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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心魔的主人 ...

  •   李兵把两张打印纸递给卫骐。打印纸的末尾是红色的手印,以及签字:何鹿。

      “总算是承认了。”李兵说,“但即便是这样,还是不肯多说,惜字如金的,只回答关键问题。小赵都记下来了。”

      “字写得不错,何鹿一定专门练过签名。”卫骐说。

      “嗯,字如其人哪,飞扬飘逸——不,是飞扬跋扈。”

      她正是被这种情绪驱使,毁了自己的一生。

      …………

      何鹿和马超初高中都是同班同学,高中毕业后确定恋爱关系。

      马超读书很一般,没有考上大学,复读一年也只进了一所商务专科学校。但马超的“财商”却不低,他靠着父亲的关系,毕业后进入红梅商场当销售员,居然做得有声有色,很快就提拔了采购部经理。

      而何鹿,虽然与马超分开两地,始终维持着恋人关系。大学毕业后,何鹿直接回了鹤县,和马超在一起。

      不知为什么,团聚后何鹿与马超没有立即结婚,而是各自住在各自的家里,维持着亲密之外的一点距离。

      聚少离多时不觉得,天天腻在一起,倒很容易发生摩擦。两个人都是独生子女,都有各自的倔强,吵闹间隔着甜蜜,磕磕绊绊地,又过了四年。

      就在大家都觉得他们可以步入婚姻殿堂,结束这场恋爱长跑时,章玉娇出现了。

      与何鹿相比,章玉娇年轻貌美,并且事事顺着马超,温柔可意,殷勤体贴。

      最终,马超与何鹿分手。章玉娇搬进了马超父母装修好送给儿子、原本准备让何鹿作为女主人的房子。

      在鹤县这种小地方,26岁的何鹿已经是老姑娘了。她和马超的情侣关系维持了这么多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相亲对象。媒人介绍的不是二婚有孩子的单亲爸爸,就是因为各种奇葩原因找不到老婆的单身汉。

      此外,何鹿还不时地蒙受嗤笑。总有三姑六婆嘲笑她没本事拴住自己的男人:“读书好有啥用?还不是败给一个学历不高的村姑,这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

      在章玉娇和马超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的日子里,何鹿忍受着一次又一次失败的相亲,以及一波又一波刻薄的非议。

      何鹿没有消沉。分手半年后,她加回了马超的微信,像个老朋友一样,经常和他联系。

      马超欣然接受了。两个人互动越来越频繁,从线上到线下,不时地见面,吃饭,叙旧。终于被章玉娇发现了。

      男友和前女友频频暧昧,章玉娇怎会不吃醋,从撒娇发发小脾气,发展到情绪失控,大哭大闹。

      马超忍不住找何鹿诉苦。章玉娇的哭闹不但没起到作用,还让马超更为厌烦她,马超与何鹿的来往也更多了。

      直到10月13日。

      那天早晨,章玉娇主动来找何鹿。她跑出马超的家,就给何鹿打电话。

      此前章玉娇也给何鹿打过电话,让何鹿不要再纠缠马超,这种要求,自然被何鹿驳斥了回去。

      何鹿那天是真的准备下楼运动。她打算骑车,车轮刚刚打好了气,就接到电话。

      看到是章玉娇打来的,何鹿本想像上次一样将她奚落一顿,痛快地挂断。

      谁知这次不同,章玉娇声泪俱下地乞求何鹿不要再和她争抢马超。她告诉何鹿,她怀了马超的孩子。

      何鹿已经把自行车锁团成一团,塞进了口袋。听完章玉娇的话,她答应见面细聊。

      带着那卷锁带,何鹿下了楼……

      后来发生的事,就是吴桂花叙述的那样了。

      在那个荒僻的角落,章玉娇哭得像风雨中的玉兰,何鹿做出聆听的样子,带着亲切的笑容与恰到好处的同情。

      说着说着,章玉娇忽然昏倒了。怀孕了本来就虚弱,她又和马超闹了半夜。

      何鹿终于卸下了面具。她取出那卷锁带,泄愤般地勒住章玉娇的脖子。勒了几下,她忽然留意到不远处有个窖井。

      井盖很沉,何鹿不知哪来的力气,掀起盖子,又将昏迷的章玉娇拖拽过来,推了下去。

      鹤县秋季多雨,下水道蓄满了水。何鹿听见落水的扑通声,镇静地合上井盖,离开。

      那团碰过章玉娇的自行车锁带,被她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何鹿没想到,吴桂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吴桂花偷偷捡回车锁,装在一个塑料袋里。她看过一点刑侦节目,知道锁带上必定有何鹿的指纹,准备用这个袋子要挟,狠狠敲一笔。

