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要放弃治疗》只写小甜饼

1、初识

　　塞北的十月，已是大雪纷飞。

　　地上都结了冰，屋里屋外都冷飕飕，裹着洗了水的棉袄，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晏青身为主将，这么冷的大雪天，营帐里连个炭盆都不烧。不是她不想，只是朝廷的粮草和军饷，已经晚了两个月了。别说碳火，她现在更为粮食发愁。

　　大雪封山，活物都过冬去了。粮草已经见底，再不想办法，让这些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活活饿死吗？

　　晏青在下雪前，就经常带着将士们去山里打牙祭。

　　塞北的黑山大营附近的山脉，活物都快被他们薅干净了。若不是这样，他们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没饭吃了，也不可能撑到现在。

　　然而这雪一下，山里活物活动过的痕迹，就被盖住了。加上大多动物要过冬，更没吃的。

　　晏青愁啊。

　　往家里递了几回信，皆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晏青心中隐隐约约猜到，家中出事了。不然，粮草不会晚，也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晏青为了瞒住身份，特意请命来到最偏远的边关。那会儿只想着逃得远远的，清净。这会儿才知，遇到事情，是有多封闭，简直两眼一抹黑。

　　她咬着笔杆，墨水早已经结成了冰，笔刷都是硬邦邦的，哪里还写得了字。

　　又是一阵寒风袭，呼啸而过，掀起门帘灌了进来。晏青冷得一哆嗦。不行，得带这些兵油子去找吃的。绝不能坐山吃空。绝不能饿死。

　　太窝囊。

　　晏青容许自己战死沙场，被暗杀，被陷害，遭遇意外而死，就是饿死不行。

　　她站了起来，将毛毡帽戴上，据说脑袋暖和了，身体就不会那么冷，晏青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她觉得还是有用的。再将腰带系紧些，一头扎进风雪里。

　　晏青叫了一帮年轻人，拿着兵器，骑上马，随她出去。

　　“将军，这么冷的天，山里还有活物吗？”说话的是晏青的亲信，晏家出来的，比她小一点，说起来还有点血缘关系，因此说话没大没小，旁人不敢质疑将军，他什么都敢说。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会儿进山也找不到吃的。但是将军要这么做，他们也没有怨言。

　　晏紫东当然不想去，外面太冷了，在军营里，好歹还能和人挤在一起，报团取暖。

　　晏青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无视了他的话。

　　“大家都跟我走。”晏青轻踢马肚，率先冲出军营。

　　众人驱马跟上。

　　晏紫东再不情愿，也只能嘴上说说，让他忤逆晏青的话，他做不到。他可不想大冷天的在军营里裸奔。

　　路上的积雪晏青派人每日定时清扫，这会才没马蹄。一群人策马而出，凛冽的风刮得脸生疼。晏青跑在最前头，默默的从脖子里提起围巾，蒙住半个脸。

　　嗯，暖和。

　　“将军，我们往哪儿去？”晏青的副将平时不太爱说话，最近也是饿狠了，想着要打点肉祭祭五脏庙。

　　晏青其实也没想好，只想出来寻吃的，却没想过冰天雪地的，哪里还有活物蹦哒。

　　副将驱马至晏青旁边，提议道：“去钟南山吧，那儿翻过去，雪落得没那么大，进山容易些。而且先前听说那里有熊瞎子出没，如果我们运气好……”

　　副将头一次说这么多话，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狠劲儿，让晏青没法拒绝。

　　她也饿啊。

　　于是，一行人朝着钟南山行去。

　　钟南山下有个茶棚，夏天才有人在，冬日无人拾掇，积雪差点压垮屋顶。

　　晏青等人来的是时候。将积雪清了，见灶前还有一些干柴，应是之前有人在此生火，剩下来的。

　　晏青毫不客气的拿来烧水了。一群人围着火堆烤火，都有些沉默。

　　晏青道：“话我也不多说，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们大营是个什么情况，你们都清楚。待会儿，都给我打起精神，卯足了劲儿，不打几头熊，都不好意思回来。”

　　众人心中哂笑，将军又说笑了。能打到一头熊都是佛祖保佑，还几头，大白天的开始做梦了。

　　“冷吗？”冷不丁的，晏青突然问出声。

　　众人一愣。

　　她又问：“饿吗？”

　　众人立马明白她的意思。

　　“将军，我们都懂。”

　　晏青：“那就好。”

