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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深情骗子 ...

  •   孟霜想,自己的确卑劣,可耻。

      但大好机会就摆在面前,谁会不想活下去,谁又会不想成仙呢?

      凭什么要被剧情困住,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不是他人笔下死板的文字。

      孟霜扯下脖颈上的绸带,咬牙将手臂的咬伤困住,勉强止住了血。

      山路漆黑,只有月光指引,一路上她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跟头,每次都用手小心护着脸,手肘和膝盖已经血肉模糊,她杵着捡来的树棍一次次爬起来。

      她只剩这张脸了,她不信命,一定要活下去。

      山下追她的人举着火把快速逼近,越来越近了,孟霜咬着牙忍痛爬起来,她疼得头晕眼花,蹒跚着继续往山上走,可是青岩观还有很远。

      孟霜看着山腰上微弱的灯光,泪水再次糊住了眼睛,真的能跑到那里求救吗?

      山路的前方是一个小山坡,孟霜杵着木棍艰难往上走,走到一半木棍突然不堪重负的折断,一声闷哼,孟霜猝不及防从小坡上滑下。

      “嗯唔——”娇小的红色身影痛苦得蜷缩起来,嘴唇上一阵刺痛,紧接着有带着腥味的黏腻液体浸入口中。

      孟霜抖着手小心翼翼抚上痛处,嘴唇上被石头划破了一道口子,一直延伸到嘴角,下巴上全是血。

      本就流个不停的泪水此刻彻底决堤,得知悲剧的真相后,孟霜也没像现在这样挫败过,她没有孟璇玉那样的本事和奇遇,她像所有人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她只剩下这张脸能看了。

      可现在,容貌破了,她最后的底气也没有了。

      孟霜仰头,青岩山可真高,青岩观可真远啊。

      追杀她的人逼近了,她已经能听到那些人的说话声了,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既然注定悲惨死去,又为何在最后一刻让她知道真相,在最后一刻给她逃离的希望!

      孟霜哭着笑出声来,既然让她知道了,断然没有就此放弃的道理,就算是死也要拼尽最后一口气力。

      她伸出舌头在唇上小心翼翼舔舐,勉强将血止住,再借着月光寻了片干净的衣角,就着汹涌的眼泪,摸索着将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抛下木棍,忍着痛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爬上小山坡,就算是爬她也要爬到最后一刻。

      谁能想到,娇贵怕疼的孟家娇小姐,此时能忍着一身的痛,咬牙在土坡上爬。

      孟霜艰难地爬上土坡,视线霍然开朗。

      土坡后面是一处空旷的斜坡,斜坡下方的空地里,此时正站了一个人。

      那人着一身青色的道袍,仙风道骨,负手而立,月光洒落,好似在那人身上镀了一层银辉,俊美得不似凡人。

      是梦里的仙君,他就在这里!

      孟霜呜咽一声笑了,她就知道总会有活路的,只要她求得仙君相救,就一定能活下去。

      不,如今仙君以道士身份示人,应该叫做真人。

      斜坡不高但很长,孟霜心里思量了一瞬,踉跄着站起来往斜坡下走去,随后双腿突然脱力,整个人从斜坡上滚落而下。

      和预想中一样,恰好滚到仙君的脚边。

      孟霜两眼犯花浑身无力,竭力伸出五指紧紧揪住仙君的道袍,仰起头用最柔软的声音哀求着:“这位真人,救救我,救救我……”

      泪水如断线珠玉般滚落,波光粼粼的双眸中盛满了悲恸和哀求,她在用尽全力诉说着想要活下去的渴望。

      仙君,也就是秦焰,看着脚边浑身是伤,红裙脏污破烂,脸上混满血渍和泥渍,像花猫一样狼狈的女子,隐约可见有着姣好的轮廓,还有一双因求生而明亮至极的眼睛。

      这就是他等了数万年,为此心有所感,深夜下山的情劫?