      侦查员抓到吴桂花的时候,她正躲在破旧的出租屋里数钱。

      那是何鹿给的五千块钱。吴桂花买了个一模一样的车锁,“卖”给了何鹿。真正的物证车锁,她还没有榨取完全部价值,如果不是被警察抓住,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勒索……

      “吴桂花当过保姆,因为总偷主人家的东西,被赶了好几回。”

      卫骐念着调查报告,叹道,“这个女人的贪心倒成了破案关键。”

      “不能这么说。卫骐,你才是破案的关键,从确定尸源到侦破,每个环节都是你在起决定性的作用。我只是在草坪上寻找蛛丝马迹,却没想过要去排查晨曦家园的清洁工人。”李兵说。

      卫骐摇摇头。哪里是他的功劳?

      从马超居住的红星园小区到晨曦家园,走路大约二十多分钟。从章玉娇离开马超家的时间算起,加上半小时,刚好是晨曦家园的清洁工人上工的时间。

      章玉娇死前见到的人,是何鹿。何鹿的画像角落,那个隐在树丛中的人影,除了晨练的居民,更大可能就是清洁工了。

      目睹了谋杀现场,一般来说正常人会立即报案。刻意隐瞒不报,多半有其他目的,比如——敲诈。

      确定那片区域的清扫员是吴桂花,再调查她最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何鹿的名字赫然在目……

      “只是运气罢了,不值一提。”卫骐把何鹿的口供还给了李兵。

      “还是你们辛苦,没日没夜的,还总被上面责问进展缓慢。现在破案了,大家也能睡个踏实觉。”

      “已经跟领导汇报完了,遭到了一顿狠夸。难得啊。”

      …………

      “原来她叫何鹿。”耳机掉了一只,凌灵将它捡起来,扣紧,“她是法律专业的,居然……”

      “知法犯法?法律只能约束理智的人。”

      刚换的高清耳机效果很好,卫骐的语气让凌灵想起了结案陈词的法官。

      凌灵拿出何鹿那张画像,把它和章玉娇的画像竖起来,面对面放在一起。

      氛围一下活了。

      仿佛能听到章玉娇哀婉的声音:“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我不想孩子没有爸爸。”

      何鹿同情地说:“那他还这样对你,太残忍了……你真的这么爱他?好吧,我去劝劝他。”

      “真的?你不恨我?”

      “他都和你有了孩子。我跟马超早就结束了,本来也只是他的老朋友,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章玉娇如释重负,她抹了把泪,看着何鹿,露出了微笑。

      昏倒之前,她有没有一星半点的意识,这个女人被她害得有多惨。

      她更是无法看清,何鹿深深隐藏的恨意……

      “所以,在见到章玉娇的那一刻,何鹿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什么都不顾了?”

      “抢走未婚夫,使自己身败名裂的女人,怀了未婚夫的孩子。想想吕后的故事。我办过不止一起因为情仇杀人的案件,有比这血腥得多的,甚至还包括灭门案。”

      这就是心魔了吧。在何鹿的感情世界里,马超始终是主宰。即使第三者插足,她也只是怨恨那个第三者,对于马超,依然迷恋。

      “这种案件其实很容易侦办,确定了嫌疑人,顺藤摸瓜查下去就行。当然,多亏你梦得好。”

      “二十多分钟。”凌灵低声说。

      “嗯?”

      “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章玉娇的尸体,顺着地下管道回到马超家的小区,用了一个月。随后,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等着被人发现。”

      那边沉默了几秒,道:“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害不害怕?”

      “嗯……我没想那么多。”

      真的很巧。章玉娇得以重见天日,也许真有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她。

      “叹什么气?”

      “啊,我叹气了吗?”

