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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2 章 ...

  •   杭州城,浑浑噩噩的吴邪回到了三叔的铺子,一片农民房包围中的一栋小洋房。

      潘子把他拖到了三楼,逼着他去刮了个胡子,洗了个澡。

      在氤氲的水汽中,吴邪的精神缓慢地恢复。只是当他闭上眼时,仍会忍不住地想起韩冰来。

      那个安静而没有存在感的退伍军人,那个总是屁颠屁颠跟在潘子身后的小伙计,那个在长沙城的老伙计们众叛亲离时仍会认真地喊他 “小三爷” 的年轻人。

      “他和我差不多一般大。” 吴邪涩然地想。

      那时他住在韩冰的家中,虽然韩冰的谨小慎微让吴邪不太舒服,但他偶尔露出的年轻人的锐气与乐观十分对吴邪的胃口。

      “我那时觉得,再给他一段时间,他一定能成为潘子一样的得力助手。”吴邪将自己埋进水流中,心中越发苦涩,“我那时觉得,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能和他成为朋友。”

      但这个年轻人本来拥有的无限的可能性,无限的希望,都被突兀地截断在了二十九岁。

      吴邪忍不住去想,韩冰被一个人留在那阴冷的水洞中时,都会想些什么?如果他能见韩冰最后一面,韩冰又会对他说些什么?

      忽然,客厅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哭泣。

      吴邪裹上浴巾,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客厅门口。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潘子将脸埋在双手中,脊背微微的颤抖,不时发出几声压抑而痛苦的哭声。

      吴邪猛地意识到,也许没能见韩冰最后一面,反倒是一种幸运。

      ————————————————

      吴邪态度强硬地给潘子放了几天假。

      他知道对潘子而言,韩冰是与众不同的。他是唯一一个和潘子有过相似的经历的朋友。吴邪能感觉得到,和韩冰住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潘子是格外放松的。

      也许是因为午夜梦回时,看到旁边也有个人大汗淋漓地坐在床上喘粗气;也许是因为知道就算有人砍有人杀,身边也一定有个人陪着他,不会在流尽最后一滴血之前倒下。

      只是一夜之间,潘子本就斑白的鬓角几乎彻底没了黑色。

      吴邪也并不比潘子更轻松多少。愧疚感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他觉得韩冰就是被他的执念害死的。

      正如胖子私下对韩冰的评价:“在大潘眼里,你三叔和他亲爹似的;在韩冰眼里,大潘跟他亲哥似的。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自我毁灭倾向不?潘子对韩冰而言,也就是那根救命稻草了。”

      吴邪知道,如果当初他没有以三叔的身份回长沙,潘子是有机会退出这个圈子的。如果潘子选择退出这个圈子,韩冰一定会跟着潘子离开,无论是去天涯海角还是乡下农村。

      面具还有七天才会脱落,吴邪决定利用这几天多做一些事情,为了韩冰,也为了瞬间苍老的潘子。

      ————————————————

      因为裘德考病情的恶化,他的公司开始了资产重组,大量资料和卷宗流入了吴邪手中。

      吴三省和解连环等这一天已经等待了许多年了。

      解连环潜回长沙,陪吴邪演了一出戏,为了让所有人以为,九门的谋划已经结束了,吞下那个“蜜罐”后,他们便已满足了。

      但最重要的还是为了让包括吴邪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吴邪真的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烟雾弹,一个在解九爷的棋局里陷得过深的棋子而已。

      吴邪选择了相信 —— 他其实一定会选择相信的,因为两个三爷太了解他了,太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机关算尽,精疲力竭,最终选择相信。

      戏演完了,以九点四十五分的一场大火终结了关于“它”,和那个不知道是何身份的尸体的一切。

      精心编织的邮件被解连环寄到了吴邪的信箱中,除了吴邪,所有人都知道这封信件会被什么人取走。

      解九爷精心筹谋的持续半个多世纪的阴谋,就此尘埃落定。

      吴家三代殚精竭虑谋划的反击,正式开始。

      ————————————————

      在一个宾馆里,又是那个小花手下的姑娘为吴邪除掉了人|皮面具。当再一次看到自己的脸的时候,吴邪痛哭流涕。

      在这之前,他以吴三省的身份把铺子的生意都丢给了吴邪和潘子。于是,吴山居的主人又可以躺在破旧的躺椅上晒太阳了。

      但吴邪能安静晒太阳的悠闲时间也越来越少。虽然有潘子的辅佐,又有吴二白的帮助,但吴邪还是不得不勤奋起来。

      某天的杭州吴山居,黑瞎子给吴邪带了一封“口信”,一条装在竹筒里的黑毛蛇。

      黑瞎子在沙漠里走了将近140个小时,又不眠不休地从杭州跑到南宁,又从南宁回到杭州,将这竹筒递到吴邪手中,才说了几句话,就睡死在了吴邪的躺椅上,连笑容都未及褪去。

      在黑瞎子醒来后,知道了一切真相的吴邪气愤地将竹筒摔到墙上。

      然后吴邪将竹筒收了起来。他不可能现在读取这个口信,很多因素都不齐备,很多信息都不准确。他必须等,等到可以读取口信的那一天,或者等到永远不能读取口信的那一天。

      ————————————————

      云彩办理出院手续回了家。胖子跟了回去,一直待在巴乃。电话联系也不方便,吴邪只能打给阿贵,问一下胖子的近况。

      阿贵说,胖子现在的生活很规律,白天做做农活,抖抖簸箕,晚上就做饭,照顾云彩。没事的时候就趴在云彩床边给她讲笑话,像是坚信总有一天云彩会咯咯笑着从床上蹦起来。

      吴邪告诉阿贵,如果胖子在那边缺钱的话,就直接和他说。

      阿贵苦笑两声,说:“老板你不要担心……”