      一个弱小无害,正遭遇危险的女子。

      女子像猫一样,有气无力地哽咽乞求着:“救救我,求求你……”

      “好,我救你。”

      清凌凌的声音像从天而降的甘霖,孟霜知道自己得救了。

      她五指一松,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不远处打着火把追上来的一队人突然顿住,接着双眼呆滞迷茫的转身,脚步僵硬地往山下走去。

      他们忘了为何会在山上,今夜过后他们甚至会忘记自己来过青岩山。

      秦焰将脚边的人打横抱起,朝山腰的道观走去。

      孟霜难受地喘息着,她感觉自己在黑暗和痛苦中拉锯,身体上的剧痛想将她疼醒,可虚弱的意识在迫使她陷入沉睡,她一直在疼醒和疼晕之间辗转。

      忽然孟霜感觉有圆滚滚的东西进了她口中,融化后像一捧温水般安抚伤处,磨人的疼痛立刻就消失殆尽。

      这是什么,是仙丹吗?

      她真的得救了吧,果真是位善良的仙君啊,应该也会很好骗吧。

      孟霜迷迷糊糊想着,很快深深陷入睡眠,这一次没有奇怪的梦境,也没有灼人的疼痛,她睡得很沉很安心。

      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入眼是朴素的青色帘幔,她正躺在床上,对面的墙上挂了一幅醒目的太极图,连不远处的木桌都是八卦阵的模样。

      这里是道观,青岩观。

      她已经被隐居此处的仙君救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孟霜感激地看过去:“多谢真人救命之恩,孟霜感激不尽。”

      白天的仙君更加俊美,头戴冠玉,一身道袍更衬得仙风道骨,无暇如玉的面庞连孟霜都自愧不如,淡褐色的眼睛剔透得有些空洞,像是能将世间万物都看透,又像是世间一切都入不了那双眼,薄唇微抿渗着些许冷意,孟霜心头忽地一跳,喉咙发紧。

      仙君正微微侧身,有礼却疏离:“举手之劳,床头有一套衣裳,你且换上。”

      孟霜目光落在那衣服上,是白色的,和以往的她格格不入,但现在……她不就适合白色吗?

      她现在要的不是维护娇贵和张扬,而是抓住仙君心软这一点,继续示弱,留在青岩观,甚至骗走仙君的情劫。

      “真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孟霜目露哀求:“我可以留下吗?”

      她说着祈求的话,手指却紧揪着脏破的衣裙,努力挺直了脊背,下意识竖起尖刺流露着天生的傲气。

      可就是这样更让人心生怜惜。

      既是情劫,她不说秦焰也会将她留下,他等了数万年,也卡了数万年。

      但秦焰忽然对这凡女心生好奇,问道:“若是不可呢?”

      也就这一瞬,孟霜竖起的尖刺塌了,她控制不住的流露出悲伤,也露出自己真实的,脆弱的一面。

      她无助的双眼仿佛在说,张扬是假的娇纵也是假的,真实的她怕疼怕苦,怕受伤所以喜欢穿红衣来装作顽强,她也会绝望啊……

      她也曾是幻想鲜花和爱情的少女,会哭会闹,会被人捧在手心里。

      这是秦焰中孟霜眼中读出的想法,这是一个看似骄傲,实则弱小无助的凡人女子。

      孟霜茫然地说着:“我无处可去,下山便是死路一条,我本是山下孟家十八年前抱错的小姐,十六岁那年,真正的孟家小姐回来后,那个家就再也容不下我,昨晚追杀我的人是母亲派来的,连我的未婚夫也想置我于死地,十六岁定的亲事拖了两年。”

      眼泪不自觉从脸侧滑落:“我并不爱他,也并非想赖在孟家,只是有些不甘心啊,我用两年的时间去挽留,到头来却是众叛亲离身败名裂,所有人都想我死,想让我这个污点消失,十余年的感情竟一文不值。”

      孟霜眼里满是迷茫和哀痛:“真人,我真的错了吗?”

