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恋情》静谷清泉

9、第九章 争论

　　秦峰坐在沙发上，又拿起了《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翻阅起来。不多一会儿，奚月便收拾完碗筷，也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秦峰道：“累了吧？一下午没着闲，你病刚好了，为我这么累，可真不应该。”
　　奚月笑着：“不累。没那么娇嫩。”
　　秦峰拿着《查太莱夫人的情人》道：“你最近读这本书呢？”
　　奚月道：“是啊。”
　　“你觉得这本书怎样？”
　　“很好啊，世界名著。”
　　秦峰想探探奚月对康妮的看法，便问：“你对康妮怎样看？”
　　“康妮是对命运现状不满的具有抗争精神的女性，她敢于舍弃名誉、金钱，以及人人都趋之若鹜的享乐生活，追求自由的爱情，是个了不起的女性。”
　　秦峰一听，果然她是非常同情康妮，不，还不只是同情，而是敬佩和崇拜，他的猜测果然不错。
　　他便说道：“你说的那是西方人的认知，如果把她拿到我们国家来，那就是谁也容不得的人人痛恨的小三了！”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想纠正康妮的错误认识。
　　奚月并不买账，而是反问道：“老师，那你怎样看《安娜卡列尼娜》的安娜？”
　　秦峰没想到她会如此反问，让他一时措手不及。是啊，安娜不和康妮一样有外遇吗？而且康妮的外遇是因丈夫失去性功能还可以原谅，而安娜的丈夫可是个健全的非常负责的男人，安娜的外遇就更不应该了。他在和她在平时的谈论中，经常赞美安娜是个为了追求爱情敢于向封建贵族的虚伪伦理道德顽强抗争贵族妇女，他从来没给她提起过康妮。因为，他认为康妮并不是为了追求完美的爱情而是只是为了情欲不顾后果的女性。可奚月反问得有道理，她俩本质上都是外遇，都是小三，怎么可能一个好一个坏呢？奚月的诘问，让他无言以对。
　　奚月看秦峰不回答，便猜中了他的心思，才以其矛来攻其盾。接着又说道：“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就不同。外遇也是，托尔斯泰和劳伦斯基，他们都是站在安娜和康妮的立场上，从而同情她们歌颂她们，把她们描写成敢于向贵族势力挑战的勇敢的女性。这虽然不符合我们国家的伦理道德标准，但我觉得那并不一定是错误的……”
　　他听她如此言论，更吃惊了，便问：“为什么？”
　　“他们歌颂的爱情是不受外界条件的限制的，即不受社会的伦理道德的约束，他们歌颂的爱情是纯粹的两情相悦，没有功利，没有虚荣，没有条条框框。就像康妮，她与梅勒斯的爱情，只是爱情，不管梅勒斯是他们家的奴仆，也不怕失去她原有的金钱名誉地位，义无反顾地嫁给梅勒斯，我觉得她比安娜还高尚还伟大。……”
　　秦峰越听越震惊：没想到她“中毒”这么深……
　　奚月还在自顾自地说下去：“虽然西方国家的爱情观和我们不同，但我觉得他们爱情观更前卫，更新潮，更与时俱进，更符合时代的发展方向。……”
　　秦峰像听外星人的谈话，不相信这是奚月说出来的……
　　奚月仍侃侃而谈：“爱情就是两个人的感情，所以受种种外界条件的干扰和影响，那是社会发展的结果，从原始社会的群聚生活到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的一夫一妻制，那是社会的经济基础决定的，它受社会经济基础制约的。当社会发展到人人都不再为衣食担忧，衣食、教育、养老等一系列问题都已完全解决以后，那才是真正体现爱情的时代，那时不再需要一夫一妻制，不再受各种条件的约束和限制，可以真正实现两情相悦的爱情。不怕老师笑话，我倒觉得他们宣扬的爱情观是对的。我如果认识错了，还请老师批判。”她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一大套，像是吐出心中早就憋着的闷气，显得无限畅快，她眼睛放亮，热辣辣地看着秦峰，等着秦峰的回应。
　　秦峰本来怕她思想受到康妮的影响误入歧途，帮她一把，没想到，他误入歧途那么远，而且不是一时兴致所至，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他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两句话能让她迷途知返了，必须要有足够的具有强有力说服力的证据，才能证明她的观念是错误的。可是又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现在的爱情和婚姻不就是受各种条件制约着吗？至于她说到未来社会的爱情，那谁也说不准。但是，怎么也不能让她这种思潮发展下去，真要这样发展下去，那是很危险的。所以，还是必须制止住她的这一想法，便说：“你说的那都是纯粹的理想中的爱情，不是社会里的爱情。你别忘了，每个人都生活在社会里，都是社会里的人。人生活在社会里，爱情也只能是社会里的爱情。那么社会里的爱情就要受到社会的制约束缚，这是任何人也脱离不了的。所以，你不要被理想的爱情所蒙蔽，还是回到现实中来，接受社会的伦理道德的约束，做一个现实社会里的人。”