　　等水烧开，大家拿出腰包里的硬的咬都咬不动的糠饼，泡进碗里，想象着碗里有肉，吃了一顿饱的。

　　这是他们的惯例，如此，等会儿进山才有力气打猎。

　　“将军，我留下来看马。”晏紫东自动请缨，他不想进山，怕冻死。

　　晏青准了，她本就不爱听他逼逼。还点了一个百夫长留下陪他，怕他一个人看不好马。

　　众人收拾收拾，进山了。

　　雪下的太大，连下了几日，都不见停，原本的路都被覆盖，白茫茫一片。

　　副将在前面带路，他来过两次，对这里比较熟悉。晏青紧随其后，时刻注意着两边。

　　不知走了多久，一名百夫长道：“将军，你看，雪停了。”

　　晏青有些走神，闻言收回思绪，果然，雪停了。万籁俱寂，只有脚下沙沙的踩雪声。

　　副将也道：“现在开始下山，大家多注意周围的土坡，树洞。”

　　有人疑惑：“雪这么大，哪里看得见土坡？”

　　副将指了指远处：“看到没，那种，凸起。就算下雪，也藏不了。熊瞎子就有可能在这种地方。”

　　那人点头，表示知道了。

　　“将军，我带两个人过去看看。”副将询问晏青，待征得晏青的同意，就带着几人往那边奔去。

　　其实晏青不赞成分开行动的，真要碰到熊瞎子，几个人怎么对付得了？

　　于是她让剩下的人两人一队，在雪山里寻别的活物，自己也跟了过去。

　　雪停了之后，就会有动物跑出来寻吃的。动物和人一样，下雪时不会出门，怕被冻死。而雪连下几日，料想动物们再不出来，没有被冻死，也要被饿死了。

　　晏青觉得他们今天可能就打些小动物，给将士们炖个肉汤，就算不错了，没想到运气格外好，熊瞎子还真让副将他们找着了。

　　众人欢颜。副将让他们不要吵，怕吵醒熊瞎子。朝晏青打了个手势，晏青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这是一头黑熊，屁股怼着洞口，身下垫着厚厚的干草。

　　众人进了洞，觉得里头比外面暖多了。

　　晏青打手势，让他们闪开，保护好自己，她一人足矣。

　　谁知那黑熊像是闻到了人味，从冬眠中苏醒，身子抖了抖，发出了一阵威胁的低吼。

　　众人浑身一震，心中有些紧张。

　　晏青却不为所动，抽出腰间长剑，刺向黑熊。

　　众人屏息凝神，眼睛都直了，彷如囊中取物，易如反掌。谁料异变徒生，那黑熊似是察觉到了危险，猛地暴起，大吼一声，躲开了晏青的攻击。

　　“退！”晏青下令，众人惊骇着退了出去。

　　晏青在洞中和黑熊搏斗，约莫过了半刻，一人一熊从洞中缠斗而出，在雪地上激斗。

　　晏青每一次剑出，雪中就会多一滩鲜血。

　　黑熊不住嘶吼，愤怒到了极点，却又奈何眼前这个人类虫子不得。

　　将士们倒是想帮晏青的忙，却插不上手，只能分散开来，伺机而动。

　　晏青和黑熊打了至少一炷香，黑熊才倒了地，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没了力气。

　　晏青看着洒落一地的红色，一阵肉疼。

　　“将军，咱们这就把熊瞎子抬下去！”副将笑得眼角全是褶子，今晚有肉吃了！

　　晏青也有些脱力，反手将剑插入剑鞘，脸上带了笑，下一瞬，笑容凝固在脸上，人跟着滚落山坡。

　　“将军！将军！”众人在上面吓得肝胆俱裂，不住喊着。

　　副将抽出刀，在黑熊脖子上补了几刀，黑熊才彻底断了气。刚刚它憋着一股劲儿，一掌将晏青拍飞了。

　　黑熊死了，跑不了，要是将军出了事，他们难辞其咎。众人连滚带爬的追着晏青下坡。

　　晏青像滚雪球似的，一路滚到了坡底，撞到一块大石上，当即吐出一口血。胸腔撕裂一般的疼，应是断了肋骨。

　　她呼吸困难，眼前发黑，看着山坡上跑来的人影，都出现了重影。她这是要死了吗？

　　晏青不是没想过死亡的样子，马革裹尸，马踏成泥，尸骨无存，她守在黑山大营几年，每次打仗，都是抱着为国捐躯的信念。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让她有一些懵。还没来得及考虑死后这些人应该怎么办，人就晕了过去。

　　“将军！将军！”副将带头跑得飞快，见到晏青双腿鲜血淋漓，裤子破了，露出里面翻卷的血肉，甚至能见白骨。腿一软，当即跪下了！

　　将军受这么这么严重的伤，他要如何交代？

　　“军医，军医！来人，快速下山去大营找军医，我们先带将军下山，小心将军的伤。”副将心乱如麻，努力让自己镇定。

　　将军是他们的主心骨，他难以想象，如果将军不在了，这黑山大营，还能不能守住。

　　钟南山下，一行游医驱车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