      她抬起头,直直对上秦焰那双清凌凌的,能看透一切的双眼。

      “要是当初可以选就好了,若我从未见过花园,也会甘愿……当野地里的小草啊,可我什么都选择不了。”

      终究抵不过内心的痛楚,孟霜蜷缩起双腿,痛苦的将自己埋到膝盖里,低低的哭泣声断断续续。

      秦焰能感知到她所言皆是事实,是命运让她长满了刺,但这就是命运。

      在命运面前,带刺的外壳还是碎开了,这就是迟来了数万年的情劫?秦焰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突如其来的好奇心。

      他常年修炼和征战四方,若非困于情劫也不会下界,他见过最多的女子是魔族的妖女和征战的仙子,好似从登上仙界,就再没见过像这样……复杂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忽然间就双眼噙泪,眉头微蹙泫然欲泣,用温言软语轻轻诉说着请求,却挺着背脊用那身破烂的红衣护着自尊和傲气,张扬的红色成了女子保护自己的外壳。

      孟霜抱着双腿的手逐渐收紧,没得到仙君的回应,她有些急了。

      难道要把梦里的事情说出去,直接点破他的仙君真身,请求救她摆脱剧情?

      这个念头刚升起,心口处就突兀的传来一阵钝痛,孟霜不禁痛呼出声。

      也就这一瞬间,孟霜打定了主意,坦言不行,她只有选择最卑劣的路。

      哭泣的少女忽然一声闷哼,捂着心口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少女喘息着,虚弱地唤道:“真人,求求你……”

      秦焰应道:“你可以留下。”

      孟霜愣了下后破涕为笑,连声道谢着:“多谢真人,谢谢真人。”

      仙君还是心软了,只要她能留下,就能想办法骗走仙君的情劫,她也就有机会去到仙界,脱离剧情。

      就在孟霜联想今后时,秦焰突然冷声问道:“刚才在想什么?你的眼神变了。”

      “眼神……变了?”孟霜心头一惊,心里想法瞬息数变,他发现什么了?

      竟如此敏锐,或许,她只能提前这么做了。

      孟霜飞快地垂眸,脸上多了两抹潮红,欲盖弥彰地偏开头,支支吾吾道:“哪有,哪里变了。”

      秦焰皱眉:“抬起头看我。”

      孟霜紧张地捏着手指,抬头在触及秦焰探究的目光后,又慌忙躲开,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秦焰眉头轻皱,不解道:“不是这样,你在想什么?”

      孟霜握了握拳,好似在给自己打气,终于深吸一口气,抬眼朝秦焰看回去,双眼中忐忑却有些炽热:“真人,你说的……是这样吗?”

      鼓动的,撩新心弦的,是他说的那种眼神。

      “是这样吗?”她猜对了,孟霜鼓起勇气,继续自顾自说道。

      “我刚才在想,真人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子,如今我无处可去,只想永远留在你身边,留在青岩观,我知道这样的想法非常唐突,所以决定藏在心里,只是没想真人你看出来了。”

      孟霜含着泪,贪恋地看着他:“真人你可知,昨夜逃命时我就暗想着,如果谁来救救我,我便以身相许,后来见到真人的第一眼我就沦陷了,昨夜还在逃命,一转眼就着魔似的爱上一个人,我果真如他们说的那般冷血吗?可这就好似我命中注定有此劫一般,注定会奋不顾身的爱上你。”

      孟霜目中满是痴情,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痛苦:“对不起,但我真的控制不住,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他的情劫,自然也是孟霜的劫,从见面开始便注定,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稀奇。

      刚才孟霜神情间的细微变化,便是凡俗界的情爱,传闻凡俗界的情爱能令人痴狂如魔,是醉人的毒药,也是最难渡的劫难,秦焰心中万分警惕。

      孟霜见他面色冷了一瞬,本就忐忑的她瞬间脸色煞白,颤声道:“听起来很荒唐对不对?真人,你相信我的一见钟情吗?”

      秦焰:“我信,我是你的劫,你也是我的情劫。”

      这是他的情劫,他当然相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深情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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