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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快到家门口了,陆望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用矜持而雀跃的小碎步迈过门槛。门房见怪不怪地看着陆望的行为,沉稳地和二小姐问好。
      陆望路过厅堂,和里面的陆老爷陆夫人亲切问好,走在鹅石小路,和迎面而来的大哥弟弟热情拥抱。
      “喂,要吃饭了,姐你去哪?”陆远喊住她。
      “饱了饱了,不吃了。”陆望头也没回,举起手来挥了几下。
      陆邃和陆远相视一眼,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陆邃担忧道:“小陆望是不是……”
      陆远见他哥久久不说话,补充道:“捡到钱了?”
      陆邃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钱钱钱,就知道钱!”
      陆望回到房间翻出一条红绳,喜滋滋地把下午买来的那个小茶壶挂到脖子上。
      沐浴过后,柳倾叙坐在铜镜前擦拭自己的长发,小竹收拾桌上的东西,拿起上面的一个小茶壶问道:“小姐,这东西怎么处置?”
      柳倾叙看了一眼那茶壶,笑道:“放到我的杂物箱里吧。”
      “是。小姐,刚刚老爷派人来唤小姐过去一趟。”
      “嗯,我收拾一下就过去,你让人去告诉父亲。”
      柳倾叙过去的时候,柳太傅一个人在书房里写着给圣上的折子,“叙儿来了?先坐一会。”
      柳倾叙找了张椅子坐下,“父亲找女儿来可有什么吩咐?”
      柳太傅把手上写完的折子递了给她:“看看。”
      “杭州府的承宣左布政使告老还乡?这……”
      柳太傅捋了捋胡子,“这次去接替的左布政使是为父的一个门生,为父想让你跟在她身边学习一段时间,一来你们二人都是女子,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二来杭州也不远,你意下如何?”
      “时间是什么时候?”
      “十月下旬或十一月上旬。”
      “我愿意去杭州。”
      柳太傅点了点头,“嗯,为父这边会安排好的,其余的你自己看下还有什么东西要带。”
      “好的。”
      陆望第二天来找柳倾叙钓鱼,她听说文人都喜欢这种可以沉淀身心的运动,大大咧咧的陆望今天难得淑女,她着一条深蓝色的纱裙,头发后面散披,两鬓挽在脑后,发带上面还缀着一个铜绿色的小坠子,小坠子镂空了一部分,里面有一个小铜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柳倾叙正在用早膳,“陆望,你用过早膳了吗?”
      已经吃饱了才来的陆望道:“没有。”
      “那就一起吃吧?小竹,给陆小姐端豆花上来。”
      一会,小竹看着陆望第三次递过来的空碗气愤道:“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和我们小姐做朋友,你只是想吃我们的豆花!”
      陆望拿着碗的手一紧:“不是,我没有!”
      出门时,柳倾叙坐在柳府准备的马车里,陆望骑着小白跟在车厢旁,后面还有一个陆家的家丁拿着渔具骑马跟随,陆望撩开窗布:“倾叙,里面闷吗?”
      “不会。”
      “哦好的。”陆望放下帘子。
      一会又撩起:“倾叙,里面颠簸吗?”
      “没有,你想说什么?”
      陆望抓起一戳马鬃,一本正经道:“你看我的小白好看吗?想摸摸吗?”
      柳倾叙伸手出窗外,离马鬃还有一小段距离。小白正着头走,就是不偏过来,陆望冲柳倾叙抱歉一笑,“小白胆小,不敢离车太近,倾叙要不就和我一起骑马吧?”
      小竹想想她家小姐一个娴静的女子和陆望一起骑着高头大马过市的画面……觉得没眼看,赶紧阻止道:“小姐不可。”
      陆望表情无辜又期盼:“你真的不要摸摸小白的白毛毛吗?”
      小白听到这话看向柳倾叙,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
      柳倾叙马上走了出去,“摸。”
      陆望见柳倾叙走了出来,牵着她的手一个用力,揽着她的腰让她稳稳坐在自己前面,“来,随便摸。”
      小竹听到这话赶紧掀开了帘子,看到她家小姐正在认真抚摸马鬃,一声严厉的臭流氓哽在喉中,欲言又止地坐了回去。
      “小白跑得又快又稳,倾叙要不要试试?”陆望接着蛊惑,“马上骋驰的感觉,马车跑再快也是体会不到的。”
      柳倾叙想了想,“好。”
      陆望笑得爽朗:“驾!阿六跟上!”
