负担。倒是煊王爷替我解围，不怕与太子殿下不和？明夷便成了这个罪人吧。”
封景期郁闷地望着书生，看来现在的读书人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样明摆着的事实还要说出来吗？“无事，他封景仁不给我好脸色，礼尚往来耳。”封景期似漫不经心地向后望了一眼，继续说：“只是你必须同我回府了，楚愁这老东西似乎不打算放过你啊。”
书生沉默，他不觉得自己身上哪个地方称得上美色，堂堂煊王爷居然有偏爱男人的嗜好？尽管煊王爷救他一命，也不是他强求人家王爷的，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封景期自从从茶楼牵上了书生的手，就一直没说放开，书生只觉得左手手心传来对方手指的触感，温暖得让他几乎忘记身处何处。煊王殿下的手指修长，手似乎还没有发育完全，比他的手稍微小一点，虎口处有很厚的茧，大概是常年练剑使然。书生不需要抬头就能看到封景期的后脑勺，仔细比较身高的话，封景期应该比他还要矮三寸。阳光在封景期的头发上跳跃，棕黑色的头发洋洋洒洒地披在后面，看上去很软很温顺，让人想要冲上去抚摸一把。
很软很温顺……书生想到封景期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情不自禁地笑了。
-
封景仁目送楚愁一扭一扭地跟上封景期，才转身坐上轿子，轿子的颜色极其高调，朱红的，别人看到了还会以为哪个大户人家有小姐要出嫁。
轿子里似乎还有一个人，那人平静地问：“太子殿下，事情解决否？此刻若不动身去皇宫，可错过了良时。”封景仁撇了撇嘴，他不喜欢被别人支使，可真正有才华的人偏偏心高气傲，只得暂时顺从于他：“即时便去。陈卦师可要为我父皇好好占卜一番，之后陈卦师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找我。”
陈卦师轻笑道：“太子殿下料事如神，草民还真有一事相求。家境贫寒，家妹早年出走，前几日我卜得一卦，家妹如今被奕王殿下收留，早知太子殿下与奕王殿下交好，望太子殿下为家妹说上几句好话，让愚妹在奕王殿下那儿少受些苦。”
封景仁暗骂一声，奕王殿下？封景礼那心眼比马蜂窝还多的小子？封景仁表面上客客气气地询问：“说上几句好话便可？陈卦师不打算赎回家妹吗？”
陈卦师脸上的笑容猛然消失：“我与她天生火木不容，想来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况且，她的事我也不想多干涉。”封景仁听得一头雾水，水木不容是怎么个法子？但他还是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
皇宫离他们的出发地不远，当陈卦师看到金碧辉煌的大殿时，嘴角勾起了冷笑，宫外的百姓冷暖不知生死无常，掌权者却肆意挥霍，享受一辈子也用不尽的金银珠宝，他占卜的，哪里是天道？
走进正殿，陈卦师便被眼前一片金色晃得睁不开眼，每一个角落都高调奢侈，他几乎不知道该望向何处。纯金打造的龙椅在烛火的照映下闪闪发光，龙椅上的人身着明黄色长袍，长袍上的龙栩栩如生——这人便是当今皇帝祁崇帝封启。
位高者的威压使他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恐惧。陈卦师低下头，缓缓地跪在地上，纳身便拜：“草民陈郯见过皇上。”封景仁满意地看着陈郯跪伏在地，然后恭恭敬敬地向着祁崇帝封启作揖：“景仁见过父皇。”
封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似乎连话都懒得说一句，满脸写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封景仁见怪不怪，拉起了陈郯，他父皇是个不拘小节能做大事的人，自然不太看重礼节。“父皇，儿臣特地请来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陈卦师，为父皇占卜国运。”
封启眼睛一亮，朗声道：“景仁有心了。陈卦师，请。”祁朝皇帝信奉鬼神之说，像这样的术士卦师乃是能与神灵沟通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显得高人一等。可偏偏能够呼风唤雨的人却不愿安享荣华富贵，封景仁替他请来了一位江湖卦师，着实不容易。
陈郯朝着封启鞠了一躬，道：“草民献拙。”随后也不等封启回应，自顾自地盘膝坐在大殿的地面上，拿出三枚崭新的铜钱，向着穹顶抛去。铜钱自然落地，陈郯盯着铜钱良久，才迟疑着回答：“皇上，大祁国运正盛，只是在皇上在位与六位皇子争夺皇位之间，有一不可避之劫。”
“此话怎讲？”
“皇上可曾听过民间流传的一书，名曰浮尘录？”陈郯收起三枚铜钱，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起身，“卦象显示，‘录出惊世人，上下皆浮尘，帝星疑不稳，恐入纷争’。持浮尘录之人乃是祁朝的不可避之劫，此人不除，大祁今后的未来都是变数。不瞒皇上，我已追查此人许久，如果草民的占卜没有出错的话，此人已经进入京城，而且……
“应该已经接近某一位皇子了吧。”
封启紧紧盯着这个不足而立之年的年轻卦师，卦师满脸的云淡风轻，似乎并没有在说谎。封启居高临下地问：“陈卦师，你如此大言不惭，又如何化解这变数？”
陈郯直视封启，不卑不亢地回答：“草民认为，持浮尘录之人拥有改天换地的能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其不备，斩草除根。草民对此人了解甚少，希望能够借助陛下的力量彻查此事，化解危机，还大祁一个天下太平。”
封启叹了口气，“陈卦师之言让朕如何相信？我大祁大好江山在此，怎得遇劫？不过浮尘录朕略有耳闻，你着力去办吧，景仁会协助你。若此事当真，朕必定重重有赏。退下去吧。”
两人又是行礼，随后规规矩矩地离开大殿。封景仁疑惑地问陈郯：“此事当真？”
陈郯讥笑道：“真真假假，你们追究的又不是这个答案，又何必多问？”陈郯踌躇了一秒，食指轻轻地划过封景仁的长袍，仔细地闻了闻气味，皱眉道：“你今天可曾遇到过什么人？”
封景仁的身上，沾了与陈郯所占卜之人如出一辙的气味。
那是在深秋时怎么也闻不到的，傲骨的寒梅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初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