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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5 章 ...

  •   来的竟不止是张海客。张隆半,以及韩冰共同相处了五年,却依旧没怎么相处得熟悉的张家人们从墓穴深处鱼贯而出。海外张家来了墨脱的人,几乎齐聚于这间青铜门地下深处的岩洞之中。

      韩冰并没怎么觉得气愤。就算与张家人共处了五年,他也十分清楚自己并没有被这个家族当作自己人。

      甚至,如果张家人真的为了和德国人的协约而留在墨脱,将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张海杏和他,韩冰反而会觉得很意外。

      只是这些人出现的方式实在是太过戏剧性了。

      他们五个人险死还生才来到了这个墓室,这些张家人居然就这样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一群人,完全控制住了局面。

      张海客看了一眼韩冰按着枪柄的手,道:“我们和吴邪真的不是敌人。你不用这么戒备。”

      韩冰叹了口气,张海客如果有恶意,确实不必对他这么客气。他松开了枪柄,问道:“你们怎么从蛇矿那边冒出来的?那边是什么情况?”

      张海客笑了笑,只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蛇矿既然是矿,就不会只有一个出入口。这道理不是很简单吗?”

      韩冰扔过去一个“别把老子当傻子耍”的眼神。

      张海客耸了耸肩:“好吧,我们其实也是机缘巧合被别人带进来的。不然,也不用让你跟海杏冒险。”

      说着,他侧了侧身子,指了指混在张家队伍中的一些穿着藏族服饰的人。

      那藏袍的形制各异,有的似是喇嘛袍,有的只是普通牧民样式。其中有一个人的藏袍是蓝色的,蓝得像是雪山外的天空。

      “他们是康巴落人?原来还有人活着。” 吴邪和胖子也从壁画处走了回来。张家已派人去向他们解释过,看得出来两人的表情都不怎么愉快。

      见到张海客,吴邪的不满简直到了一个极点,“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到的?别是早就到了,然后就看着我们几个耍猴戏呢吧?”

      张海客指了指韩冰,笑道:“他开始讲故事的时候我们刚到,看他讲得精彩,就在一边听了一会儿。还好他心神大乱,不然我们早就被发现了。”

      此言一出,韩冰一下子蔫了。这倒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因为自己的故事也被张家人听到了。只是他本不应因生死之事有过大的心理波动,可他竟然真的激动到连张海客这些人的出现都毫无察觉。

      这不专业,太不专业了。韩冰垂头丧气,郁闷地想。

      “这峡谷里应该不止一个阎王,你们怎么......” 吴邪问到一半就后悔了,张海杏都会用咯咯话和阎王交流,何况这些根正苗红的张家人。

      胖子接口道:“什么时候也教教胖爷那咯咯咯的话成不成,这粽子语可是牛逼得不行了。”

      张海客笑而不语。

      韩冰终于抬起了头,郁闷地说道:“大姐头之前跟我说,能听得懂的其实是尸蹩,总不会这些阎王,还有塔木坨的血尸,都是你们张家做出来放在那的吧?就算是别人做的,也离不开你们的指点,是吧?”

      张海客看了韩冰一眼:“哦?平时都没看出来,你分析能力居然还不错?”

      韩冰没精打采地说道:“我表现得太聪明了你总给我安排工作......” 随即瞪了张海客一眼,“你说你们张家缺不缺德,整这些玩儿干啥?”

      潘子在七星鲁王宫被尸蹩咬伤了内脏,在云顶天宫几次险死还生,在塔木坨更是差点就没回去,一朝得知这些东西可能都是张家放在那的,不由得让韩冰气不打一处来。

      至于潘子是不是自愿去探这些墓的,是不是有那么点求仁得仁的意思;张家给自家人的古墓、宝藏安排点守卫是不是顺理成章的事,这些全都被韩冰主动忽略了。

      毕竟他偏心。

      张海客无奈地笑了笑,对吴邪说道:“你家这个小伙计哪都好,警醒,也聪明,做事情一不要命,二不要脸。就是工作态度总是很成问题。”

      胖子被张海客接连摆了好几道,如今终于有了反唇相讥的机会,哼哼道:“为什么我们这个小兄弟就不愿意好好替你们做事情?你们该反省一下对革命同志的态度,实践早就告诉过我们,对待同志要如同春风般温暖。”

      说着,他拍了拍韩冰的肩膀:“你说是不是啊?”