      阿六拽紧了手中的渔具,赶紧驱马跟上,严肃表示这次和二小姐出来真的学习到东西了。
      小竹急了,催促车夫快点跟上。
      等小竹到的时候,陆望她们已经架好鱼竿钓鱼了,柳倾叙想起要去杭州的事情,问道:“陆望,杭州如何?”
      陆望转头:“西湖醋鱼?”
      这四个字一出,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接着柳倾叙开始笑,这一笑简直停不下来:“陆望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馋猫吗?”
      陆望也反应过来,一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杭州、杭州很好。”
      柳倾叙还笑着,红扑扑的脸挂着不怀好意,觑了她一眼道:“哦?那你说说怎么好?”
      陆望看着她笑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转过头去看水面,“杭州历史悠久,人文古迹众多,文化气息浓郁。各行业兴旺,纺织、印刷、酿酒、造纸业都较发达……当然,好吃的也很多。”
      柳倾叙点了点头:“嗯,还不错,不过这些都是我可以从书上找到的,我想听……”
      “嗯?”陆望紧张地屏住呼吸。
      “你有没有民间的小故事给我讲讲。”
      陆望:“……好吧,还真有一个。”
      “在距离杭州布政使司衙门不远处,有一叫做宋鱼的酒家,这个酒家做的醋鱼特别好吃,只有一层楼,但是占地却不小,前厅是用膳的地方,后院是客苑,在一间客苑的路上有一颗很老的柳树,据说很灵验。”
      柳倾叙完全不信:“真的?”
      陆望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这颗柳树很老了,据说是唐李太白亲手所栽,有拜过者一夜间变得才华横溢,要生孩子的孕妇来拜过后孩子五岁即可出口成诗,我许的愿也实现了。”
      “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我许愿今年可以遇到喜欢的人。”
      “噢~”柳倾叙紧缩眉头,“李太白他老人家,还管姻缘?”
      陆望假装没有听见这个质疑,强行继续道:“……我还听说宋鱼现在的东家当初买下宋鱼,也有对这棵柳树喜爱的原因。”
      柳倾叙冷静提出:“听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但是我这消息绝对是真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宋鱼幕后东家陆望神秘道:“因为我试过了,树很灵啊。”
      这回答让柳倾叙想把她和鱼一起烤了,“你遇到喜欢的人了?是哪家公子?说来听听。”
      陆望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事情还没有定呢,现在只是我喜欢她但她不喜欢我,等万一她也喜欢我了,我再告诉你。”
      柳倾叙狐疑地看着她:“万一他还是不喜欢你呢?”
      “我今年还要去那棵柳树那许愿。今年的愿望就是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柳倾叙笑了笑,“那我在这祝你心想事成。”
      陆望的眸子如同面前宽阔的河面粼粼发光,阳光透过枝叶投了一片在她额前,映在眼里。她脸上有着不加掩饰的喜悦:“谢你吉言了。”
      陆望看着她:“你想去杭州?”
      “跟着布政使去,学习一段时间。”
      “噢。”
      两人一边钓鱼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间倒也过得很快,下午的时候,陆望让人把钓到的鱼现在宰了,弄了一个小火堆给柳倾叙烤鱼。
      回去后,柳倾叙就要准备去杭州的事宜了,陆望也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人。
      就在出发的前天晚上,陆望拎着几个包袱来柳府找她,“我这几天去打猎,猎到了几只狐狸和兔子,给你做了一件披风和暖手的,那边的天气可不比这,十一二月可冷了。”
      柳倾叙摸了摸那件披风上的白毛毛,手放在上面就陷下去不见踪影,非常暖和,这件披风的毛都是纯白的,见不到一丝杂质,“多谢了。”
      陆望见她收下松了一口气,那天用小白的马鬃把这人引出来骑马,她就知道这人非常喜欢白毛毛,不枉她和卫微两人打了几天的兔子狐狸。
      “你……”柳倾叙抬头刚想问她什么,突然移开了目光:“用过晚膳了吗?”