      话刚说到一半,那边胖子便抢过了听筒,大大咧咧地说道:“天真你别操心了,老丈人怎么可能亏待女婿呢。”

      吴邪不禁笑着打趣了胖子几句,约定好按时联系,便挂了电话。

      胖子和云彩都是好人,吴邪相信老天不会折磨他们太久的。

      ————————————————

      吴邪为韩冰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会。遵照着韩冰的遗愿,他没有立墓,也没有立碑。潘子曾表示强烈的反对,但吴邪说这是韩冰最后的愿望,他们不能不遵从。

      韩冰在家里床下留的是一个大信封,信封里是装的是死后生效的赠与协议和银行卡密码。除此以外,没有一字半句。

      他留给潘子的,是自己的全部财产。包括那间一居室,那辆破旧的越野车,全部银行存款和几件古董。看日期,赠与协议签署在他去塔木陀,也就是他第一次正式下斗之前。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也许正如潘子那句 “干这行的,都有这个觉悟”。

      而韩冰毫无疑问比别人多一个觉悟:他会死在潘子前面。

      于是潘子还住在韩冰的房子里,开着韩冰的车 —— 现在是他的房子和他的车了。

      潘子把家打扫得干净整洁,做饭也不再只做糖盐粥和鸡蛋蘸醋。韩冰的床上,被子叠成了整齐的豆腐块。简陋的衣柜里,几套衣服挂得整整齐齐。那台电视还是时不时地爆出雪花。

      一切都一如这个房间的两个主人都在时的日子。只是三叔的灵位旁,又多了一个小小的木牌。

      潘子说,人穷就会受欺负,到哪都一样。

      虽然韩冰说三叔还活着,但潘子似乎已经熄了寻找三叔的念头。他说,既然这都是三爷的意思,那他就什么也不管了。三爷不让他管那必然有不让他管的道理。

      但吴邪觉得,这可能只是韩冰为了把潘子诓出那个水洞说的谎话而已。

      潘子也未必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

      吴邪没有告诉潘子解连环的事情。

      追随了这么多年的人可能一直是两个人这个事实,哪怕是潘子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接受得了。

      或者说,越是潘子这种二十四孝手下,越不可能接受。

      其实吴邪觉得,这么多年了,潘子未必一点察觉都没有过。只是这猜想太过异想天开,怕是正常人都不可能想得到。就算有些异样,也只会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解释过去。

      ————————————————

      小花和秀秀回到了北京。在霍老太太的葬礼上,凭着老太太留下的家书,秀秀暂时压住了场面。但秀秀并不像她的几个各有嫡系的哥哥,她的力量来自对霍老太太完全忠诚的几个铁杆。

      要凭借秀秀个人的力量平衡家族中的势力很难,但解雨臣代表解家,吴邪代表吴家,各自表明了态度。

      小花让吴邪不用担心,因为比起他小时候,这已经是很好的局面了。

      英雄山的老海和吴邪还偶尔有过几次联系,但联系也慢慢断了。

      皮包来找过潘子,据说是想跟着潘子混。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似乎是提到了韩冰,于是被潘子一脚踹出了家门。

      那之后,皮包又去考过自考,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了这一行,但是绝对不做大买卖了。他现在的口头禅变成了“有钱赚没命花,不如回家去卖豆腐花”。皮包变成了他们那一批人中手艺最好,但胆子最小的人。

      王盟胖了,也颓废了。也许是终于受不了这种生活,他在老板回来的第一天就提出了辞职。但只是给他涨了几百块的工资,王盟就不仅乖乖地留了下来,而且做事的态度更积极了。

      也许那也是因为很多人以为他是吴邪的亲信,对他马屁有加的原因。

      让潘子来教王盟工作上的事情是最合适的。但想到韩冰,吴邪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潘子。

      出乎吴邪意料的是,潘子叹了口气,同意了。

      王盟对潘子既佩服又崇拜,整天闪着星星眼。潘子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屁颠屁颠的小跟班,一切看起来还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只是这个新的跟屁虫从没享受过被潘子扇后脑勺的待遇。

      ————————————————

      几个月后,潘子去了一趟长沙,再回来时,吴山居只有对着开着“扫雷”的电脑屏幕发呆的王盟。

      “王盟,小三爷呢?” 潘子随口问道。

      一见潘子,王盟脸色刷地白了,磕磕巴巴地道:“潘潘潘潘子哥,老板出出出去了,也也没说多久回来。”

      “我操。” 潘子一拍脑门,掏出手机按下了拨号键。良久,没有接通。他想了想,又打通了另一个电话:“喂,花儿爷?我是潘子。”

      于是吴邪刚从雪山回到二道白河,就撞上了拿着毯子、暖手宝和二锅头的潘子,以及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裹在毯子里,揣着暖手宝,吸溜着二锅头的吴邪听着潘子的数落,心想,虽然他还必须走下去,虽然还有另一个十年,但至少还有潘子陪着他。

      ————————————————

      从雪山归来后,杭州和长沙的生活都回归了暂时的平静,除了吴山居的老板,吴家小三爷,或者应该叫吴小佛爷,能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但生活毕竟还是平静的,哪怕只是表面的平静。

      当时并没有人知道,这平静,能够再平静过五年。

      只是这五年的平静,与三爷们无关,更与韩冰无关。

      三爷和三爷躲在那,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忙什么,更没有人知道。

      而遥远的巴乃,妖湖畔的山林中,在吴邪进入雪山的那一刻,韩冰终于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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