      又是沉默。

      凌灵看到书桌上的闹钟,快午夜十二点了。

      呃,是不是这样,她吓到他了。刚才那句是,现在就更是了,深更半夜的,他听见幽幽的叹息,她却说,她没叹气……

      连忙解释:“我就是,有点感慨。”

      “同情章玉娇?”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卫骐躺了下来,“这边的人可没多少同情她的。”

      在普罗大众眼中,第三者是个不讨喜的群种。他们更同情何鹿。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觉得马超也很……你看,如果不是他这么渣……”

      移情别恋,脚踏两只船,打女人。哪条都让凌灵觉得他该下地狱。

      “何鹿是伏法了,马超呢,难道只有道德上的谴责?”

      “很不幸,是这样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犯了罪。何鹿认罪录口供的时候,马超已经被他的父亲接走了,听说当晚就摆了一桌酒。”

      “……”

      凌霄如果意识到她努力做梦却在无形中帮助了渣男,得气成什么样。

      “鹤县警方就不觉得马超可疑吗?章玉娇失联一个月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这合理吗?就算分手了,前女友消失了这么久,而且她还和他在同一家公司。”

      耳机传来轻敲声,似乎是卫骐在用手指点着什么皮质的东西,是……那本他几乎不离身的笔记本?他在思考,是不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凌灵备受鼓舞,继续道:“她不见了,总归有人问他吧,马超的父母,同事,下属什么的,问起章玉娇,他怎么回答呢,说,‘我跟她分手了,她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那大家不觉得奇怪吗?尤其是章玉娇的柜台主管,下属连辞职都没办就不来了,他能不在意吗?哦,还有章玉娇的父母,问起女儿,马超该怎么回答……”

      卫骐插道:“章玉娇的父母还真的没有问过。警方确认死者是她,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才知道女儿死了。”

      “啊?!”

      “章玉娇的父母和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全在外地打工。他们日常联系很少,连过年都不一定团聚,因为有的时候车票买不到。”

      这是个亲情淡薄的家庭。老家只有一位老奶奶,80多岁了,儿孙都不在身边,无人照顾,独自过活。章父章母和儿子在南方某个大城市,开了个小吃店,四个女儿则分别在其他不同的城市打工。章父章母一心要给儿子在当地攒钱买房,命令四个女儿每半年汇一笔钱给他们,每次金额不能低于五千元。

      “噢。”凌灵听完,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家庭,这样的行为,这样的命运……

      不管怎样,就像卫骐说的,鹤县公安局的刑警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不知道想了多久,她才惊觉,“卫骐,你还在听吗?”

      只有轻缓的,有节奏的呼吸声。那家伙就这么睡着了。

      …………

      卫骐做了一个梦。

      浓重的雾气中,一个长发女孩慢慢地走着,步履轻盈,好像在飘。他跟在她身后,不管怎么追也追不上。明明伸手就能够着,但他伸出手去,却发现女孩已经在几步之外了。

      前面是万丈深渊,可以听到轰鸣的水声。马上就要到了,可她还是继续向前。

      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恐慌,喊道:“喂,别走了,要掉下去了!”

      女孩缓缓转身。

      是章玉娇已呈巨人观的脸。

      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顽固地侵蚀着他的耳朵,是不是尸体招来的苍蝇?

      卫骐伸出手,一把抓住,硬硬的,凉凉的,熟悉的质感——

      “喂。”平生第一次庆幸被电话搅乱睡眠。

      “卫……卫骐。”

      是他没睡醒吗,这样微弱,又似乎带着幽怨的女声,十足十符合他梦中的长发女鬼。

      卫骐看清了来电显示,“凌灵?”

      昨晚她一本正经地谈论章玉娇的尸体“游”回红星园,他一定是带着这样冷飕飕的记忆入睡,才做了那个梦。

      “现在是四点半。你要……”

      “马超是不是很高,很瘦,大背头,一字眉,双眼皮?”

      “你、你在说什么……”

      卫骐抓了抓头发,彻底清醒了。不错的,马超的相貌就是这样,而凌灵,没见过马超!

      “你又做那种梦了?你怎么知道那是马超?”

      “他站在晨曦家园小区门口。卫骐,马超他撒谎。那天清晨,章玉娇在找到何鹿之前,见过马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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