      “啊?”陆望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她感觉柳倾叙原本不是要说这个的。
      柳倾叙的内心对刚刚看到的难以置信,以至于她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慌乱,那关切中难以掩饰的爱慕她在书上读过,也在不少男子眼里见过,可是,这怎么也不该发生在这里。
      不该发生在女子与女子之间。
      更不该发生在陆望和柳倾叙身上。
      陆望对她突然出现的呆愣有些忐忑,“倾叙,你怎么了?”
      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柳倾叙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突然有些不舒服,可能是近日太累了,我去休息一下便好。”
      “好。”陆望担忧道:“那我先告辞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对的及时叫大夫。”
      “嗯。”
      柳倾叙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柳夫人,她看到女儿这样有点心疼,“叙儿啊,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都怪你爹,快过年了还让你去这么远的地方,你不想去的话娘去和他说说。”
      “娘,不是这个问题,杭州那地方是我要去的,可以学点东西。”柳倾叙道。
      兴许,她离开一段时间,两人不见面会更好点。
      出发那天,家人送她到城外,特别是她娘,拉着她的手一直叮嘱,生怕她自己在杭州生活会受了委屈。如果不是前面的随从来提醒,怕是能说到晚上。城门处有许多百姓进出,里面也有很多聚集的人群,她看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有些无奈道:“好了,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待会要误人家的行程了。”
      左布政使刚刚上任,有非常多的问题要处理,她有条不紊地把圣上那边传下来的旨意安排下去,一边接手了解以前的事务,柳倾叙跟在她身边忙碌却受益匪浅。
      一晃快三个月过去了,这天傍晚,柳倾叙和左布政使走在回府的路上,左布政使突然道:“明天就是腊八了。”
      “是啊,离年不远了。”说话间,有白雾漫到脸上带来一瞬间的暖意,过后却因为水气更冷了。
      左布政使看她的脸冻得红扑扑的,说话还带着些许抖音,手缩在袖子中不肯出来,袖口毛绒绒的,合在一起阻挡了部分冷气的入侵却依然没有太大作用,一时有些怜惜,“倾叙,想家了吗?”
      柳倾叙低眉:“想。”
      想家,也想那座城,还有城里的那人了。
      自从那日送了披风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陆望了,有时候寄信回家,分明很想知道一些她的消息,却也会下意识地避开这个名字,仿佛禁忌一般,说不得,碰不得。
      可是越是想避开,却越缠绕,越不愿去想,就越思念。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对陆望怀着怎样的心思。
      不该这样的。
      “这几个月来都没有时间出去玩,明天休沐,倾叙不如出去走走?”左布政使不等她回答,又接着道:“虽然天气寒冷,但天天在屋子里也不行的,你们年轻人得多锻炼,不像我们老人家。”
      柳倾叙笑,“程姨您才三字出头就自称老人家,我爹这老人家快五十了也不准别人说他老。”
      左布政使也笑了:“我改日见到太傅,会告诉他你说他老的。”
      “程姨您可不能这样。”
      两人说说笑笑就快要到府上了,远远看见门口有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站着,见到两人的身影,那个中年男人快步向这边走来,走近时,柳倾叙听他温柔地唤了一声“夫人。”
      左布政使看了他一眼,“怎么过来了,天这么冷。”
      “明天腊八,孩子们说要来找你,我拗不过,只好带他们过来了。”那男人看起来非常苦恼。
      左布政使也不拆穿他,“这样啊。”
      那男子干笑了几声,转头看向柳倾叙,“倾叙,这几个月感觉如何?你程姨有没有很吓人?”
      “吴叔。”柳倾叙和他打了个招呼就不再回答了,这明显是人家两口子的打闹。
      天气太冷,几人并没能聊太久,吴叔把柳太傅写给她的信拿给她:“太傅让我把这个给你,你们的信真厚啊。”
      “多谢吴叔。”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柳倾叙打开那个很厚的信封,从里面又倒出来四个信封,分别是她爹娘和两个哥哥的信。
      柳倾策的信絮絮叨叨,把每天发生的事情都流水账似的记下来,足足有八页。
      小竹在给她铺床,“小姐你终于要休沐了,明天要去哪玩吗?”