      韩冰一本正经地点头道:“胖爷说得对,去年的年终奖张海客拖了快一年了,工作态度有问题这不能怪我。”

      三人的说笑一下子提醒了吴邪。他发现,自己好像就没给王盟发过年终奖。

      回去以后是不是该给王盟涨涨工资了?吴邪不无心虚地想。

      张海客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对韩冰说道:“亏我还想了个救你的办法,你居然还想着和我要年终奖。”

      韩冰不以为然道:“你不是早就到了吗,别抱着毫无意义的希望了,你以为一个心思不顺畅的人能瞒过汪家人?”

      张海客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心思不通畅,是因为逻辑习惯难以改变。但如果我有办法让海杏绕过它呢?”

      韩冰心中猛地一跳,就见那个表情严肃,身穿蓝色藏袍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张海杏面前挽起了他的袖子,露出他的手背上纹着的一只凤凰。

      凤凰呈振翅欲飞状,栩栩如生。鲜红色的尾翼上扬,一直纹入了藏人的袖子。

      “凤凰纹身......” 韩冰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喃喃道。

      遇到身上有凤凰纹身的人,必须无条件服从。这是汪家的规矩之一,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韩冰只听说过传说中极少数汪家的高层人士身上会有这种纹身。

      只是这纹身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康巴落藏人身上?

      韩冰喃喃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最后还要看大姐头吧……”

      “唉。” 张海客叹了口气,“我妹妹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管。要是我劝不动她,也没人劝得动她了,你就准备准备跑路到冈比亚吧。”

      随即他又斜睨了韩冰一眼,“就当抵了你的年终奖了,不许再找我要了啊。”

      韩冰很想翻个白眼怼回去,但只觉自己心脏跳得异常地快,心乱如麻,一时间竟不知道这话该如何接。

      张海客忽然拍了他一下,道:“你心有牵挂了。死生亦大矣,恭喜你,活得像个正常人了。”

      “我……” 韩冰试图从心中的千头万绪中理出一个话头来,最终也只吐出一声叹息。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他的战友,一个不知道是真信佛还是假居士的家伙曾说,他是个最心无挂碍的,如果遁入空门,早晚必成正果。

      韩冰摇了摇头。

      越南的烈日似乎已经很遥远了,他忽然开始想念长沙城的米粉。

      蓝袍藏人的目光朝韩冰扫了一下,一种被猛兽注视的毛骨悚然感瞬间笼罩了韩冰,让他下意识地拨开了□□保险,浑身肌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摆出了迎战的架势。

      蓝袍藏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微一停留,目光转过他的手指,随即移开了视线。

      韩冰这才发现自己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想活着。

      不是不想死,而是想要活。

      ————————————————

      蓝袍藏人收起袖子后,张海客把张海杏拉到了一边。韩冰想了想,并不准备去听这对兄妹都会说什么。

      长久以来,对韩冰而言,他的生命不过是自己身上价值最高的物品,只要遇到值得的人、值得的事情,能将它交出去便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时至今日,他依然这么觉得。

      只是心念流转之际,好像存活这件事本身,也多了一些特殊的意义,让人值得为之感到期待的意义。

      相隔虽远,他也隐隐地听到了张海杏的哭声。

      “大姐头和那些人不一样……和我也不一样。” 韩冰默默地想。总有些人对生命,对生活的渴望能压倒一切。也许张海客真的可以……也许他真的能活下来。

      一个蓝袍喇嘛走上前,问道:“你们三位,谁是张起灵先生的朋友?”