　　秦峰说完，觉得自己虽然说了一大套，但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不必说说服奚月，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果然，奚月立即胸有成竹地说：“那我问老师，按照你的观点，那康妮就应该甘守寂寞和克利夫过一辈子，安娜就应该忍气吞声地跟着卡列宁过一辈子，这才符合我们国家的伦理道德。老师平时可是赞美安娜的反抗精神，这又作何解释？”
　　奚月的犀利言辞，凌厉攻势，让秦峰难以招架。这也正是奚月的特长，她和秦峰遇到教学问题进行争论时，也是毫不相让，有时两人争论得面红耳赤，不得不各保留自己的观点，留待以后再辩论。
　　秦峰只得说：“就算你的理论正确，可是最后还是得回到现实中来，现实并不是完全按着理论推演的。正如人们说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骨感的现实永远都是这么残酷’，我们还得面对现实。”他找不到驳倒奚月的证据，便偷梁换柱，来个金蝉脱壳。
　　奚月也知道自己赢了，但不能得理不让人，更何况是自己的老师，便附合道：“是啊，理想和现实总是矛盾的，所以人总要饱受无穷无尽的痛苦。”
　　秦峰想说服奚月，结果适得其反，心里很不是滋味。看了看表，已将近十点，便说：“天不早了，我得走了。”说着，便站起身来。
　　奚月道：“我送送老师。”
　　“不用送，你快在屋吧。”
　　奚月笑道：“不送送老师，显得多没礼貌啊。”说着，便跟着秦峰走下楼来。
　　到了车旁，秦峰拉开车门，说：“回去吧。”
　　可是，奚月却拉开了后车门，把一个提兜放进车里。
　　由于天黑，秦峰下楼并没看见奚月拿着东西，今见她往车里放东西，知道一定是礼物，忙到后车门，一边说：“你这是做什么？”一边往下拿。
　　可是，奚月两手紧紧抓住不放，秦峰非要往下拿，两双手紧紧抓在了一起。
　　奚月着急地说：“就两瓶酒，我在家里放着也没人喝，给你拿上……”
　　两人手在车里拉扯着提兜，车门很窄，两人的头挤在车门里，脸儿几乎挨着脸儿了。奚月说话的口气直直地吹在秦峰的脸上，秦峰看到眼前一张娇艳如花的妩媚的俏脸，一双热辣辣渴望的眼睛，两片娇嫩红润的鲜唇……他一时迷失了，但立即有个炸雷响在耳边：不能，如果……那将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他一下子惊醒了，赶忙松开手，离开车门。
　　车子发动开走了。奚月木然的呆站在原地，似乎想到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站了好一会儿，才返身回楼。
　　秦峰开着车，眼前却始终晃动着奚月那娇美的脸儿渴望的眼红润的唇，像一把火要把他烧化似的。对于美丽多情的奚月，他不能说不动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爱美并不一定把美都据为己有。这就如花园里万紫千红的花，它们长在花园里，五彩缤纷绚丽多姿，可是如果掐下来，它们就会枝枯花败零落枯萎，再也没有花的明媚艳丽了。他和她也一样，如果保持着现在的同志之间的纯洁的友谊，那是美好的纯洁的，值得珍惜和怀念的；而如果他们越过了底线，放纵一时的情欲，那就会为人们所不齿而遗臭万年的。是啊，都是凡人，都有七情六欲，谁也脱离不了凡胎俗骨，见到美丽的女子都会动心，可动心归动心，只要把持住自己，守住底线，不做出格的事，依然是堂堂的男子汉。他又忽然想到，这是不是自我安慰，是阿Q精神，说白了，就是有贼心没有贼胆。可是，有贼心没有贼胆有什么不好？如果人人都有贼胆，放纵欲望，声色犬马，为所欲为，那社会还不得乱了套？那将真正是家将不家，国将不国，社会不将社会了！还是没有贼胆得好！他又想到奚月，她有没有贼胆呢？从她那谈论康妮、安娜看来，她是会以她们为样板，会跟她们学的，不然，她最近也不会竟说些挑逗的话了，这样看来，她是有贼胆的。可是，她如果真有贼胆，刚刚发生的一幕，她一定会主动进攻的。可是她却没有，眼里虽满是渴望的□□，还是没付诸于行动。这样说来，她也是有贼心而没有贼胆。
　　他回到家，妻子说：“这么晚！你没喝酒吧？”
　　“没喝。”他简单的回答。
　　妻子忙给他兑好了洗脚水，端到他面前，说：“洗洗脚睡觉吧，天也不早了。”
　　他看着眼前的洗脚水，有些感动又有些愧疚。感动的是妻子对他的无比信任，无微不至的关怀。愧疚的是他虽然没有和任何女人有不正常的关系，可毕竟也有过迷惘、彷徨和动心，可她从来没怀疑过盘问过他，总让他对妻子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