      柳倾叙顿了顿,目光望向紧闭的窗户又转回手上的信纸,“宋鱼吧,明天去好好吃一顿。”
      腊八这天,宋鱼给每位食客都送上了腊八粥,柳倾叙叫住了要离开的小二,“等等。”
      小二转过身来笑呵呵道:“这位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听说你们宋鱼后院有一棵很特别的柳树,可是真的?”
      小二听了这话眼里有微微的诧异,看着她道:“是真的。”
      “我可以去看看吗?”
      “可以的,姑娘随我来。”
      小竹要跟随被小二叫住:“抱歉,只能这位姑娘一个人前往。”
      小竹刚要反驳被柳倾叙拦住,宽慰道:“小竹你在这等我就行,不会有事的。”
      宋鱼的后院确实是客苑,一开始还很多人来去,可是走越安静,再也见不到一个客人,柳倾叙停了下来:“这柳树很远?”
      “在我们的天字客苑,就在前面了。”
      柳倾叙跟着小二走到一个院前,这个院子大门紧闭,在门上有两个篆字“天字”,小二把门打开后朝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就准备离开:“姑娘,小的就带您到这了,您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分叉路后往左边的路走,不久后会看到个亭子,亭对面是柳树。”
      柳倾叙道谢后紧了紧自己的披风,快步朝小二说的那个亭子去。
      亭子的两边用厚厚的帘子挡着,柳倾叙走到亭口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有人了。
      亭里的地上也铺着白色的毯子,有一个女子背对亭口席地而坐,她前面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小酒坛,一个酒杯,还有一壶温着的酒,在她的侧边还有一个架子,上面摆满了书。女子一头青丝散在身后,身上随意披着一个披风,懒懒倚在那个架子上。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转过头来,看到的就是呆站在雪中的柳倾叙。
      女子举起手中的酒杯冲她一笑,“呆在那做什么?外面冷,快进来吧。”
      “陆望。”柳倾叙低声唤了一声。
      她感觉陆望不一样了,她初识陆望的时候,陆望仿佛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勇敢而无畏,飒爽洒脱,身上的活力如不会枯竭的源泉般不尽,如燎原之火般热烈不加掩饰。现在的她少了几分活泼,多了几分内敛,隐约间竟有陆言染的影子。
      陆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柳倾叙坐下,给她也倒了一杯酒:“暖暖身子。”
      柳倾叙接过来喝了一口,看向前面的柳树。院中的柳树叶子已经掉完了,还剩光秃秃的枝条垂在树上,雪挂在上面让原本就孤零零的它显得有些沉重。柳倾叙侧头看了眼认真盯着柳树的陆望,“这柳树这样了,还灵验吗?”
      “灵验吧。”
      说话这句话后,两人就开始沉默,最后还是陆望忍不住了,她声音有些苦涩:“你是不是知道了。”
      那边传来轻轻的:“嗯。”
      那天回去后陆望越想越不对,隐约间有种柳倾叙已经知道自己心思的感觉,陆望开始惶恐不安,连卫微都忘了找。后来卫微找来,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陆望,揍了她一顿问出实情。
      柳倾叙离开那天,陆望甚至不敢出现,让卫微去帮她送人,卫微躲在角落暗中观察,回来告诉陆望:“阿望啊,我看那柳倾叙一步三回头,好像在找人可能就是在找你,我觉得她也不是对你没意思。”
      “你甭安慰我了,快从头到尾和我说一遍。”
      卫微从自己来到城门起开始细细描述,说完后又加了句,“真的!我觉得她也对你有意思。”
      陆望依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认为:“别瞎扯。她一定不会喜欢我的,我万一听了你的鬼话去挑明了,我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于是被揍了一顿。
      卫微:“每个女人都会有那几天,说不定人家当时刚好就是所以心情不好,你不去问清楚反而自己在这胡思乱想,还一直不敢去找人家,这怂啦吧唧的模样,简直丢你阿娘我的脸。”
      陆望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想,都没有问过人家,说不定柳倾叙真的不知道,思及,马上在节前赶到杭州想和她过个腊八节。
      现在被对方亲口证实,陆望再也不能给自己找什么借口了,她低着头拽紧了披风边,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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