      “我是。” 吴邪和胖子同声应道,又异口同声道,“我们是。”

      蓝袍喇嘛上上下下打量了二人一番,朝他们伸出了手:“请和我来。”

      ————————————————

      韩冰一下子被所有人剩在了墓室中央的石塔旁。他盯着石塔上的集束手榴弹,犹豫着是否应该动手拆除这个拌线陷阱。

      要是在柳暗花明才见出路的时候,这个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手榴弹炸了,带着整间墓室一同灰飞烟灭,那汪家绝对会愿意给那位设下拌线陷阱的无名工匠设灵立碑,年年祭奠的。

      蓝袍藏人却朝韩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韩冰。韩冰任由他打量自己,奇怪的是,他竟然不怎么惧怕蓝袍藏人了。

      藏人用口音有些怪的汉语问道:“你也是汪家的人?”

      这么说蓝袍藏人到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讲完了他的故事。韩冰并不想再讲一遍,于是摇头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蓝袍藏人怀疑地看着他:“很可疑,你讲的话。他们没有回头路。”

      韩冰想了想,笑道:“我没走回头路,我只是一直在撞南墙,然后把南墙撞塌了而已。”

      蓝袍藏人“哼”了一声,嘟囔了几句藏语,像是对韩冰打的哑谜有些不满。

      韩冰指着藏人的手臂,问道:“你的纹身,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祖先的智慧。”蓝袍藏人答非所问,忽然有些跃跃欲试地说道, “枪用得不错。切磋一下?你活下来就告诉你。”

      韩冰摇了摇头:“那算了。” 看着蓝袍藏人有些失望的表情,他忍不住笑道:“拼酒行不行?我拿浏阳河换你的青稞酒,谁先喝倒下谁回答问题。”

      他还记得潘子和他说过,救出胖子以后,要一起好好地喝一顿这件事。

      蓝袍藏人摇了摇头,他对打架的兴趣明显高于喝酒。又看了看韩冰的手指,无趣地离开了。

      ————————————————

      不知过了多久,张海杏和张海客终于说完了话。张家人也开始准备离开了。

      张海客兄妹朝他走了过来。韩冰站起来,正要说话,张海杏忽然一把把韩冰嘴里的烟抽出来,叼在自己嘴里:“你小子,命真的不错。”

      “哎!唉。” 韩冰认命地叹道:“得,大姐头,我现在小命又捏在你手上了,你说啥是啥。” 说着把剩下的半盒烟也递了过去。

      张海杏冷冷地哼了一声:“老娘真想整死你得了。” 接过烟,复杂地看了韩冰半晌,摇了摇头道:“你自己保重吧,万一我瞒不过去,你我都是一样的下场。”

      韩冰心中也有些酸涩,勉强笑道:“大姐头,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算了吧。” 张海杏摆了摆手,“你那套不适合老娘。”

      “那条蛇怎么办?” 韩冰忽然想到那条他拼死拼活带出来的蛇,便问道。

      “不过是本活历史书而已,汪家目前也没能力读出来,不如给她拿回去。” 张海客回答道,“你也就跟着吴邪回去吧,正好海杏说了,这次如果吴邪能活下来,你也到应该回九门的时候了。至于我们的合同……”

      韩冰立时板起了脸,大有赖账之意。

      张海客笑道:“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很愿意你再来把剩下那几年履行了。”

      “那得看我家小三爷了。” 韩冰甩锅甩得干脆利落。

      说道吴邪,张海客忍不住问道:“你每次到底都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好歹扮吴邪了吴邪这么多年,怎么在你这一点专业人士的尊严都找不到?”

      韩冰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天分鸡肋得很,要不是你们这些人这么爱玩人|皮面具,我可能一辈子也就用得上一次。”

      是哪一次,张海客兄妹都是知道的。

      三人一时相顾无言。

      这些年来,即使以张家人神秘慢热的天性,即使各怀鬼胎,他们多少也相处出了一些情谊。如今即将分别,再见不知何日,心里难免都有些不舍。

      “大姐头,多保重。” 韩冰对张海杏低声道。

      他们是汪家截至目前为止唯二的背叛者,很多话不需要说出来,各自心中也有默契。但未来的路,却绝不会因为多了一个同伴而变得更加轻松。

      “别磨磨唧唧的。” 张海杏利落地挥了挥手,“走了,不送。”

      这个飒爽英姿的暴脾气女人,就像她来时一样,走得也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谨小慎微惯了的韩冰总是忍不住羡慕张海杏的率性。

      只是自此以后,张海杏要把这种率性而为从她的天性变成她的伪装了;而韩冰,他伪装成的身份却逐渐地成为了他真正的归宿。

      看着张海杏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中,韩冰忽然不知道自己和她,究竟哪个更幸运些。

      ————————————————

      张家人走得像他们来的时候一样,迅速而悄无声息。

      墓室之中只剩下吴邪、胖子、韩冰、冯还有几个康巴落的喇嘛。

      冯掌握的资料主要还是针对海外张家,其中肯定涉及了一些汪家的线索,但一定不多,因为杀死冯只是张海杏的一个次要任务而已,完不成也并不会意味着多大的损失或者惩罚。

      所以张海杏也没再管冯。

      于是冯醒了过来,这次终于没有人再来敲晕他了。他还是一脸无辜地缩在角落里,眼珠子乱转着,显然还是在惦记着他那个“不可能被找到”的居住地的“资料”。

      “不用想了,你的那些资料,现在估计要么已经灰飞烟灭了,要么已经不具备任何价值了。” 韩冰安慰地拍了拍冯的肩膀。

      冯有些垂头丧气,叹道:“我还以为好歹能起到一些作用……” 忽然抬头问道:“你是谁啊?”

      韩冰呲牙一笑:“我是小张啊。”

      冯惨叫一声捂住了脑袋。

      韩冰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不会再敲你了。”

      确实没必要再敲他了。海外张家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冯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

      但其实让冯永远闭嘴才是最保险的……

      韩冰又看了一眼吴邪的背影,轻叹一声,探向冯脊椎的手改为拍了拍他的后背,有些郁闷地说:“冯先生,以后你就待在欧洲吧,别再回来了。中国很危险的。”

      冯无辜地眨了眨眼,随即摇头道:“谢谢你,爱打人的张先生。但我不会欢迎你去我家做客的。”

      这小子确实比看起来鸡贼多了。韩冰笑着摇了摇头。

      ————————————————

      吴邪也和喇嘛谈完了话,走了回来,对韩冰说道:“走,我们去一个地方。”

      在南迦巴瓦雪山一处隐秘的山坳,韩冰看到了人生中最难以想象的胜景。

      是洁白的雪原上,开满了大红色的花朵。就像洒落的鲜血,或是雪原上跳动的火焰。

      “现在是藏海花成熟的季节,在它未成熟时过来,这里都是一片蓝色的海洋。” 吴邪说道。

      “天……” 韩冰喃喃道。眼前的景色几乎剥夺了他的语言能力,让他除了感叹外,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哥的妈妈叫白玛。” 吴邪对胖子说道,“藏语里莲花的意思。”

      胖子啧啧了几声。

      韩冰忽然想到了他在香港看到的资料,低声道:“墨脱以前叫白玛岗,一直到清末,好像还都是这个名字。”

      吴邪点了点头:“藏传佛教中最圣洁的活佛就是观世音菩萨化身的莲花生大师。像白玛这样高贵而圣洁的名字,以解放前藏传佛教封闭的传统,是不配天性“污浊”的女性拥有的。小哥的妈妈,白玛,一定也有过很传奇的故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吴邪忽然问道。

      韩冰摇了摇头。

      吴邪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只是想想将来要走的路,就已经觉得无比艰险。你在这条路上,走了多久了?”

      “如果从到达长沙城那年开始算,整十年了。” 韩冰低声应道。

      “你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吴邪转头看向韩冰,“如果你想休息了,我可以安排你去一些不用再直面这些事情的地方。我也可以安排潘子去退休。你们经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应该再面对更多事情。”

      “小三爷。” 韩冰长叹了一口气,将目光从雪山下的藏海花原上收回,看向吴邪。

      这一天比他期待的来得还要早。他的心比他想象的还要平静。甚至连心中那长年挥之不去的淡淡自嘲都已经消解了,只余下从未有过的决然。

      “我不会退休的。直到扫清汪家为止,不,直到我咽下这口气为止。”

      “我都是吴家的伙计,韩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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